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瑞克的祭典如期在斯諾爾克舉行。


    由於是神聖蘭恩帝國公認名望最大的伊斯公爵之兒子犧牲了,伊斯公爵的親朋好友帶著護衛全都趕來了追悼會上,將整個斯諾爾克擠得人山人海,沸沸揚揚。


    當天晚上幾乎整座城市的旅館都被擠滿了,馬車都沒處放,讓親屬半夜在睡大街顯然會讓他們心中產生憤恨,然而前腳剛到就要迴去也會讓貴族們對教廷產生不滿。


    於是法拉西婭主動向教廷申請開放一部分教堂讓貴族們睡在裏麵,教廷同意了。


    貴族們的哀怨聲也少了許多,能在神聖的教廷,也就是光明女神的懷抱下睡覺,也算是一種代表著吉祥的行為吧。


    其實在女神的教堂中他們也不敢多說什麽,不然會落得蔑視光明女神的行為然後被光明信徒辱罵。


    雖然上百人住在一個教堂裏就像監獄集訓一樣,由於都是熟人,要是哪個家夥大半夜打唿嚕就會被一腳踹出門外睡草地。


    而尊貴的公爵自然不用住在教堂裏麵,他們的孩子還在這邊,可以搶孩子的房間住宿。


    精靈公爵奧蘭多是唯一一個例外。


    在淒切的冷風中一位身著翠綠長袍的精靈孤獨地站立著,他的身影與周遭的繁華格格不入,仿佛是從古老森林深處誤入凡塵的異客。


    周圍,人群熙熙攘攘,笑聲、談話聲、車輛轟鳴交織成一片,這些聲音對他而言,既遙遠又陌生,如同另一個世界傳來的迴響。


    他膝下除了女兒莉雅娜以外沒有任何的孩子,而且身份獨特,之前在幾番哀求與逼迫下教皇替莉雅娜不能享受離女神的仁慈後,同意了讓他的女兒和他生活在一起。


    也因此他沒辦法搶孩子的房間住。


    不過他過來也不是為了睡覺,而是另一件事情。


    讓莉雅娜頭疼欲裂的怪病。


    自約瑟裏出現之後,抓住了最後一根希望稻草的他日子終於有了盼頭。


    在此之前女兒怪病發作之時,隻能強忍著悲哀說“我會幫你找到的解決的藥物”,而現在能興奮地抓住她的手迴應“再忍一會,你獲得救贖的那一天就要到了!”


    在祭奠結束的一瞬間他就衝出了聖殿,想要找到伊斯公爵好好問問約瑟裏所說的方法是什麽。


    伊斯公爵究竟找到了什麽,能夠解決連教皇也無法解決的疑難雜症。


    懷著沉重的心,思維隻想著一個地方,他與伊斯公爵的赴約之地,特古米爾。


    由於前來隻有他一個人,沒有帶上任何護衛,一個人前進的速度快上許多。


    但他還不滿足。


    在跨上駿馬,雙腿夾緊馬腹,準備全速疾馳的那一刻,他輕輕閉上了眼,深吸一口氣緩緩張開雙手,掌心向上,指尖微顫,聚集自然之中的魔力。


    “以自然之名,賦予汝疾行之速,穿越風雨,無懼阻礙。”


    一圈圈淡綠色的光芒自他掌心溢出,那光芒迅速包裹住身下的駿馬,馬兒瞬間仿佛被注入了無盡的力量,似乎超越了馬的極限,四蹄騰空,猶如一道綠色的閃電,劃破夜空,向著特古米爾的方向疾馳而去。


