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此時,一聲咳嗽打斷了小道士的思緒。


    隻見老天師張元陵站在一旁,咳嗽一聲,手中還提著小道士丟下的那隻水桶。


    泉水是活水,這隻水桶被小道士丟下後,直接被衝刷向下。


    小道士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隨後接過那隻水桶,有些扭捏的站在原地。


    張元陵揮了揮手,說道:“趕快迴去做功課。”


    小道士“哦”了一聲,而後抓著水桶,飛快地跑開,隻是還不忘悄悄迴頭再看了一眼那位青衫男子。


    張元陵一揮道袍,笑道:“見笑了林道友。”


    林錯無奈一笑。


    二人又順著山泉向下,期間一一遠遠見過大小峰巒不下三十,直到二人來到一座巍峨大峰前才止步。


    大峰巍峨高聳入雲,位列三十六大峰之首。


    朝天峰。


    二人沿著蜿蜒山路,拾階而上。


    林錯見到了那塊太極石碑,刻有“道炁長存”四字,也見到了那兩行雄渾隸書。


    道貫古今包宇宙,法遵自然馭人神。


    林錯在此駐足稍久,看著這兩行隸書微微入神。


    張元陵就這麽笑著站在一旁,默默等待著林錯。


    片刻,二人才繼續向上,行至朝天峰的山腰處,見一座巨大池塘,池中有鬆篁花卉,池心有亭、橋,水麵開闊。


    真武池。


    而在真武池旁有一片古色庭院,被稱為納涼居,臨真武池東岸,是曆代天師納涼、品茶,觀月賞花之處。


    張元陵笑著指著這處納涼居,說道:“一月裏,修道之餘,總歸是有那麽幾天在這裏找清閑。”


    林錯輕輕點頭,看著那片寬闊真武池,風景的確獨好。


    張元陵邀請林錯進納涼居品品茶,嚐一嚐桂花糕,可卻被林錯婉言拒絕了。


    畢竟是隻有曆代天師才能居住的地方,林錯身為客人,破例為之,未免太過無禮。


    張元陵並未強求,隻是笑著往上。


    一路向上,見萬法宗壇。


    林錯望向這座“天下第一法壇”,細細看去,察覺到一道熟悉至極的符籙。


    玄蘊咒。


    正是當初在張神凝鎮殺完那頭偽大宗師之後,林錯留給張神凝的法咒。


    見到這玄蘊咒被傳承下來,留在這座萬法宗壇其中,林錯心中一顆石頭也緩緩落地。


    這道靈寶派作為鎮派之法的玄蘊咒,如今也總算是不曾失傳。


    隻見萬法宗壇一旁,站著一位少年道士,瞧著年紀不大。


    那位少年最喜歡呆在萬法宗壇這裏,也不言語,就是看。


    林錯注意被那位少年道士吸引,微微凝神看去。


    張元陵在一旁笑著開口,說道:“張續,按輩分,神凝算是他的師叔。”


    似乎是心有所感,這位少年道士歪頭向著這邊看來。


    張續與林錯正好四目相對。


    也就僅此一眼,林錯便察覺到了這位少年道士的非同尋常。


    於林錯眼中,張續背後,隱約有一位高大神靈虛影,半合眼眸,高高在上,庇護這位年輕道士。


    於張續眼中,這位青衫白發的男子身後,隻有一道青色飛虹直衝天際,通天徹地。


    林錯隻是看了一眼,便收迴視線。


    張續遠遠的看到了張元陵,下意識地把自己的一側袖袍朝著身後藏了藏,有些心虛。


    張元陵也就假裝不知道張續袖袍中,那一本本武俠、誌怪小說。


    直到二人離去,張續才重新掏出一本小說,迫不及待地翻到其中一頁。


    山路上,林錯沉默片刻,還是說道:“青出於藍。”


    張元陵哈哈大笑,接話道:“更勝於藍,必勝於藍。”


    兩人就這麽一路閑聊,直到朝天峰頂,那座祖師殿前。


    老天師張元陵在此處停步,林錯也隨之停下。


    張元陵看著眼前的祖師殿,隻覺得感慨不已。


    “自老夫入山修行,又成為掌教,已有小二百年,往事如風,盡數散去。”


    祖師殿中,並沒有那位新掌教大天師的身影,不知去向。


    這位接過天師印,第四十五位掌教大天師,張神凝,如今有許多繁雜事務,等著他去一一接手。


    一位掌教大天師,哪有那麽好當?


    直到此時,張元陵才緩緩開口,說道:“如今嶄新天下到來,我這種老古董,該讓位的讓位,站著不走,反而有違大勢。”


    說罷,這位老天師又自顧自的說道:“當初太和王朝算計我龍虎山一事,折損了半數氣運,讓神凝險些身死,宋師弟說得對,貧道當真是年老體衰,竟然讓他們去欺負神凝一個年輕人,不像話。”


    張元陵捋了捋白須,若有所思。


    “貧道掌教一甲子,平庸至極,臨了臨了,是不是也要為道門的年輕人,做點什麽?”


    林錯心知肚明,隨後輕笑一聲,淡淡說道:“當初走過一趟天京城,境界不如人,在城外吃了一個啞巴虧,不輕。”


    張元陵故作好奇,老神在在的看向林錯。


    林錯雙手攏袖,笑道:“在下不過一介粗人,更是睚眥必報的小人,近日想來想去,總覺得要把麵子找迴來才是。”


    張元陵拂須而笑,笑嗬嗬的說道:“竟有如此巧事,正好貧道卸任之後,近日總覺得閑悶。”


    林錯雙手攏袖,輕笑一聲。


    “趕巧,那晚輩便和前輩走一趟天京城?”


    張元陵袖袍垂下,眯眼而笑。


    “如此甚好。”


    ————


    通天河一帶。


    開元王朝派三萬大軍,北上伐徐。


    當初正處於先帝楊鎮駕崩,新帝未出,皇權相爭的複雜時期,整個太和王朝疲於應付。


    徐州常年駐紮大軍,嚴陣以待。


    這些都是當初打過天下的老兵,軍紀嚴明,戰力不俗。


    哪怕天京城沒有及時的聖旨和軍令傳來,徐州駐軍也憑借地利之勢,與開元王朝的軍隊相互僵持。


    隨著陳開攜帶聖旨趕來徐州,封王就藩。


    陳開一來,整個徐州駐軍皆是士氣大漲,很快便將那三萬大軍給重新攆迴了南邊。


    這場戰亂被陳開迅速平息。


    開元王朝的那位年輕皇帝,此次派出的三萬大軍,其中足足有兩萬五千人,都是不曾真正上陣殺敵過的新兵蛋子,戰力稀鬆平常。


    陳凡壓根便沒打算打下徐州,隻是拉來這批新兵,來一次真刀真槍的軍演而已。


    陳開攜聖旨,跨新式軍刀,於徐州封王。


    徐州王,陳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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