“蓋升所言荒謬!”


    “豈有將救災之事盡數寄托於上天乎?”


    “如此屍位素餐之徒,當斬之!”


    忽然,一道蒼老的身影起身離席,皓首白髯,但身子骨卻格外精壯,聲音洪亮,直視著蓋升的雙目中蘊含著肉眼可見的怒火,手執板笏照著蓋升的腦袋掄了下去。


    蓋升聽得耳旁的破空聲,嚇得連連後退跌坐在竹席上。


    待他看清那名老者的臉後,旋即勃然大怒,同樣手握板笏仿佛隨時準備與那位老者互毆似的。


    “橋公祖,爾敢在太子和百官麵前行兇乎!”


    劉辯瞧見是這兩位鬥了起來,倒是忍不住輕笑出聲。


    這兩位可算是老冤家了。


    蓋升所喊的橋公祖便是那位聲名卓著的橋公橋玄。


    二人的舊怨可以追溯至十二年前的建寧四年,蓋升擔任南陽太守期間竟喪心病狂地貪汙了四億錢,當時擔任尚書令的橋玄上書天子要將他關進大獄並沒收所得全部贓款,但天子不僅不許,還升蓋升為侍中,氣得橋玄托病請辭。


    而蓋升敢如此喪心病狂的原因,便是因為他的後台是天子。


    在劉宏還是解瀆亭侯的時候,蓋升便與彼時的劉宏結為好友,天子自然護著這位故舊,何況那四億錢有一多半都進了天子的內孥,真落到蓋升手中的最多也就三成。


    換作旁人明知天子與蓋升有舊,早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反正天子幹的荒唐事不止這一件,還不如在別的方麵下手。


    但橋玄這人還真就不是為了邀直買名,他就是眼中容不得沙子,當年的梁冀權勢滔天,他也絲毫不肯退讓,查辦了梁冀的心腹羊昌,更何況是蓋升?


    也是因為這剛烈忠直的性子,橋玄也才看重在洛陽北部尉任上法外無情的曹操。


    但莫要以為這位橋公的剛烈僅僅表現在政治上,要知道橋玄在孝桓時期曾是武將!


    孝桓末年,這位橋公擔任了度遼將軍,假黃鉞,恰逢鮮卑、南匈奴以及高句麗國王伯固等一同叛亂,橋玄督諸將先守後攻一舉擊潰叛軍,在職三年邊境異族不敢越境半步。


    如此看來也難怪蓋升被這一板笏氣成這樣,乍一看不就是個七十三歲的老頭兒嘛,再一看這是個年輕時手執刀兵親自上陣砍殺過胡虜的狠人,那一板笏若是掄實了,蓋升就算不死,以後恐怕也都要戴著個頭盔才敢上朝了。


    眼見橋玄和蓋升之間的矛盾愈演愈烈恐怕再鬧下去真有公然在朝堂上大打出手的架勢,劉辯也明白自己這位裁判必須下場了。


    “朝堂議事,意見不合是正常的。不過橋公起身的動作是大了些,諒在卿年歲已高便不予追究了,然橋公需顧著些身旁的同僚。”


    劉辯將二人的矛盾定性為了政見不合,至於毆打同僚?


    誰看見了,何況也沒有打中,你憑什麽說那是毆打同僚?


    橋玄一愣,他雖然剛直卻並不傻,拄著頂端飾鳩鳥的九尺王杖彎下了腰:“殿下仁善寬宥,老臣日後定當注意。”


    這位老人家的的確確是誠心悔改的。


    橋玄斜睨了蓋升一眼,目測了一下左手的板笏和右手的王杖的長度。


    板笏這玩意太短了,太容易落空,他手裏那根廟堂賜予七旬老人的九尺王杖下一次定然會讓這廝明白什麽叫做“揮棍有力度,抬手有準度”!


    與橋玄相反,蓋升則是瞪大了眼睛詫異地看向太子,這廝都拿板笏要砸我腦袋了,太子卻公然偏幫這老賊?


