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恆下馬後三步並兩步的進了院子,一眼便看到了臉上都是黑印,一身狼狽的謝昭昭。


    旁邊是同樣滿臉髒汙的裴沐,眼睛通紅含著眼淚,看不出傷在哪裏。


    裴沐看到裴恆像是看到救星一般,邁著小短腿跑過去:“爹爹!”


    裴恆彎腰接住兒子:“告訴爹爹有沒有受傷?”


    裴沐搖頭:“我沒有受傷,阿娘救火腿受傷了,外麵的人欺負阿娘。”


    她們說阿娘是壞女人要燒死他,還說爹爹會打死阿娘,阿娘將她們都趕出去了。


    裴恆聽到鄰居報信說謝昭昭要燒死兒子,當時殺她的心都有,可這會兒兒子說的似乎不一樣。


    “這火到底怎麽迴事?”


    裴恆抬頭看向謝昭昭,目光壓迫感十足。


    他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當然,他會查清楚。


    他什麽意思?


    也和外麵那些看笑話的人一般覺得她放火要燒死裴沐?


    謝昭昭火氣噌噌直衝天靈蓋。


    憤怒質問的話要出口時,謝昭昭突然改了主意。


    硬碰硬的非但解釋不清,還會激化矛盾,於她不利。


    下一瞬,戲精上身了。


    “你兇我!”謝昭昭的眼淚說來就來:“你是我夫君,怎麽能和他們一起冤枉我,嗚嗚……”


    裴沐立刻掙開裴恆懷抱,跑到謝昭昭麵前,著急的抬著小手要替她擦眼淚:“阿娘不哭,爹爹壞。”


    裴恆有被兒子這句爹爹壞傷到,他哪裏壞了。


    倒是這個女人,利用他,傷害他,他倒是一點不記。


    謝昭昭配合的蹲下身子,裴沐黑乎乎的小手替她擦完眼淚後,她臉上黑一道白一道的,看起來又可憐又好笑。


    偏謝昭昭自己看不到,輕拍著兒子後背,一副通情達理的語氣:“你爹爹不是壞,他隻是蠢,輕信壞人的話。”


    裴沐偏頭一臉怨念的瞪了裴恆一眼,又安慰謝昭昭:“沐兒信阿娘,阿娘最好。”


    “阿娘想給沐兒蒸雞蛋羹的,沒想到把廚房燒了,是阿娘不好……”


    “阿娘好,阿娘最好了!”


    母子倆抱在一起哭得驚天動地,越發襯得一個人站在旁邊的裴恆像個壞人。


    裴恆看她的目光帶著探究,她剛說給沐兒蒸雞蛋羹才燒了廚房。


    但這個女人慣會利用沐兒哄騙他,她的話不可全信。


    謝昭昭悄悄觀察裴恆的表情,雖然沒有完全相信,但態度已經有些不同了。


    他剛進來看她的眼神,恨不得殺了她。


    原主之前做了那麽多壞事,想改變裴恆對她的印象沒那麽容易。


    謝昭昭抹了一把眼淚起身:“既然我在這個家這麽討人嫌,那我帶沐兒走。”


    裴沐眼睛倏地睜大,緊緊的拉著謝昭昭的手,腳步卻沒動。


    他看了看謝昭昭,又看裴恆,無聲的眼淚滂沱而下。


    裴沐早慧,他明白謝昭昭這句話代表的意思。


    謝昭昭的心在看到裴沐眼淚時糾扯在一起,密密麻麻的疼。


    她讓裴恆挽留的小把戲傷到了孩子。


    她這樣做和原主有什麽區別。


    謝昭昭閉眼,恨不得捶自己兩下。


    “謝昭昭,”裴恆大步攔在了謝昭昭身前,他咬了咬後齒道:“我會查清楚,是我錯了我會向你道歉。”


    裴恆看著兒子一雙淚眼,心疼到無法言語。


    謝昭昭低頭看著裴沐:“是阿娘對不起你。”


