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安平城。


    王君曉於空蕩縣衙中,枯坐一宿。


    這一夜,他思索良多。


    過往三十年如走馬觀花,從眼前先後閃過。


    當初高中榜眼的場景,如今仍舊曆曆在目。


    得了首輔大人杜欒鳳一句“才如泉湧”,而後又踏入了天下以北士子最為向往的天京城,甚至半隻腳踏入了吏部。


    隻是誰曾想,短短兩年,物是人非。


    究其原因,還是因為當初年輕氣盛的王君曉,說了不該說的話。


    “當今太和,重馭世之術,而輕經世之道。”


    如此大逆不道,幾乎是指著當今太和王朝的陛下鼻子罵的一句話。


    不可謂不狂妄至極。


    一介書生,膽敢妄論天子功過,王朝氣數。


    也就經此一事,王君曉便被摘取了官服,一路被貶謫千裏。


    在安平城兩年,王君曉對於當初的年少輕狂、書生意氣,想起來則是羞愧不已。


    終歸是流於表麵,隻有真正腳踏實地走過千裏路,接觸到天下百姓,才能夠真正認識太和王朝。


    王君曉將這些如今看來毫無用處的往事,掠過一遍腦海。


    知道黎明初起,王君曉才輕輕拍打膝蓋,站起身來。


    坐吃等死,絕對不行。


    安平城倘若隻是苦苦等待那遠之又遠的賑災糧,那簡直是拿安平城數千性命開玩笑。


    王君曉賭不起,也不會賭。


    曾經種種聖賢哲理,皆是拋擲腦後,如今王君曉腦海中唯有一個念頭。


    讓安平城中百姓活下來。


    僅此而已。


    縣衙之外,早就有兩位身穿暗紅大袍的修士恭候多時。


    主簿老人也在一旁。


    在見到王君曉的時候,江奎笑道:“王大人,考慮的如何了?”


    王君曉沉默片刻,緩緩說道:“我需要再親眼看一次。”


    江奎咧嘴一笑,說道:“當然可以。”


    說罷,這兩位三日之前趕來安平城的神仙人物,又一次展現了一次神仙手段。


    隻見江奎從袖口處取出一粒肉色種子,而後隨手丟在地上。


    王君曉眼睛一動不動,緊盯著那粒肉色種子。


    隻見那粒肉色種子落地生根,隻是幾個唿吸之間,便有綠芽長出。


    主簿老人震驚的說不出話來,結巴道:“這,這。”


    片刻之後,綠芽茁壯,而後又由青轉黃。


    而後那株形似麥穗的東西,竟然結下飽滿顆粒。


    主簿老人瞪大老眼,驚唿道:“這簡直是仙人手段!”


    哪怕三日前見過一次,王君曉如今仍舊是歎為觀止。


    竟然是麥子。


    短短片刻,竟然無須任何依賴,從一粒種子,結下飽滿麥粒。


    王君曉蹲下身去,剝開一粒,放入嘴中細細咀嚼。


    那位主簿老人亦是將麥粒丟入口中,仔細咀嚼,除了並無味道,與正常麥穗毫無差別。


    主簿老人捧起那串麥穗,神色激動,說道:“有救了,有救了!”


    老人笑的極為大聲,捧著麥穗在王君曉麵前,大笑道:“君曉,你看啊,是麥子!”


    王君曉站起身來,看向江奎,神色平靜問道:“仙長有多少粒這種種子?”


    江奎伸出一根手指,笑眯眯道:“一萬。”


    江奎身旁那位身穿暗紅大袍的男子,取出個木盒,其中都是堆積滿滿的種子。


    主簿老人張大嘴巴,看著滿滿的一盒種子。


    王君曉隻是看過,而後將這盒種子默默合上。


    主簿老人湊到王君曉身旁,壓低聲音道:“君曉,如今縣衙裏,錢財早就沒了,恐怕......”


    王君曉隻是搖頭,說道:“呂老不必擔心。”


    江奎直勾勾的看向王君曉,問道:“王大人,你考慮好了?”


    王君曉輕笑一聲,說道:“當然,王某多謝二位雪中送炭。”


    江奎眼神熾熱,追問道:“王大人當真不怕,不懼?”


    王君曉聞言,哈哈大笑。


    “安平城四千人能夠活到來年,簡直是天大的好事!”


    說罷,王君曉竟然當場解開衣衫,毫不猶豫的以單刀劃開自己小腹。


    王君曉麵帶笑意,單手插入自己腹部,竟然生生扯出一鮮血淋漓的肝器!


    主簿老人大驚失色,驚懼喊道:“君曉!”


    王君曉毫無懼色,將那塊君子肝遞到江奎麵前,朗聲大笑道。


    “拿去便是!”


    君子肝!


    江奎難掩喜色,立刻將這顆蘊含浩然正氣的君子肝收入寒鐵匣子。


    君子肝取出之後,浩然正氣便開始自行逸散,必須要快。


    “走。”


    兩人毫不猶豫立刻消失在原地。


    兩人消失後,王君曉向後直直栽倒在地。


    王君曉恍惚中,慕然想起年少時讀過的一句書中話。


    說是那“君子獨立不慚於影,獨寢不慚於魂”。


    如今自己勉強也算是君子了吧?


    主簿老人驚慌下,猛地撲倒在地,那手中木盒也順勢跌落。


    木盒摔碎在地,種子全部灑落而出。


    可原本落地生根的種子,此時竟然都逐漸融化,變成一攤血水。


    “這,這怎麽可能......”


    主簿老人萬念俱灰,不知所措的跌坐在地。


    大悲,卻無聲。


    與此同時,有小吏衝入縣衙。


    小吏人還未到,可歡唿聲便已經傳來。


    “王大人,王大人,朝廷的賑災糧到城門了!”


    安平城外,一列馬車上,有堆積成小山的糧食,正停在城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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