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瀟,你現在有空嗎?我跟你媽找你有事,開門出來一下。”宋文當當敲門力度還真不小,震的宋瀟耳朵疼。


    剪輯的時候,怎麽剪都弄不出來她想要的那種效果,宋瀟想表述的是曆史的沉澱還有那份厚重感,節奏還不能快。


    總之宋瀟是眉頭緊鎖,心情煩躁,她忍不住想抽煙了。


    全神貫注在做一件事的時候,宋瀟是投入進去那種,導致宋文敲門的時候嚇了她一跳,毫不客氣的敲門聲好似敲在宋瀟的耳膜上。


    很好,她更煩了。


    扯下耳機,宋瀟起身去開門,“你倆有什麽事?說。”


    本來就不願意來的張美玉在宋文背後偷偷戳了他一下,你瞅瞅你瞅瞅,這是能好好跟你說話的態度嗎?


    “你在屋子裏幹什麽呢?”宋文眼尖,看見她桌子上淩亂不堪,正好是個機會,看看她到底在搗鼓什麽東西。


    宋瀟往前一步,擋住了宋文探頭探腦的視線,走出了房間,把門也順手給關上了。


    沒能搶住先機的宋文:“……”


    “行,來坐沙發,我就想知道你這幾天幹什麽去了!你成年了,按理來說我管不到你了,但是你既然還用我供你上學,那就跟我和你媽說句實話,你是不是跟社會人又聯係上了!”宋文語氣嚴肅又急促。


    不僅語氣不好,手指還在當當的敲著沙發前邊的茶幾。


    質問,敲桌子,每個聲音都是在挑戰宋瀟的耳膜。


    宋瀟深吸一口氣,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宋文又開始了。


    “我們當初打你還不是為你好?你瞅瞅當初那幾個混混哪個有好下場了?不說遠的,就說咱們村那個,比你就大一歲,現在生倆孩子了,老大都該上幼兒園了。”


    “你真想像她們一樣早早進入家庭嗎?你這樣的,誰能和你過的下去?”


    “還有,我問你話,你能不能吱個聲?我跟你媽生的不是啞巴,我就納悶了,誰家孩子有你這麽難管?”


    “你弟還小,以後大了,說出去有你這麽個混混姐姐都得被人笑話。”


    宋文的話勾起了張美玉的傾瀉欲望,她也開始皺著眉頭開口說道:“是啊瀟兒,你這幾年隻有過年的時候迴家,人家孩子放假都提前通知家裏,哪有你這樣的,一聲不吭就迴來的。”


    “除了要錢,還有要我和你爸離婚,你說說你這幾年有正事嗎?誰家孩子勸父母離婚啊,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莊婚。你可倒好,還威脅上我們了,不是我說,你奶早就想讓我跟你爸給你找個主了,畢業就結婚得了。”


    “你也不用特意討好宋林,我跟你爸不是重男輕女的父母,你結婚該有的全都有,該給的我們也都存好了。”


    倆人越說越激動,大有把這幾年的苦水都吐出來。


    宋瀟覺得剛才深吸那一口氣,吸早了,勁兒這麽早沒了,手緊緊握拳,她怕忍不住打人,迴頭又傳出去她不孝順,毆打父母。


    指甲摳的掌心生疼,卻也不及他們夫妻倆說的紮心疼。


    她現在恨不得永遠不迴家,當她願意迴來似的,嗬,不就仗著給自己生活費在這裏吆五喝六嗎?


    怎麽著,突然迴來給他們一家三口造成困擾了?都搬二樓來了,還想她怎麽樣?真是多餘迴來。


    早些沒管她,現在逞什麽父母威風?


    看著宋瀟久久不說話,宋文更氣了,“說你啞巴,你還真啞巴了?說話!”


    “你就說你,學習學習不行,做人做人不行,村裏和學校都傳你這樣那樣,我也真是,早知道當初怎麽不打死你。”宋文給自己說的胸膛劇烈起伏。


    張美玉怕他出事,趕緊給宋文拍拍胸脯順氣,“瞅瞅你給你爸氣的,再氣出個好歹來,我跟宋林可怎麽活啊!”


    “人呐,不能撂下筷子就罵娘,吃完了就摔碗吧?宋瀟你長沒長心呐!?”


    張美玉說著眼淚就下來了,她知道她生孩子的時候歲數小,可宋瀟總歸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怎麽可能不疼她呢?