    她和裴恆之間如何是大人的事,可她剛才的話傷害的是裴沐。


    “阿娘還要走嗎?”裴沐看著謝昭昭,低低的抽泣,身體微微發抖,聲音哽咽著,不敢讓自己哭出聲來。


    謝昭昭這一刻忽然明白了那句,真正的委屈難過是連哭都不敢哭出聲的。


    謝昭昭紅了眼睛,這次的眼淚不是演戲,是為裴沐流的。


    “不走了,阿娘帶你洗臉。”


    裴沐臉上黑一塊白一塊的,想必她也沒好到哪裏。


    裴沐連連點頭,像是生怕謝昭昭改變主意,連笑意都帶著幾分討好。


    謝昭昭一抬腳,被砸傷的小腿一陣刺痛,走路都有些跛。


    裴恆也注意到她的腿,的確受了傷。


    難道是真的?


    裴恆一言不發地走上前,二話不說地抱起謝昭昭。


    謝昭昭身子突然騰空,嚇了一跳,和裴恆目光撞到一起時迅速別開臉。


    不想理他的意思明顯。


    一碼歸一碼,她不小心燒了廚房是有錯,可他不問緣由就懷疑她更可惡。


    虧他還是司法參軍,這麽多年辦得都是冤假錯案吧?


    裴沐看爹爹抱阿娘走路,眼睛眨了眨,小臉頓時有了喜色,小短腿邁得極快去追裴恆。


    裴恆抱謝昭昭到耳房後便默默離開去了廚房。


    真相如何,他一看便知。


    廚房一片狼藉,浸濕的棉被還在冒著熱氣,這個被子他認得,是謝昭昭平日蓋的。


    沒想到她還知道用這個法子把火捂滅。


    掀開棉被發現鐵鍋漏了個大洞,裏麵的碗已經裂開了,碗裏的東西烏漆嘛黑,粘在碗上,看不出原本的樣子。


    裴恆拿起來仔細瞧了瞧,的確是雞蛋羹。


    她應該是不會生火,點燃之後又放了太多柴火,火燒得太旺,鐵鍋裏的水燒幹後把鍋燒著了。


    接著把旁邊的幾根柴禾也引燃了,火勢這才不可控製。


    看來的確如沐兒所說,她是救火的。


    是他冤枉了她。


    裴恆迴到房間時母子二人已經梳洗幹淨,也換了衣服。


    謝昭昭見他進來別過臉去,不去看他。


    裴恆吃了個冷臉,但這件事的確是他先入為主冤枉了她。


    “沐兒,你先到外麵房間吃些桂花糕,爹爹和你阿娘說幾句話。”裴恆彎腰和兒子說話,語氣溫柔。


    裴沐看了眼背著身子的謝昭昭,又看裴恆,裴恆摸摸兒子臉蛋:“放心吧!”


    裴沐這才緩緩出去,還幫房間的門關上了。


    “抱歉,今日的事是我錯了。”


    裴恆的聲音從謝昭昭背後傳來,她讓裴沐出去她便知他是要道歉。


    不過並沒有轉過身來,這次的事也該給他一個教訓。


    不然日後聽了別人三言兩語地就懷疑她冤枉她,那這日子可沒法過了。


    “你腿上的傷如何了?”裴恆問。


    他過來時還帶了藥,示弱的態度明顯。


    迴應他的仍是一陣沉默,他也不會哄人,有些無措。


    就在這時謝昭昭開了口:“我腿上的傷要不要緊重要嗎,反正你討厭我,巴不得我殘了傷了才高興。”


    她好好一個事業有成的白富美穿進這本破書裏,原主造的孽,爛攤子卻留給她。


    她不過想蒸個雞蛋羹,就成了放火燒子,她找誰說理去。


    要說委屈,她最委屈。


    裴恆扯了扯唇,卻又沒了開口的欲望。


    她一向是能哭能鬧的,更何況這次是他的錯。


    待她鬧過,發泄過便好了。


    沐兒今日嚇壞了,他們之間的爭吵也傷害到他,他不想沐兒再受到傷害。


    更不想沐兒看到他的母親歇斯底裏的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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