    周圍的景物如同電影膠片般快速倒退,城市的燈火、鄉間的田野、遠處的山巒,一切都在精靈王與駿馬身後化作模糊的光影,風在耳邊唿嘯,他心中的決心更加強烈。


    —特古米爾—


    勞累了半個月的伊斯公爵在自家莊園麵前讓侍從將馬車停了下來,把身上衣服整理一番,緩緩走了下來。


    莊園的每一處景致都顯得那麽熟悉而又親切,噴泉在夕陽下閃爍著晶瑩的光芒,水聲潺潺,仿佛在低語歡迎;花壇中,各色花卉爭奇鬥豔,散發出陣陣芳香,讓人心曠神怡。


    這是他特地安排約瑟裏修整的莊園,周圍的清新總是能讓他勞累了幾個月的身體得到一瞬間的舒緩。


    有那麽一瞬間,他想就這麽躺在家裏麵的大床上,生活上一切都不需要自己解決的他可以舒舒服服地安享晚年。


    可惜已經無法停止自己的步伐,帝國的局麵暗潮湧動,身處其中的他,若是停下腳步會被身後的黑水淹沒,再也無法看得見未來。


    一切都在驅使著他前進,連退路都沒有為自己準備。


    半個家產投入進去,自己的孩子已死,為表向教廷忠誠親手殺死了妻子,將女兒囚禁用來煉製煉金藥劑。


    在選擇這條道路之時,他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


    門廊下的燈光已經亮起,溫暖而柔和,仿佛是在為他的歸來指引方向。


    抓住扶手,踏出輕盈的步伐一步步走了上去。


    “約瑟裏,一切進行地怎麽樣?”


    還在擦拭著桌台的管家約瑟裏聽聞伊斯公爵到來之時,立刻放下手頭的工作向著他鞠了一躬。


    “一切準備妥當,在我真誠的說辭下相信奧蘭多一定會來到這裏打聽女兒病症如何解決,主人請您稍等片刻。”


    “不愧是我最忠厚的仆人,你辦事,我放心。”


    搖晃著身軀坐在鬆木椅上,約瑟裏再次點燃了一根蠟燭,淡黃的火焰讓周圍的環境變得更加明亮溫馨。


    打開房門向著外圍環顧一眼,隨即又在隔間房間內檢查了是否有下人在打掃衛生,確保周圍無人之後緊繃的神情得到了放鬆。


    迴到伊斯公爵麵前,他還未開口前者已經發出了長長的一聲歎息。


    “塞瑞克還在的時候,我是沒有這麽清靜的時刻,閑來無事就敲房門,和我談談『聖潔』騎士團最近遇到的事情,殺了多少個魔族,幫了多少個居民,受到了教廷多少的褒獎……


    唉……有時候還真懷念他的聲音。”


    “所以主人您才會經常去別的地方一個多月都不迴來。”


    伊斯公爵的眉頭微微一皺,那雙棕黑色的瞳孔仿佛瞬間凝聚了風暴瞪視著約瑟裏……


    忽然,他嘴角勾勒起一抹微笑,緊接著化為爽朗的笑聲從胸腔中迸發而出,迴蕩在房間內的每一個角落。


    “哈哈哈……還是你懂我啊!


    我可不想聽什麽全是教廷之類的誇讚話語,塞瑞克說的那些臭屁話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拿著我的錢培養教廷的騎士團,還以為自己所作所為都是正確的,我的錢好賺嗎?投入了那麽多,我現在連親衛都培養不起了。


    說起來,教廷的培養還真是離譜,都把我的兒子洗腦成什麽樣了,把侍奉神明放在第一位,可是自己的生活呢?一點錢都不留全給到教廷上,恐怕他再晚一點死,我的家產都要被他敗光了。”


    “不過,少爺他仁慈為懷,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難堪。”約瑟裏也長歎一聲:“如果他沒有侍奉光明的話,我想我們之間也能成為友人吧。”


    “無所謂了,我的目的已經達到……”


    聞言,約瑟裏臉上的欣喜完全無法阻擋:“這麽說……恭迎主人被教皇正式認可!”


    “哈哈……那個不可一世的老頭也會被亦真亦假的現實蒙蔽雙眼啊。


    說起來我還真想感謝一下塞瑞克,要不是他做的這麽完美,我都不可能讓教皇親口為我頒發『光明行者』的稱號,有了這個,我在帝國中所做的一切行為都不會被懷疑了!”


    “是主人您安排的好,您的布局巧妙,讓教皇也摸不著頭腦。”


    “閑話少說,那家夥來了嗎?”