    後來流掉的那個孩子,確實沒有宋瀟的事,但是外人不知道啊,她總不能挨個去解釋一遍吧?


    更何況……


    她和宋文這些年沒少彌補宋瀟,可做人不能太貪心,現在她有兒子了,說到底,以後是兒子養他們夫妻,百年之後也是兒子扶靈,對宋瀟,他們兩口子真的已經仁至義盡了。


    宋文一看自己媳婦兒庫庫掉眼淚,心疼的不行,“唿唿,宋瀟,你媽剛出月子!你上半天學都學什麽了!你瞅給你媽氣的!”


    宋瀟已經氣笑了,他們兩口子好像一直沒給她說話的機會吧,自說自話,自己氣成這樣,倒成了她的問題?她請問呢?


    “你還有臉笑!別以為你大了我就不揍你了!”宋文說著把倚靠在身側給自己順氣的張美玉給扒拉開,彎腰作勢就脫鞋打宋瀟。


    張美玉趕緊拉住宋文,“文哥你這是幹什麽!不是說她高中就不打她了嗎!行了行了,消消氣。”


    張美玉給宋瀟使眼色,示意她趕緊道歉,宋文吃軟又吃硬,但現在氣頭上,總不能還讓他吃硬吧?


    宋瀟覺得這出戲簡直太棒了,這兩口子這麽多年不去混娛樂圈真是白白浪費了這個天賦。


    忍不住給兩口子鼓掌,“你倆真是,都給我看沒脾氣了,真的,演的真棒。”


    彎腰脫鞋的宋文還保持那個姿勢,抬頭不可置信的看著宋瀟,這沒皮沒臉的是自己閨女嗎?當初一作勢打她就跳腳的孩子,現在都這樣了嗎?


    “你……”


    “說什麽,剛才說什麽來著,說花你錢就得聽你的?可以啊,我可以不花你們的錢,你倆也算算多少錢能斷了我跟你們的關係。”


    宋瀟本來有心解釋解釋,可他們倆一唱一和的並沒有給她機會,早就看透了這兩口子,可笑她竟然因為一個小孩兒心軟了。


    可惜宋林了。


    “不是,你覺得用錢能買斷親情?看來今兒不打你身上你是不知道好賴啊!起開,別攔著我。”宋文氣勢洶洶站起來,張美玉拉著他的手,想把宋文拉住。


    可氣頭上的宋文大手一揚,給張美玉揮的一屁股坐迴了沙發上。


    宋瀟也站了起來,“是誰不知道好賴?我給你倆背多少年的鍋,真當我不知道那孩子怎麽迴事嗎!”


    “還有,我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我一沒違法,二沒違背道德,用不著你們倆這個跟我就差十七八歲的父母教育我什麽,你倆有什麽資格跟我在這裏說村裏女孩子怎麽怎麽樣?”


    宋瀟是懂戳心窩的,既然他們說話不客氣,那她也不用留什麽餘地了。


    “你!你個小姑娘怎麽能說這……”張美玉抖著手指向宋瀟,“還有,你知道什麽?”


    “你們倆做事心裏沒數嗎?問我還不如問問你自己,畢竟,若要天不知,除非己莫為。”宋瀟嗤笑道。


    可笑,真當她還是小孩子嗎?趁著孩子睡著說事兒就不能等她睡死了再說?


    剛關燈十分鍾就開始密謀,“你倆也知道你倆生的不是啞巴,更不是聾子,更何況那時候房子不隔音。”


    宋瀟小時候還是平房,雖然院子大,但是住人的房子不是很大,房間更是隻隔著一層紅磚牆,說個話都能聽見。


    那時隻有宋瀟一個女孩子,宋文是不打算再蓋房子的。


    後來是掙了大錢,又趕上村裏重新規劃,賣了好幾處大坑,其中一個大坑邊就是老宋家祖墳。


    遷墳補償,給了宋文很大一筆錢,那段時間總有隔著八輩祖宗的不知名親戚聞風過來借錢。


    宋文一賭氣,自己添錢重新蓋了現在這個二層小樓,還找人特意設計的空間布局,但是一家三口,一樓住就夠用了,二樓裝修好一直沒住過人。


    宋文就像即將要炸了的皮球,突然有人發現,戳破了撐的鼓鼓的,隻有一層外皮的地方,泄氣了。


    “那你怎麽沒……”那你怎麽沒鬧呢?宋文想問這個,可他想到了什麽。


    怎麽沒鬧呢?那段時間叛逆的不行,三天兩頭的叫家長,不是逃課了,就是打架了,要不就是頂撞老師。


    後來更是和社會上的小混混一起出去鬼混,去網吧整宿整宿的找不到人。


    再後來就是突然醒悟了一般,不惹事生非,還更加努力學習了,除了不努力勸他們倆離婚,宋瀟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張美玉震驚的站了起來,開始拉扯宋瀟,宋文反而倒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雙眼無神,腿也沒力氣撐著,挺直的搭在地上。


