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陰沉如墨,仿佛要將一切都吞噬一般,死死籠罩著大地。


    寂寥夜空下,閃爍著寥寥無幾的微弱火星,勉強照亮了周圍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李一身前,赫然是一群身體殘缺不全、麵容扭曲撕裂、渾身還鮮血淋漓的行屍走肉!


    它們步履蹣跚地朝著李一逼近,剛剛死去的他們已經開始散發出陣陣腐臭和死亡的氣息。


    而在他的身後,則站著一群麵容蒼白、狀若鬼怪的女子。


    她們所身著的長袍都是灰暗之色,發絲淩亂,空洞無物的眼神,卻透露出一股詭異寒意。


    而李一則被這兩群妖魔鬼怪前後夾擊,陷入了腹背受敵的窘境。


    然而,令人意料之外的,是它們並沒有立刻撲上來,發動攻擊。


    相反,停留在原地,惺惺作態地哭泣起來,哭聲淒慘哀怨,似鬼哭狼嚎一般響徹夜空,又暗藏著來自地獄深淵的嘶吼。


    緊接著,一個個化作了前來討債的惡鬼,口中開始不停地咆哮和質問著什麽。


    它們的聲音尖銳刺耳,充滿了憤怒和怨恨,仿佛李一是它們不共戴天的極惡仇人。


    “我們可是村子的勞動力啊!就因為你就這麽死了!我好慘啊!”


    “我隻是個年老多病的老人家,你就這麽打斷了我的手腳,害死了我啊!”


    “你有這麽強大的力量,為什麽要來傷害,你不是應該全心全意保護我們嗎?不是應該為我們戰鬥嗎?”


    “我們隻是想要你成為村子的一部分,你為什麽要傷害我們?!”


    “你為什麽要殺死我們的父親、丈夫?”


    ……


    這群妖魔鬼怪每說一句話,就悄然朝著李一靠近一步。


    聲音也愈來愈詭異。


    不似人類的哭喊,反而有地獄厲鬼索命的蠱惑。


    在李一腦海裏嗡嗡作響,不斷震蕩著他的靈魂。


    整個包圍圈就像是一個天然迴聲山穀,輾轉反複磨損著李一的精神力,想要把他的神智徹底抹除。


    不知不覺,所有人從所謂的怪罪質問發展到了一句句義正言辭的討伐。


    直言不諱想要撕碎李一身體,瓜分他的力量,永久囚禁奴役靈魂,以救贖他的罪孽。


    理由就是他莫須名的虧欠眾人無數條生命,傷害了這個世界,不配生存著這片土地。


    無窮無盡扭曲事實,滿是貪婪,胡攪蠻纏的話語迴響在這片空間。


    不知道是不是李一被狗叫給擾亂,隱隱約約聽到了一條大河在流淌,撞擊腳下的大地,自己就像是站在一座搖搖欲墜的橋梁上,隨時會再次墜落向無底深淵。


    話語伴隨著刺耳魔音,與水流衝擊聲一起化為一道波濤洶湧的怨念飛瀑,猛地衝擊著李一的腦海。


    就像是有電鑽在敲擊敲打他的大腦與靈魂。


    意識開始模糊,記憶開始潰散,原本堅定的信念也開始被搖動。


    明明手中握著武器,身體卻像是被凍僵,思維停滯,提不起力氣來打斷他們的犬吠!


    麵上不知覺的流出了鮮血,眼睛,鼻子,嘴角尤其是雙耳,感知開始模糊不清,明知道眾人在潑髒水卻隻能半迷離的接受著。


    一個個行屍、鬼麵女人,看起來越來越猙獰扭曲,不止是麵目,連身體上也開始朝著鬼怪變化。


    哭嚎,叫罵,埋怨,虛偽的理解,淫亂的撕扯。


    本就陰沉的氣氛瞬間像是幽冥詭域降臨,無盡惡鬼羅刹在肆虐。


    烏黑指爪,腥臭利牙,被毒液腐蝕的血肉泥渣,全部都朝著李一身上落去。


    要不是之前的巨蟒防禦還沒有失效,李一隻需要片刻,就會被生吞活剝,什麽都留不下。


    可隨著眾多妖魔鬼怪的撕扯啃噬,墨綠色防禦巨蟒開始黯淡色澤,防護層也開始被磨損消解。


    滿打滿算整個村子也隻有不到百人,可啃噬李一防禦的敵人數量卻越超三百。還有源源不斷的小詭在無中生有,前赴後繼。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某個爬起的行屍被踩踏,撕裂人皮。整個“人”爆裂開來,一股黑氣叢中噴湧而出。