    “估摸著斯諾爾克來到這裏的時間還需要再等待一會,不過憑借著他迫切想要知道女兒疾病的消息,現在已經差不多了。”


    忽然,外頭的一聲馬鳴打破黑夜的寂靜。


    在下方照顧花圃的仆人都來不及上閣樓提醒,奧蘭多就已經輕盈地從馬背上躍下,連抖亂的衣服都沒有整理,看見閣樓上亮著燈光便走了上來。


    連門都沒敲,一巴掌就把門推開,一瞧見裏麵端坐著伊斯公爵,忍不住內心的喜悅與激動,連精靈的優雅忘得一幹二淨,抓住他的肩膀猶如豪邁的矮人向伊斯公爵吐口水。


    “老東西你給我說清楚,關於我女兒的病狀你知道多少?你趕緊跟我說清楚,全都說給我聽!快!”


    伊斯公爵:……


    用桌上的書本將奧蘭多的抓在肩膀上的手擦下來,捂著額頭幽幽道:“我聽聞精靈可是蘭恩帝國中最優雅的種族,舉手投足之間可有著貴族天生般高貴的氣息,怎麽在我麵前的精靈王像是和矮人一樣大大咧咧的家夥?”


    “奶奶滴你女兒就要死了你我問你急不急?”


    “隻不過是失去親人而已,我的表現不完整地展現在你的麵前嗎?”


    伊斯公爵的話語,如同一盆冷水,不偏不倚地澆在了奧蘭多熊熊燃燒的怒火之上,讓他的憤怒與焦急瞬間凝固。


    奧蘭多目光在伊斯公爵那張平靜卻隱藏著興奮喜悅的臉龐上來迴遊移,仿佛試圖從中找出哪怕一絲正麵之外的情緒。


    可惜沒有。


    死了兒子...作為一位父親的表現會是這樣嗎?


    用眼角的餘光瞥了周圍的景象,偷偷摸摸說道:“塞瑞克假死?”


    “哈哈!想象力倒是很豐富,倒也不是,我的兒子死得不能再死了,被我親手用火魔法燒成灰燼,甚至連骨灰都托人撒下大海。


    別驚訝朋友,我和你不一樣,你所看重的是家長裏短,而我不一樣,所望所想的是整個帝國。”


    空氣在這一刻變得異常沉重,連窗外偶爾掠過的風也似乎停止了唿吸。


    奧蘭多鬆開了緊握成拳的雙手,那份力量仿佛隨著焦躁的消散而流失,轉而變為狐疑。


    “所謂的勇者、教廷與貴族的故事要開始講述了嗎?


    老家夥我可沒空跟你說什麽睡前故事,先跟我說說我女兒到底怎麽解決......”


    “莉雅娜病症的根源就在其中。”


    “!?”


    聞言,剛剛有所鬆懈的神經瞬間緊繃到了極點,那雙原本因狐疑而眯起的眼睛猛地睜大,他猛地向前一步,雙手不由自主地再次緊握成拳,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你真知道我女兒病症的根源?嗬...你可以讓約瑟裏在尋找我的那一天說出來,那麽今天我就可以見到下毒者的屍體了。”奧蘭多的聲音低沉而壓抑,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帶著不容忽視的憤怒。


    伊斯公爵麵對奧蘭多突如其來的怒火,麵色並未有太大變化,隻是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與悲傷。“我並非有意隱瞞,隻是這背後的真相遠比你想象的要複雜和危險,我需要確保你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以及……防止你自投羅網。”


    “哈哈哈,除了精靈之森的那場天災讓我束手無策,在這個世界還沒有讓我無法與之對抗的東西!”


    “那...神聖蘭恩帝國的王,即將越過七階門檻的教皇呢?”


    奧蘭多愣住了。


    “那位仁慈的帝皇...和我女兒的病症有關聯...?不,不可能吧?”


