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婆媳悻悻離去,出了大門,臨走還不忘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將滿腔的怨氣都吐在這侯府的石階上。


    陳嬤嬤怒罵:“這謝家人真是不要臉,我們姑娘差點命都丟了,她就隻惦記著自己的利益!也不怕折了壽數!”


    宋婉倒是見怪不怪,謝老太太當年為了霸占妹妹的嫁妝,什麽醃臢事兒都做得出來,如今這般做派,不過是故技重施罷了。


    迴韶光院的路上,阿壽悄步跟在沈靜姝身後,對沈靜姝說:“表姑娘那兩個丫鬟,碧伊成日裏喊冤叫屈,緋雲像是失了心智,差點將碧伊掐死,夫人讓把她們都捆了,關在東邊的雜屋裏呢。”


    沈靜姝腳步一頓,點了點頭,對身旁的江瑾安道:“我去瞧瞧,你先迴房歇息。”


    江瑾安自然不肯,要陪她一同前往。


    到了地方,瑤琴從懷中掏出一個紅封遞給阿壽,笑吟吟地說:“咱們都尉夫人賞的,沾沾喜氣。”


    阿壽喜上眉梢,雙手接過,連聲道謝,自覺地退到遠處守著。


    雜屋平日裏無人問津,門板年久失修,“吱呀”一聲,帶著沉悶的聲響被推開,一股塵封的氣息撲麵而來。


    碧伊和緋雲被五花大綁,分別扔在兩個角落裏。


    碧伊聽見聲響,睜開眼,瞧見來人,瞳仁驟然放大,像是見到了救星一般,掙了掙腿上的繩子想要起身。


    “大姑娘!婢子冤枉!婢子都是被逼的!”她聲嘶力竭地喊著,身子不住地掙紮,“是表姑娘!是她與外麵的情郎有染!他們要害您!”


    旁邊緋雲一聽,也顧不得害怕了,跟著尖聲叫道:“大姑娘明鑒!婢子什麽都不曉得!是碧伊!一直是碧伊幫著表姑娘與外人傳遞消息的!婢子是無辜的!”


    江瑾安蹙眉,轉頭吩咐林羽:“讓她閉嘴。”


    林羽應聲上前,幹淨利落地卸了緋雲的下巴,動作之快,讓一旁的瑤琴和錦瑟都覺得下頜一酸。


    屋內終於安靜下來,隻剩下緋雲嗚嗚的聲音。


    沈靜姝走到碧伊麵前,身姿筆直,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聲音清冷:“說說看。”


    碧伊心頭燃起希望,連忙將自己所知和盤托出:“那日,表姑娘接了程小公子的帖子,婢子便隨表姑娘去了繡水街茶坊,表姑娘支開婢子,獨自進了雅間。


    後來表姑娘出來,衣衫不整,麵色潮紅,婢子並未多想,可出了茶坊,竟見程小公子正巧在街上!婢子便知、便知她是與人私通!


    迴府後,表姑娘警告婢子不許將此事說出去,還用春蘭姐姐的死來威脅婢子。婢子害怕,隻能聽命於她。再後來,表姑娘時常讓婢子幫她傳遞消息,還讓婢子將一些奇怪的花草放在姑娘的窗外……”


    她越說越激動,淚水奪眶而出:“婢子真的是被逼無奈!求您饒了婢子這一迴吧!”


    沈靜姝突然就想起了春蘭。


    春蘭的死,到最後也沒個結果,抓了幾個小賊,就以劫殺結了案。


    她沒特意對傅子晉提起過春蘭,以她對傅子晉的了解,若真是他所殺,他定會以此作為手段來折磨她的心智。


    就如昭昭那樣。


    沈靜姝盯著碧伊,眸子裏藏著冷意:“謝婉晴與何人通信?”


    碧伊瑟縮了一下,搖頭:“婢子不知,隻知府中有個小廝負責送信……東窗事發後,也再未見過,不知去向了。”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繡水街的茶坊掌櫃,也是通信點。”


    沈靜姝略一沉吟,說:“將你所知之事,所識之人,盡數寫下。”


    碧伊這些官家丫鬟,自幼便識文斷字,調教的比尋常人家的女兒還要精細,寫幾個字自然不在話下。


    她忙不迭地應下,錦瑟取來紙筆,碧伊便伏在地上,將自己知道的,一字一句寫了下來。


    她寫得極快,生怕寫慢了,沈靜姝會改變主意。不一會兒的功夫,一張紙上便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碧伊寫完,又重重地按上了自己的手印,將紙遞給沈靜姝。


    沈靜姝接過,略略掃了一眼,便遞給了身後的瑤琴,“把她帶下去吧。”


    瑤琴、錦瑟應是,將碧伊帶了出去。


    沈靜姝又轉身,看向仍在嗚嗚掙紮的緋雲,走到她麵前蹲下身子,“至於你,母親自有安排。”


    “你說你毫不知情,卻也助紂為虐,幫著謝婉晴屢次加害於我。”


    沈靜姝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一股令人膽寒的冷意,“是你自己,不給自己留活路。”


    緋雲麵如死灰,害怕極了,可是被卸掉的下巴讓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能掙紮著跪起身,連連磕頭,額頭很快便磕破了,滲出血來。


    她一個做丫鬟的,想主子得勢,自己也跟著過好日子,這有錯嗎?


    沈靜姝卻對她的慘狀視若無睹,起身不再看她,江瑾安走過來,自然而然地牽起她的手,兩人並肩走出了雜屋。


    身後,緋雲的嗚咽聲漸漸低了下去,最終消失在悶熱的空氣中。


    迴到韶光院,丫鬟們奉上茶水,又識趣地退下。


    沈靜姝進了閨房,從床塌下取出一疊信件,正是當日抓謝婉晴時給她看過的那些。


    內容雖是真的,字跡卻是無塵仿的,謝婉晴是個傻的,毫無懷疑就認了。


    皇後不讓她再查下去,是聖上的意思。可提醒她背後之人才是勁敵,卻是皇後自己的意思。


    她摸不準皇家心思,也不想冒險行事。


    沈靜姝將信件遞給江瑾安,“這些信件……”


    “自然是物盡其用。”


    江瑾安沒接信件,反而順勢握住她的手腕,輕輕一拉,將她攬入懷中,低頭在她耳邊說道:“我會派人將這些送去傅家,藏好。”


    沈靜姝一怔,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是說徉州他積極得很?”


    “嗯。”江瑾安抱著沈靜姝,一臉正直地應道:“不衝突。爬得越高,摔得才越狠。”


    沈靜姝啞然失笑,“大人,您可真是……夠黑心的。”


    午膳時分,侯府前院擺下了宴席。


    沈子仲、宋婉、沈靜姝、江瑾安以及沈遠舟五人圍坐一桌,共享這難得的團聚時光。


    桌上菜肴豐盛,皆是沈靜姝平日裏愛吃的。


    江瑾安的目光一一掃過,將這些菜名和口味都暗暗記在了心裏,同時在心中盤算著,迴頭定要在江府尋幾個手藝精湛的廚子,主餐、糕點、藥膳,一樣都不能少,務必要讓靜姝吃得舒心滿意。


    酒過三巡,江瑾安放下酒盞,對沈子仲和宋婉鄭重地說:“嶽父,嶽母,瑾安有一事相求。”


    沈子仲和宋婉對視一眼,沈子仲開口:“但說無妨。”


    “我想重新補辦一場婚宴,迎娶靜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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