    有了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直到所有行屍都被撕扯為一地肉泥碎皮。


    濃厚黑氣彌漫著整個空間,怨氣衝天,無盡人臉詭影在其中出現又潰散。每一次潰散前的嘶叫,都會讓李一有一絲痛苦的表情出現在臉上。黑氣對防禦的侵蝕不輸於擁有實體的怪物的攻擊。


    拉開距離一看,天與地的方向發生了調轉,李一整個人所在的土地隻是一座破損橋梁背麵、橋拱上淤積有土壤的一朵曼陀羅花花蕊。


    血色河水在天上流淌,無數血水霧氣包裹著李一所在的區域,遮掩著一個穿著著紅白相間和服的婦人的巨人身影。婦人腳踏奔流的河水,“倒掛著”,視線透過橋麵,注視著李一,無形笑聲影響著他。


    更遠處,將李一送入這片空間的元兇——伽椰子!


    正在以與婦人同樣的“懸掛”站姿,俯視著這出好戲!


    仔細看了看,伽椰子眼眸全黑,臉上陰寒笑意中,仿佛在等待著什麽?


    還在無窮無盡黑霧中的李一,頭頂好像懸掛著一個計時器,數字正在快速倒數,隱約可見,還有不到三個小時的時間。


    每消逝一秒,黑霧都會被血色水汽與加強一分,伽椰子也會在暗中出上一分力量,加速啃噬著防禦。


    “你為什麽要來打擾村子的寧靜?!”


    “為什麽你要霸占著力量,看著我們在亂世裏活的這麽辛苦!?”


    “同樣是人,你怎麽能做出如此毫無人性的事情!”


    ……


    魔音還在衝擊著李一的神智。


    此時此刻,重新置身於被汙水奪走生命的恐怖時刻。


    那種無助感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將他緊緊包圍,無法掙脫。


    四周冰冷一片,刀刺寒意從每一個毛孔滲入身體,凍結了他的血液和骨髓。


    入目皆是無邊無際的空曠,看不到任何希望曙光。


    無數破碎的聲音在耳邊迴蕩,猶如鬼魅低語。


    明明模糊不清,但卻能深深地刺入心間。


    這些聲音似乎帶著某種神秘的力量,不斷地撩撥著他內心深處最脆弱的角落。


    時而恐懼,時而悲傷,時而絕望,就像暴風雨中的海浪,一波接一波衝撞著他的心境,毫不留情地摧殘著那還算堅強的意誌。


    與此同時,一股寂滅氣息悄然入侵著識海,讓他逐漸失去對自我的掌控。


    隨著時間推移,李一的眼神越來越呆滯,雙眼慢慢失去了神采,變得黯淡。


    體外防禦的護盾隨著他陷入迷失,艱難維持的那一點力量也斷絕,無源之水,護盾防禦瞬間掉了幾個層次,被消磨了一半的厚度。


    危險更進一步,李一殘存的直覺探知到情況,恐懼在心中產生,想要身體做出行動。


    可惜,意識混亂,陷入遲疑與死寂,身體也收到影響,抗拒與本能交錯,隻有微微戰栗的身體,表明李一還不是一具行屍走肉。


    意識越發低迷,受到魔音影響,李一身上的氣運也開始遊離,有一絲被剝離的痕跡。體內不靈光的係統也在瀕臨解體的邊緣。


    要不是他的靈魂得到過補充、複蘇,這微不可見的變化,足以讓他直接陷入瀕死絕地。


    要知道,他能夠複活,一大原因就是身上的氣運在起作用。


    就在邪祟音波攪亂了李一的意識,準備進一步攻擊他的靈魂時,僵直,失去血色的身體發生了異變。


    一道道鮮紅色光芒從他的身體上,由弱變強,穩住了即將破碎的護盾。


    同時,識海深處,魔音具現成為一道由黑霧包裹的身影,張牙舞爪準備撕碎李一靈魂。


    就在它將要觸及到李一渾渾噩噩的魂魄時,一個粗糙的鮮紅色巴掌抽了過來,“啪”的一聲,直接打散了黑霧。


    清脆嘹亮的耳光聲,打斷了李一識海中肆虐的魔音,喚醒了他。


    意識清醒,魂魄穩定,李一也注意到,自己的變化。


    無視身邊致力於分屍自己的醜陋怪物們,續上防禦的力量,任由他們繼續在那裏埋頭苦幹。


    看著手上的血管散發著紅光,不同於他在村中見到的詭異,這紅色光芒帶著一股親切溫暖的力量,驅散著體內正在侵蝕生機的邪惡怨念。


    隨著光芒從動、靜血脈到毛細血管末梢,李一身體徹底恢複了活力,體內的力量更是源源不斷奔騰。


    識海內,李一看著一個又一個身影從光芒中走出。


    又重新化為一縷更加純粹的光芒,淨化了識海中的邪念後,組成一道薄而堅不可摧的防禦,護持在李一靈魂周圍。


    “這是先輩?!”


