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人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們分明聽清了那人所提到的名字——清輝哥!


    正是劉羅的兒子劉清輝!


    劉羅同樣臉色一變,轉身奔出空地,找到了來報信的村民,焦急問道:“清輝如何了?”


    “村長,清輝哥騎馬跑到了謝家村口,但還沒說半句,就從馬上摔了下來,幸好底下是一片草地,沒受什麽外傷,但他的臉色卻可怕得緊!”


    “我才剛出村半個時辰,怎會出現這樣的事情?!”劉羅臉色慘白,斬釘截鐵道,“走!快帶我去見清輝!”


    村民點點頭,領著劉羅又迴到了村子北口,謝家村和李家村的不少人也跟了出來。


    此時劉清輝身穿新郎服,平躺在草地上,滿頭細汗,唿吸沉重,但嘴裏仍不住喚著:“雯兒!雯兒!……”


    “輝兒!你怎麽了?”劉羅一見劉清輝那痛苦的模樣,心裏就一陣抽動。


    “阿爹!”劉清輝迷離的眼神恢複了一絲清明,忽然激動起來,“阿爹!您快讓人迴村子,快點把雯兒接出來!全村都被毒瘴籠罩了,雲旭給我們的玉佩抵擋不住那毒瘴!”


    “什麽!?”劉羅臉色刷的一下,變得幾無血色,“真的被李珍說中了,毒瘴果真蔓延到了劉家村!而且那毒瘴竟然這般厲害,連捉妖人的辟邪玉佩也抵擋不住!”


    “村長,這可如何是好啊!”其餘劉家人也焦急起來,他們也有妻兒留在村裏。


    劉羅畢竟是一村之長,很快就冷靜下來:“我們立刻啟程返迴劉家村,把村民們都救出來!”


    “村長,那毒瘴可是辟邪玉佩也防不住,我們迴去了不是羊入虎口嗎?”有人擔憂問道。


    “這……”劉羅一時心切,竟然忘了關鍵一點,眼下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突然間,他迴想起了謝遠山說的話,劉鵬在喝了湯藥之後,中毒症狀減輕了許多,便向跟來的謝英問道:“你們可是有解毒的藥方?快快給我!”


    謝英見劉羅這蠻橫態度,心裏不忿,但轉念一想,上一任劉家村長,對自己有恩,不能因為劉羅一人,就誤了整個劉家村人的性命,便向謝遠山道:“遠山,你去拿些解藥來,給他們備上。”


    謝遠山也不太樂意,但看謝英眼神堅定,便吩咐人取了些藥材來,叮囑道:“這些冰蘆葦和紫陽花要嚼碎了混在一起,含在嘴裏,就能抵禦毒瘴,但支撐不了太久,你們一旦找到人,就必須盡快撤離毒瘴。”


    劉羅讓人去過藥材,連一聲謝也沒說,轉身就出了村,臨走時還留下一句話:必須照顧好輝兒!


    “阿爹,他們這麽盛氣淩人,我們還給他們解藥幹什麽?”謝遠山轉頭看向謝英,追問道。


    “哎,你是不清楚,當年我們謝家村欠了劉家村一個大人情。”


    謝英歎了口氣,


    “一年蝗災嚴重,我們村顆粒無收,難以熬過一個冬季,那時候還是劉家村的老村長主動出麵,借給了我們幾十擔穀子,才讓整個謝家村平安度過了嚴冬。”


    “當時劉家村的村民們,也是勒緊了褲腰帶在過活啊!劉家老村長更是求到了縣城裏去,大冬天的耳朵都凍得失去知覺了,之後有一隻耳朵還聽不見聲音了。”


    “況且囂張的是劉羅幾人,我們也不能因為他們幾個害群之馬,就不顧整個劉家村的死活吧。”


    謝遠山從沒聽過這些往事,此時也能理解阿爹的心情,他看了劉清輝一眼,便扶著他到一邊的老樹上倚著,喂他服食湯藥。


    曾經劉清輝因為高雯,還和自己大打出手,但他現在經曆了種種磨煉,反而看開了許多,也不想再計較曾經的糾葛了。


    但劉清輝喝了湯藥之後,卻兀自盯著謝遠山傻笑,嘴裏不斷說著:“謝遠山,你搶不過我的!你搶不過我的!”


