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昭側著身子靠在床上,輕輕拍著他後背:“阿娘在呢,不怕不怕。”


    謝昭昭見裴恆坐在床邊:“你也上床躺著吧,你靠沐兒這邊。”


    裴恆有些猶豫,卻聽謝昭昭道:“怎麽,怕我吃了你?”


    “不是,”裴恆表情閃過一絲赧然。


    裴沐卻在這時睜了睜眼睛,叫了聲爹爹。


    裴恆隻得靠上前,裴沐還是偶爾囈語,可見今日的事真的嚇壞他了,他縱然聰慧,可到底還是孩子。


    也是她疏忽,怎麽都想不到謝慧敏竟會如此喪心病狂對一個孩子下手。


    謝昭昭輕輕拍著裴沐後背:“阿娘給你唱歌好不好?”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追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謝昭昭嗓音嬌軟,很快便將裴沐的情緒安撫,漸漸安靜下來。


    裴恆也是第一次聽她唱歌,聽著不像大齊的歌謠,調子有些奇怪,似是有些憂傷。


    不過,很好聽。


    似是歌謠起到作用,又或是爹爹阿娘都在身邊陪著,裴沐接下來安穩許多,漸漸沉睡,也沒有再起燒。


    房中的燭光並不亮,柔和了她明媚的容顏,看起來格外溫柔嫻靜。


    自沐兒出生他們一家三口從未像現在這般,亦是他從未敢想之事。


    她還是她,卻不是以前的她了。


    裴恆給謝昭昭蓋被子時不小心摸到她的手指,他立刻彈迴。


    謝昭昭這會兒睡得迷迷糊糊,並不知裴恆此刻表情。


    可裴恆卻像是被燒著一般,雖然隻有一觸,卻是柔弱無骨,瞬間點燃他整個手心。


    發燒的人變成了他,而她就是能解他燥熱的涼藥。


    明明她的手就在眼前,他輕輕一抬便能碰到,可裴恆反複靠近了幾次都铩羽而歸。


    最後,將內功心法默念無數遍,走通身體奇經八脈,好不容易將那股燥熱壓下。


    他碰了碰裴沐額頭,燒已經徹底退了,身體也沒有再驚厥,看來藥效起作用了。


    裴恆悄悄起身,天已經微微亮,他將粥熬上。


    沐兒燒了一夜,吃些清淡的最好。


    謝昭昭猛得醒來,窗外泛白,天亮了。


    裴恆已經不在床上,她碰了碰裴沐額頭,燒退了。


    大夫說燒退後便是大好了,再喝兩副藥就能痊愈。


    謝昭昭從房裏出來,裴恆正和大夫聊天,相談甚歡的模樣。


    大夫又給裴沐把了脈,確定無礙後叮囑了接下來注意事項,才起身告辭。


    裴沐睡得太久,謝昭昭怕他再睡下去人先餓暈了,叫他起來喝粥。


    小孩子病來得快,不過一夜之間,人竟瘦了一圈,顯得一雙眼睛越大,巴巴地看著人的時候越發的讓人心疼。


    尤其看著裴恆的時候,叫了聲爹爹,眼睛便淚光閃閃。


    裴恆把兒子抱在懷裏,低聲安慰:“男子漢不能掉淚,有話告訴爹爹便是。”


    “小姨壞。”裴沐三個字一出口,眼淚也跟著落下。


    裴恆本來昨日都想問謝昭昭沐兒如何受了驚嚇。


    一開始大夫在不便開口,後來沐兒驚厥,他們一心牽掛沐兒便也顧不上了。


    這會兒沐兒開了頭,倒是提醒了二人。


    謝昭昭先安撫了沐兒情緒,喂他喝了米漿,讓他在房裏玩她剛折的小青蛙。


    謝昭昭這才將昨日之事都告訴裴恆:“我不確定她是不是故意買那些糖,但我明明告訴她我能救沐兒,她還阻攔,且歪曲事實說我是因為不喜歡你虐待沐兒,我便知道她想趁此要沐兒的命。”


    雖然此時趕她走定然會讓她惱羞成怒,讓此前計劃都作廢,但她實在不能忍她謀害沐兒性命。


    如此踐踏人命,她真的無法忍。


    雖然接下來要麵對的局麵對她不利,但她不後悔。


    “她起了殺念,自然不能再留在家裏,你做得對。”


    人一旦起了殺意,就不可能再放下屠刀,一次不成還有下次。


    將這樣的人留在他們母子身邊才是禍患。


    “我大抵能猜到她接下來的計劃,不過,此事還得你配合。”


    謝昭昭說完自己計劃,裴恆果然臉色微變:“不妥。”


    “等真相揭開大家自然知道那是謝慧敏造謠陷害。”


    “不行,女子名節何等珍貴,絲毫不容汙蔑!”裴恆仍是不同意。


    雖然是假的,可日後若有小人搬弄是非,以此詆毀,豈不成她的軟肋。


    “什麽狗屁名節,既然女子名節如此珍貴,為何世人將如此珍貴的東西掛在口邊,隨意造謠折辱,這能叫珍貴?可見名節不過讓女子為其所累,是枷鎖罷了。”


    “我就是讓世人都知道,女子便是身處泥沼,也不能認命。旁人朝我扔泥巴,我拿泥巴種鮮花。”


    “女子的一生該如花般盛放在陽光下,而不是妥協,退讓,苟延殘喘,這一局,我要贏得光明正大。”


    謝昭昭的聲音帶著天生的嬌媚柔軟,這般笑著的模樣,不帶半點陰霾,真若她名字一般,天生自帶光芒。


    “你想好了?”裴恆淩厲的眉目難得如此柔和。


    甚至連聲音都溫柔許多,似是平日和裴沐說話一般。


    “自然,”謝昭昭笑道:“其實我敢如此賭上所有也是知道夫君信我,夫君才是我所有的底氣。”


    謝昭昭湊到裴恆麵前給了他一個諂媚的笑臉。


    雖然她的計劃周密,但計劃中最重要,且最容易出現變量的一環便是裴恆的心。


    她也是在賭。


    賭他會不會一直信她。


    裴恆挑眉,唇角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若我不同意你當如何?”


    “那我就隻能求了。”


    “如何求?”


    謝昭昭朝他勾勾手,笑顏如花:“你湊過來,我告訴你。”


    裴恆被她的笑容所惑,心跳驀地一緊,不過,倒是真的湊了過去。


    謝昭昭踮起腳尖,雙手捉著他的雙臂,然後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又迅速離開。


    快到裴恆來不及好好感受那抹柔軟。


    明明隻沾了下他的唇瓣,卻像是撓進了他的心尖,癢癢的。


    “這樣可行?”謝昭昭輕唿一口氣,沒敢和他對視。


    心跳如鼓雷,仿佛要從嗓子裏跳出來。


    “你臉紅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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