    隨著出現的身影增多,李一也看到了幾個麵熟的臉。


    在某些寫實戰爭劇中,會出現黑白照的先輩!


    甚至是在那個場所上,被眾人銘記於心、世代敬仰的人物!


    李一不敢百分百確定,但隨著靈魂防禦的構建進度,他也漸漸看到了無數先輩在那場戰鬥中的經曆。


    很破碎,但十分驚心動魄!


    隨著最後一位偉人踏出。


    李一的識海徹底成為一片鮮紅,代表著無盡的犧牲與蓬勃發展的未來!


    護盾徹底完成,李一識海裏的色澤恢複到無色,可他讓人可以感受到那若隱若現的磅礴旭日!


    輕輕撫摸著,一位“戰士”在路過他身邊時,輕拍肩膀。


    李一噎了噎嗚咽的喉嚨,重新握緊了武器。


    不會再受到外界的影響。


    他帶著堅毅的目光,掃過麵前的牛鬼蛇神,除了殺意,再無其他!


    周邊的小怪被無形氣勢壓迫,手上攻擊也不禁慢了下來。


    “小鬼,你的算盤打的倒是挺響啊!”


    李一體外光芒收斂,可意誌卻得到了升華。


    視線穿透層層障礙,最終定格於那站在濃霧之中的婦人,以及其身後的伽椰子身上。


    略微思索,他已經或多或少能看出一些端倪,對於伽椰子心中所打的算盤也有了幾分猜測。


    不得不說,對方所用的這些手段很稚嫩!但卻又出人意料地,有著一種簡單直接的有效性。


    不給他熟悉的機會,第一時間將他丟到這個亦真亦假的地方。


    在他還在懷疑的時候,想辦法沾染上一些血債,在由怨魂與遺孀不斷質問攻心,放大他心中的遲疑,引導著它成為虧欠與愧疚。


    這樣一來,無形中,就可以剝奪他身上的氣運。


    氣運有失,自己不變成死人,也失去了護身符,被視為偷渡客,直接轟殺!


    或許是因為自己身上的氣運有遮蔽效果 還帶有某些印記。


    被對方當做了一隻走地雞,才弄出來這麽個幻境。


    搞的不倫不類,自己沒有陷入其中,隻是有些困惑不解。


    可對方留了個心眼,這迷惑人心的魔音反倒對意誌不夠堅定的自己造成了暴擊。


    要不是先輩庇護,他就真的栽了!


    處理伽椰子是一定的,但在此之前,想要清理清理身邊的惡犬。


    「莽蛟卡:莽蛟巨力!狂蟒猛襲!」


    「惡靈戰警卡:地獄火焰!審判之力!」


    卡牌刷過,李一手中重棍如同一根火焰造物,每一次揮動,擊碎目標時,抽出的氣浪帶著火焰與審判之力,擊殺了其身邊的雜蟲!


    不時打出一隻火焰巨蟒,帶有受李一定義的審判罪責,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越殺越起勁!


    心智也越來越堅韌!


    不會輕易有多餘的情緒波動!


    眨眼間,一眾雜兵便已被李一掃蕩得一幹二淨。


    戰場上,原本星星點點的火焰,此刻仿佛得到了某種指令,開始瘋狂蔓延起來,形成一條條熾熱火蛇,張牙舞爪地衝向天空,破壞著大地。


    在熊熊烈火煉化下,李一腳底下那朵蝕骨榨髓的曼陀羅花,綻放出別樣光彩。


    地獄之火如同貪婪毒蛇,破開幻境,迅速纏繞而上,將整朵花兒吞噬其中。


    烈焰淬煉下,曼陀羅花形態發生了奇妙變化,變作了一朵火舌燒撩的赤橙火蓮,宛如一件天然藝術品,散發著灼灼火光,穩穩托起了李一。


    此時,天地間一切的混亂與動蕩,都似乎恢複到了原有的秩序,河流的波瀾也漸漸平息下來。


    李一站在這朵赤橙火蓮上,目光如炬,直直望向那個自以為掌控全局的婦人。


    他身上散發出戰意,猶如海浪般洶湧澎湃,一波接著一波,向對方席卷而去。


    可伽椰子卻並不想讓李一一步步升級,直接吞噬了和服婦人,強勢上場。


    碾碎整個橋梁,腳下河流暴漲,成為一汪海洋,掀起無盡浪濤,與李一這朵微小的火煉蓮對壘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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