    可他又能怎麽辦呢,如今的天子可是被軟禁了,沒有天子的幫襯,朝中也不會有人幫他這個過氣的寵臣說話。


    再者,一個是貪汙腐敗聲名狼藉的傀儡天子故舊,一個是天下聞名的剛烈忠直之士,還有太子下場拉偏架,百官不瞎都知道該幫誰。


    眼見蓋升這副神情,劉辯也是忍不住在心底暗罵蠢貨。


    嚴格來說他也不算是偏幫誰,別說橋玄沒打中你,他真給你一板笏你也拿他沒辦法,最多就是口頭批評和罰俸。


    橋玄已經七十三歲了!


    依照《漢律》,除非他把你打死了,否則你還手都是犯罪!


    而且蓋升對橋玄這位七十三歲的老人大吼大叫是無禮之舉,按律最輕也是個貶謫,鬧不好百官集體上疏嚴懲,那就是貶謫加杖刑。


    也就蓋升這蠢貨腦子沒轉過彎來。


    三公九卿這些身居高位者甚至都忍不住譏笑出聲,竊竊私語嘲諷蓋升。


    不僅僅是蓋升占了便宜還自覺委屈的表現,更是認為這廝何其愚蠢,竟然還跳出來諫言。


    楊賜對太子“謀同孝文,霸類世宗”如今已是傳遍了雒陽城了,既然明知這位少年太子行事霸道,你非要蹦躂出來跟太子對著幹做什麽?


    滿朝諸公都不如你一人聰明嗎?


    尤其是幾位三公,哪怕司空張濟也算是與蓋升同為宦官、天子這一黨的,看向蓋升的目光也格外冰冷。


    擔任三公之初他們便做好了被罷免的心理準備,真的到了被罷免的時候也沒有太過患得患失的心理,可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就對三公的位置不留戀。


    眼見太子並未提及罷免三公之事,楊賜、袁隗和張濟都選擇了默不作聲,沒見著三公屬官還有他媽的門生故吏都選擇了閉嘴嗎?


    這一句話便得罪了當朝三公以及那些三公府屬官和門生故吏,這蓋升難道還算不上愚蠢嗎?


    “眾卿,孤可是無德之人?”劉辯緩緩起身,沒有再搭理蓋升,麵向群臣百官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但他也沒給群臣迴答的機會便跳到了第二個問題,“太尉楊公、司徒袁公、司空張公,哪位是無德之人?”


    如果隻有第一個問題,搞不好就有哪個清流名士站出來指責劉辯沒有把十常侍清除幹淨,表示他這個太子不算有德之人,但當第二個問題也一同被拋出,這些士人就不好指責劉辯的“爛尾工程”了。


    當太子和三公被放在一起品評有無德行,那麽即便太子或某位三公無德,士人也不能說實話。


    太子是百官認同過的,也曾百官勸立,三公更是百官的標榜,如果太子和三公都是無德之人,那百官士人,甚至整個大漢全部都是無德之人?


    “孫卿(荀子,避諱漢宣帝劉詢,兩漢稱其孫卿)雲:‘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既然孤與太尉楊公、司徒袁公、司空張公皆非無德之人,若上蒼有知,何故降災?”


    麵對這樣的問題,百官無人能答,若要反駁,那自然是支持天人感應論之人,但上天肯定沒錯,錯的一定是太子和三公,迴答又迴到了太子和三公是否有德的問題,陷入了死循環。


    劉辯見自己的話鎮住了滿朝公卿,趁勢進擊。


    “即便孤與三公皆為無德之人,若上蒼有知,當降罪於予一人,何故牽連萬民?”


    “若孤有罪,萬民何辜何罪,上天竟令萬民承擔孤之罪孽?”


    “孔子雲:‘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老子雲:‘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孤與卿等既享民脂民膏,自當竭力救災,安能寄懷於不仁之天地?”


    劉辯掃視群臣百官,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


    仁義道德他占全了,來吧,反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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