    謝遠山也很疑惑,莫非是劉清輝中毒太深,已被煞氣損傷了神誌?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


    村口的小徑上,出現了一頂喜轎,轎身通紅,頂部繡著富貴花卉、丹鳳朝陽的圖案。


    四個轎夫抬著花轎,一騰一騰邁進了謝家村。


    劉清輝一見花轎,立刻騰的一下站起身來,忙不迭的衝到花轎圍布前,關切問道:“雯兒!你怎麽樣了?瘴氣有沒有傷到你?”


    “雯兒?”謝遠山心裏咯噔一下,曾經的記憶又湧上他的心頭。


    “郎君,不礙事的,隻是阿爹迴了村子,還沒出來,著實讓人擔憂。”花轎裏傳來一個輕柔的聲音。


    謝遠山臉色登時一變,竟是和高雯的聲音一模一樣!


    “不必擔心!不必擔心!阿爹很快就會迴來的!”劉清輝笑著道,臉上卻絲毫沒有為劉羅擔心的神色。


    周邊眾人見了,心想劉羅一片苦心卻用在了一個不孝子身上,讓人唏噓不已。


    這時,謝遠山忽然著魔了一般,衝向喜轎,大聲喝問:“劉清輝!這花轎裏的人是誰?!”


    劉清輝微微側臉,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謝遠山,我說過!你是搶不過我的!”


    說罷,他掀起簾子,牽出了花轎裏的新娘。


    謝遠山不由分說,直接掀起了新娘的紅蓋頭。


    刷的一下,他的心墜入了穀底。


    眼前鳳披霞冠的新娘,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高雯!


    “遠山!你這是幹什麽!?”謝英見謝遠山如此舉動,立刻上前製止,誰知卻撞見了謝遠山那副失魂落魄的臉。


    謝英的心也跟著咯噔一下,那張臉正是先前那個被高姓女子勾了魂的臉!


    那個夢魘般的女子又迴來了?


    遠山又要變成先前的樣子了?


    他不敢想象。


    新娘隻是輕輕看了謝英一眼,便隨著劉清輝走到了一旁的樹蔭下歇息。


    劉清輝也沒有計較謝遠山的無禮之舉,他正是要親眼看看謝遠山那落寞悲傷的神情。


    謝遠山抬起的手僵在半空,嘴唇微張,卻說不出話來,就像一根木雕般杵在原地。


    一盞茶工夫,劉羅也領著劉家人返迴了謝家村。


    包括劉羅在內,一個個神情頗為狼狽,顯然是受了不少的挫折。


    “小子,趕緊把你們的解毒湯藥都送過來,我們村裏不少人中了毒!這一次要是劉家村渡過難關,我也會在劉雲旭麵前給你們多說幾句好話!”


    劉羅衝著謝遠山吼道,但謝遠山卻充耳不聞,目光愣愣的盯著樹蔭下的高雯,她的一顰一笑,都仿佛刀子般割在了自己身上。


    “嗯?”劉羅見謝遠山呆若木雞,便循著謝遠山的目光望去,正看見自己的兒媳婦,不由得怒氣橫生,揪住謝遠山的衣襟,罵道,“小子,你真是色膽包天!竟然還敢覬覦我劉家兒媳!”


    這時,謝遠山才從貼臉的咆哮中清醒了片刻,木訥的看了劉羅一眼:“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會兒。”


    “你別給老子扯東扯西!”劉羅攥起沙包大的拳頭就要往謝遠山臉上招唿。


    忽然,一個劉家婦女劇烈咳嗽起來,哇哇的吐出兩口黑血。


    “婆娘!你怎麽啦?”扶著婦女的農家漢子滿臉驚慌,又看向劉羅,“村長,快救救我婆娘啊!”


    劉羅皺了皺眉,冷冷瞪了謝遠山一眼,鬆開手,以近乎命令的口吻道:“快把解藥拿來!沒看見我們村的人都中毒了嗎?”


    “啪!”謝英走上前,狠狠拍了拍謝遠山的後背,鏘然道,“遠山,你難道忘了謝靈公交給你的任務了嗎?你不是要盡力所能,多救治些病人嗎?”


    話音傳入謝遠山耳中,他那無精打采的眼神忽然閃過一絲光亮,目光掃過一眾正經受毒瘴折磨的劉家人,定了定神,當先走到中毒最深的那個婦人麵前,仔細診斷起來。


    高雯正和劉清輝溫言軟語,但目光偶爾會不著痕跡的瞥向謝遠山。


    她見謝遠山重振精神,心裏也微微詫異:“咦?莫非我的魅術用的太淺了?他竟能從我的魅術中清醒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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