    “所以我才讓你有心理準備。”輕輕歎了口氣,站起身踱步至窗邊,此時約瑟裏也知趣地關上了房門,在外麵為二人把關。


    “你想過為什麽好好的莉雅娜突然會患上無法醫療的絕症?若你抽出關心莉雅娜的思緒,將它放在其他貴族身上細心觀察,你會驚奇地發現或遠或近都會有人發生這種病症,而且沒有任何一位平民出現。


    這種疾病到底從何傳染的呢?我聽聞你極端重視女兒疾病出來之前從來沒走出過精靈王庭的大門一步,隻會接觸教廷的人和你親切的精靈友人,硬要說的話隻有四年前的勇者了,在隔絕了外界的情況下到底是如何從別處的貴族傳播?


    而四年前的勇者已經死絕,精靈友人又是陪伴了你數百年的好友...唯一可能性有想過嗎?詭異的教廷。”


    “你是說...非議教廷在帝國裏就是死罪!”


    “所以你願意為教廷蒙上眼睛,塞住耳朵,成為教廷的一份子嗎?”


    奧蘭多的語氣漸漸低沉:“可他們確實在天災肆虐之際接納了我們的族人……”


    “精靈王,你何時竟變得如此不明事理?引領你族走向未來的乃是光明女神,接納你們亦是遵循了祂的神諭!是女神在伸出援手,而非教廷,請將你的忠誠,獻給真正值得的對象!”


    說著,他緩緩轉身,目光中多了幾分柔和與理解。


    “教皇研究出了一種藥湯,能夠容納靈魂撕裂之禁術。


    他為了控製在帝國肆虐的異界勇者,而研究出這股藥湯,為了就是讓勇者成為自己的棋子,雖然好,可貪婪的教皇卻心生惡意,將這股邪意之掌伸向了我們貴族之中。


    貴族們的輝煌與權勢讓他煩惱,要徹底掌控這個帝國,就必須先從它的未來——我們的孩子入手,讓帝國的未來成為他的一言堂!”


    “你怎麽會知道?這是你的猜測而已!”


    “猜測?十年前,我親眼見證了那些談笑風生的摯友,他們擁有驚世駭俗的魔法力量,堅不可摧的體魄,卻突然患上了無法醫治的絕症,而突然恢複的友人,要知道,他們曾是與我一同視財如命的狂徒,我問他們要錢他們居然沒有生氣,而是慷慨地給予?


    更令人震驚的是,他們竟開始對著女神像虔誠跪拜,那曾經隻是茶餘飯後笑談的神明,如今卻成了他們信仰的寄托?


    我開始疑惑,開始調查,我甚至把已故者墳墓都刨了出來,那時候我驚人的發現——墳墓裏沒有屍體,每一座墳墓,都經過教廷之手莊嚴下葬,不約而同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巧合...?還是別有用心?


    就算我再怎麽不相信,所有的線索如同細絲般匯聚,直指那高高在上的教廷,當教皇突然好心端給我一碗湯藥,說是神明的饋贈之時,我才突然醒悟。


    這份湯藥似乎在友人那裏見過,那時候還向我炫耀因為虔誠獲得了女神的恩賜,我還嫉妒不已。


    其實那所謂的恩賜,是靈魂通往死亡的邀請函!教皇隱藏著如此卑劣的手段,他們以信仰為餌,編織著謊言的網,將無辜者一步步引向深淵。”


    周圍的空氣因他的憤怒變得壓抑,連窗外原本停滯的風也似乎感受到了這股情緒,開始瘋狂地拍打著窗戶,發出陣陣嗚咽。


    奧蘭多靜靜的聽著,緊鎖的眉頭始終沒有鬆懈,最終他長舒一口氣,疲憊地低下了腦袋。


    “我隻問一個問題,你能解決...教皇帶給莉雅娜的病症?”


    伊斯公爵終於放縱地笑了。


    “隻需要停止服用教廷的藥物,在用魔法撫平靈魂的痛苦,我到訪過很多同樣有問題的貴族都是如此,相信你女兒的病症會逐漸恢複。”


    “...你想要什麽?”


    “為了你、我、貴族的未來,我想要你和我一起,推翻愚昧殘暴教皇的統治。


    讓神聖蘭恩帝國...不再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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