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錯雖表麵如常,可隻是以餘光掃視身後的程真一眼,便知曉緣由。


    盤起長發,英姿颯爽的程真,體內經脈此時已經是鬱結不通,十二條經脈堵塞大半,一口武道真氣更是困於心口,不得遊走全身。


    經脈堵塞,一口武道真氣無法貫穿全身,程真練武走的是剛烈迅猛的功法,如今尋意境修為,一口武道真氣好似火龍。


    真氣困於心口處,蠻橫真氣不得其出,隻能四處碰壁,長此以往便灼傷心穴。


    如果再不疏通經脈,恐怕這位女子俠客,會被自身武道真氣反噬,心脈斷絕。


    梁守義和程真風塵仆仆趕來此地,應該就是為了青城派那顆上品金丹,用以疏通程真經脈。


    梁守義大大咧咧的和林錯邊走邊聊,天南海北,扯個不停。


    古樸客棧,梁守義和林錯分別定下兩間客房之後,才各自分開。


    林錯和黃鸝走上客棧二樓,客房簡樸,木床木桌,雖有些破舊,卻十分整潔。


    林錯轉身關門之時,便迎上了黃鸝那雙抵觸眼睛,大有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黃鸝緊緊攥著自己袖口,一對杏眼緊緊盯著眼前的青衫男子,緊緊靠在牆壁一側。


    身穿鵝黃衣袍,胸口起伏不定。


    林錯扯了扯嘴角,指了指黃鸝,而後又以腳尖點地,說道:“不用多想,一間客房,你睡地上。”


    這下輪到黃鸝瞪大眼眸,隨後隻是張了張口,卻仍舊不敢多說什麽。


    原本黃鸝是想說自己單獨開一間客房,畢竟一位氣和境的摘梅閣刺客,世俗的真金白銀還是不少。


    可話到嘴邊,黃鸝又硬生生咽了迴去,如今能夠留住自己性命就是萬幸,怎麽敢忤逆林錯。


    自打十六歲起,便寄人籬下的黃鸝,幹脆直接席地而坐,就這麽坐在地上。


    林錯也懶得說些什麽,給自己沏上一壺茶水。


    客棧中的茶葉,都是最為普通的山茶,沒什麽滋味,林錯卻毫不在意,樂在其中。


    黃鸝看著林錯,有些擔憂的問道:“那對江湖俠侶,會不會是奔著你來的?”


    黃鸝並不傻,在八年的顛沛流離中,黃鸝早就見識多了江湖上的爾虞我詐。


    如今整座幽州,關於青衫劍仙的傳聞堪稱鋪天蓋地,席卷整座江湖,尋常百姓都有所耳聞。


    林錯大搖大擺行走江湖,青衫劍仙的名頭極大,樹大招風,必然會引來不少的江湖客。


    林錯輕輕抿了一口茶水,而後有些驚奇的看了黃鸝一眼。


    黃鸝看著林錯那幅“你居然不傻”的表情,氣的胸脯都抖動不停,一對柳眉緊緊皺起。


    林錯放下茶杯,笑嗬嗬道:“不用擔心,隻是萍水相逢的路人,那對江湖俠侶是真的為了青城派金丹來的。”


    黃鸝聞言微微皺眉,對於青城派早就名揚幽州的金丹,早就有所耳聞,略作思索之後,便喃喃道:“難道梁守義有經脈上的隱疾?”


    林錯則是眉頭一挑,微微張口,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黃鸝。


    黃鸝呆愣在原地,看著林錯那副吃驚的表情,黃鸝氣笑道:“怎麽,在你眼裏,我就是一個傻子?”


    林錯對此則是默不作聲,默默抿了一口茶水,好似無聲作答。


    黃鸝隻覺得青筋狂跳,可偏偏自己拿這個林錯毫無辦法,隻能忍氣吞聲。


    林錯隨口道:“猜對一半,是梁守義的道侶,程真,氣血鬱結,經脈堵塞,如今已經傷及心竅。”


    黃鸝恍然的點點頭,怪不得他們兩人風塵仆仆的趕來此地,想要求得那顆青城派金丹。


    黃鸝有些疑惑的問道:“以你的武道境界,想要疏通程真的經脈,豈不是信手拈來?”


    林錯輕輕點頭,說道:“程真不過尋意境,哪怕是金身境的宗師,疏通她的經脈都是小事一樁。”


    這下黃鸝愈加奇怪,好奇問道:“那你為何不出手幫程真疏通經脈?”


    林錯則是神色漠然,反問道:“我為何要幫他們?”


    早就見慣了江湖上生生死死,也見多了爾虞我詐的黃鸝,自然清楚其中道理。


    要知道一位上三境的武道宗師,無論是在天下何處,身份都極為尊貴,氣勢淩人。


    萍水相逢之人,倘若說是一位上三境的武道宗師,舍了身份主動幫助一位尋意境的武夫,那才是怪事一樁。


    可眼前之人,畢竟是......他。


    黃鸝單手托腮,喃喃道:“你這樣的人,居然沒有出手。”


    林錯來了興致,將茶杯推開,轉身看向黃鸝,追問道:“我是什麽樣的人?”


    黃鸝揚起腦袋,隨口說道:“我隻是覺得......你不像是一位上三境的劍仙。”


    這些年裏,黃鸝見過的上三境武夫,大部分都是氣勢淩人,眼高於頂,對於一些下三境的武夫皆是視作螻蟻,像如上官涯碑之流。


    當然亦有少部分上三境的武道宗師,心平氣和,平易寬容,可哪怕是這些武道宗師,骨子裏仍及是留有一份傲氣,對於凡人隻是憐憫。


    可眼前的青衫男子......實在是太過不同。


    一位半步玄神境的劍仙,平日裏卻毫無傲氣可言,和尋常凡人無二,甚至黃鸝看著林錯都時不時恍惚失神,覺得眼前的青衫男子,其實壓根沒有武道修為。


    可偏偏這位青衫男子,又能隨手將五位金身境宗師,一劍逼出巡迴城。


    林錯似乎對於黃鸝的迴答並不滿意,仍舊是盯著黃鸝,不肯移開視線。


    黃鸝被盯的渾身不自在,隻能沉吟片刻,緩緩說道:“你看起來......和凡人都是一類人。”


    林錯啞然失笑,笑著反問道:“難道不是一類人?”


    黃鸝下意識地想要出口反駁,脫口而出道:“尋常凡人和武道宗師,當然......”


    隻是話一開口,黃鸝卻是愣在原地。


    林錯仍舊是笑意吟吟的看著黃鸝。


    黃鸝皺起眉頭,一個極其奇怪的問題,猛地浮上心頭。


    武道宗師和凡人難道不是一類人嗎?


    林錯好似自問一般,開口說道:“隻是修出一口真氣,難道便不算人了?”


    說罷,林錯緩緩起身,長歎一聲,神色悲愴,喃喃自語道:“不過是修出幾分氣力而已,尚未成仙,卻以仙人自居,視凡人與鳥獸無異,可笑之極,可悲之極。”


    似乎整個江湖,都不曾注意到一件事。


    微不足道的人心變化。


    如今的江湖,“人味”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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