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昭迴房不久,裴恆便跟著進去。


    裴辭禮雖然看到了,但被沐兒拉著一起堆積木,倒也無暇顧及。


    謝昭昭見裴恆進來,嗔道:“你不陪姑姑跟著我做什麽?”


    “她更喜歡沐兒陪她。”裴恆雙手摟著她的腰。


    “你剛才吃我剩下的餛飩是故意做給姑姑看的?”謝昭昭仰頭看著他。


    “我平時也那樣。”


    “平時家裏沒有客人,姑姑雖是家人,但許久未見,也算是客人。”謝昭昭語氣不急,緩緩的,笑容也是溫淡的。


    “你想說什麽?”


    “你急於向姑姑證明我們很恩愛,你很愛我,嗯?”


    謝昭昭絲毫沒有生氣的意思,但整個人就是透著一種我看透了你的心思,你最好別有什麽事瞞著我的表情。


    裴恆毫無疑問是個聰明人,否則不會在迴京後短短幾年權傾朝野,讓裴家重迴巔峰。


    但在感情方麵顯然是小學雞,方法很笨拙。


    沉默了片刻,裴恆麵無表情地否認:“我本來就愛你,無需向誰證明。”


    “嗬嗬,嗬,”謝昭昭很不給麵子的笑出聲。


    她承認,他是喜歡她。


    但他剛才的表現太笨拙刻意。


    她在意的也不是這件事本身,而是他為何如此。


    裴恆:“……”


    他並沒有要證明他的愛,隻是想讓姑姑先入為主地知道她是他放在心上的人。


    為了她,他願意做任何事。


    他想讓姑姑,或者是裴家人知道他的態度。


    裴家重規矩,而謝昭昭在有些事情上不拘小節。


    他不希望姑姑因此為難她。


    謝昭昭也不想在這件事上繼續耗,雖然笨拙,但裴恆已經給出了他的態度,裴姑姑自然也看出來了。


    至於以後怎樣,她現在也說不好。


    但也沒必要因為沒發生的事他們兩個先內耗起來。


    “姑姑初來乍到,有些事情還是你來安排,你們更熟悉也知道她的喜好,避免誤會,當然,若需要我做什麽,我也義不容辭。”


    謝昭昭抬著一張白淨的小臉看著他,語氣也是嬌嬌軟軟的。


    半個身子靠在他身上,依賴著他。


    但其實所有事,她自己心中早就有自己想法。


    “你有什麽話直接告訴我,你也說過,我們之間需要坦誠。”裴恆捉住她的手。


    “我怎麽說,因為我也不是很確定,你們家的情況我知道得很少,既然無法做到未雨綢繆,我也不想庸人自擾,就順其自然就好吧。”


    謝昭昭眉眼間笑容緩緩暈染開,最後到眼底深處。


    甚至說到最後還在裴恆嘴角親了下。


    隻是她這樣的態度越發讓裴恆的心一點點軟下來,越覺得她委屈。


    裴家已經落魄至此,有什麽值得高高在上的。


    他們憑什麽覺得她的妻子該遵守他們的規矩。


    裴恆抬手在她頭上輕輕摸了摸:“我知道了,這些事本該就我來處理,你剛才說姑姑是家人沒錯,但對我們的小家而言姑姑是客人,我們以前如何以後便如何。”


    既然是客人,自然沒有向主人指手畫腳的道理。


    謝昭昭笑意更深了些。


    嗯,她就說嘛,裴恆是聰明人。


    你看吧,他自己不就想明白了嗎?


    他擔心他姑姑給她立規矩,所以迫切希望裴姑姑知道他對她的在乎。


    如此便會看他的麵子,對她遷就。


    那麽,問題來了,憑什麽呢?


    這是她的家,她是主人。


    跑到她的家裏給她立規矩,這本身就不妥。


    所以自然也無需看裴恆的麵子。


    “我聽你的,誰讓我喜歡你呢。”謝昭昭最後幾個字拖的尾音長長的,更像是在撒嬌。


    裴恆隻恨不得日子過得快些,再快些。


    不過,不能更進一步。


    有些事卻是可以的。


    說罷就抬起她的下巴低頭湊了上去。


    ……


    裴恆今日沒有去衙門,早膳後不久便帶著裴姑姑和沐兒一起去了市場。


    裴辭禮這些年在嶺南什麽都需要動手,對這些市井之所已經熟悉,倒並沒有排斥。


    一邊走一邊和裴恆聊天,看他熟練買菜的樣子一看這種事就沒少做。


    裴辭禮一陣心疼,曾經的天之驕子何時要彎腰去理這些材米油鹽。


    甚至連才三歲多的沐兒都知道,要在何處才能買到新鮮的魚。


    “毅之,這些年你受苦了。”裴辭禮吸了口氣,忍著哽咽。


    “尋常百姓不都這樣過日子,倒也沒什麽不好,姑姑這些年不也是如此。”裴恆語氣隨意。


    八年的蹉跎和磨難在他口中變得不值一提。


    裴辭禮倒沒想到他會如此輕描淡寫,甚至愣了一瞬。


    就這一瞬的功夫,父子二人已經和她拉開了幾尺的距離。


    裴恆一手牽著兒子,一手提著菜籃,腳踩著的每一步都透著尋常。


    “爹爹,有桂花酒哎,阿娘一定喜歡。”裴沐指著不遠的攤子道。


    裴恆的眼神越發溫柔了,謝昭昭好像格外喜歡桂花味的東西。


    前幾日還說想吃桂花炒年糕,他不知那是何物。


    想必桂花酒她也是喜歡的。


    正好那日他們可以小酌一杯。


    而且,再過幾日又是中秋節。


    賣酒的是位老翁,走街串巷,自是知道裴恆的身份,笑意中帶了幾分討好。


    見他牽著一個粉雕玉琢似的娃娃,比年畫娃娃還招人喜歡。


    “小娃娃,嚐嚐老頭做的桂花糖。”老翁道。


    裴沐擺了擺小手,並不肯嚐。


    他和爹爹是要買酒,不是買糖。


    因為他的酒香才買,不是因為他的糖果甜才買。


    老伯笑了笑,這小娃娃真有意思,還有小娃娃不愛吃糖的。


    “老伯,你這酒我要兩大壇,一會兒不忙了送我家去。”裴恆道。


    老伯連聲點頭,笑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他賣的是自己釀的散酒,走街串巷的,賣得不多,掙得錢剛夠糊口。


    裴參軍要了兩大壇,他就不用再推著車叫賣了。


    買了肉又訂了酒,三人這才往迴走。


    迴去的路上又碰到賣桂花糖的,裴沐又讓爹爹去買。


    裴辭禮便好奇笑道:“原來沐兒喜歡吃糖,為何剛才不吃那老伯的糖?”


    裴沐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清澈如水:“阿娘說販夫走卒,引車賣漿之人賺的都是辛苦錢,不能貪他們的便宜,他們要養家人。”


    “你阿娘告訴你的?”裴辭禮顯然是震驚的。


    一個偏遠之地的女子竟有此等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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