    “那你怎麽不說!你怎麽不攔著!那孩子就能活啊!宋瀟啊宋瀟!你比我和你爸可狠心多了!虧我們還這麽彌補你,你這個孩子真是壞透了,和你奶奶一樣,壞透了!”


    張美玉拉扯中,宋瀟站的筆直,反觀張美玉卻搖搖欲墜。


    “可別這麽說,我什麽都沒做,也什麽都沒說,就像現在一樣。”


    這句話莫名戳動了宋文,是啊,她一個孩子知道什麽?那時候她才多大,能攔住他們什麽呢?


    是他們兩口子互相打氣,做出的決定,隻是沒想到後來碰上他媽找事,將計就計,就做了。


    再後來他媽那個有事找事,找事還怕事的人把後果都推給了宋瀟,這不也是他們兩口子默認了的嗎?


    說迴近的,他們上樓是想好好和孩子嘮嘮的,怎麽就到了如今的地步?


    孩子確實一句沒說啊,隻是她終於說話了,還不如不說……


    宋文大嗬了一聲,“行了美玉,甭胡攪蠻纏了!”


    張美玉像是按了暫停鍵的木偶,但下一秒就哭出聲來,隻是不再拉扯宋瀟,坐在宋文腳邊,抱趴在他大腿上哭。


    “文哥,怎麽會這樣啊。”


    是啊,怎麽會這樣啊,隻怪當初歹念已起,做事太絕,遭了報應。


    “這是我在家待的最後一天,以後你們也不用給我打錢了,我花不起。對,這些年的賬單別忘了給我。”宋瀟說著剜心的話,抬腳迴了房間開始收拾東西。


    話雖然說了出去,可她沒地方能去,天大地大,她還沒畢業,這可怎麽整。


    想東想西,最後宋瀟給周清打去了電話,她現在能依靠的人隻有他了,希望他能靠的住吧。


    第一遍電話沒人接,宋瀟有些失望,難道自己真的遭報應嗎?勸父母離婚的報應是自己得不到任何感情嗎?


    第二遍依舊沒人接,宋瀟已經放棄了,打車去縣城吧,先找個房間住下再說。


    不行再試試?宋瀟不死心,想著再打最後一遍,都說事不過三,她這剛兩次,雖然失望,但誰叫她找的當兵的呢。


    第三遍即將自動掛斷的時候,周清接通了。宋瀟不經意的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


    隻是這口氣鬆太早了。


    “喂?怎麽了?有事嗎?”周清有點急,他現在帶隊訓練,第一遍震動他沒管,第二遍就感覺是宋瀟,但是他想他不接宋瀟就知道是什麽意思了。


    可沒想到還會有第三遍,交待了下邊兩句,周清腳步匆匆跑去沒人的角落才接通電話。


    連跑帶顛的,周清語氣有點不好,他從來沒有在訓練的時候管過私事,這是第一次。


    宋瀟:“……”那點想依賴他人的想法破滅了,到頭來,她能依靠的隻有自己。


    被父母罵,宋瀟沒哭。和父母爭吵,她沒哭。決定離開家,她沒哭。


    可周清一句話,宋瀟酸了眼眶,苦了嘴。


    “沒,沒事,你忙吧,掛了。”宋瀟說話帶了顫音,匆匆掛斷電話,繼續收拾東西。


    周清聽出來不對勁,也不管那麽多了,擰著眉頭迴撥了迴去,可這次輪到他打不通了。


    宋瀟吸了吸鼻子,安慰自己沒什麽大不了的,她已經成年了。


    周清的第一個電話宋瀟是真沒聽見,而且這廝一聽沒接通,就掛了。第二遍打的視頻通話。


    宋瀟接通了,周清嚴肅臉想教育教育宋瀟,但是看見她紅紅的眼圈懵了。


    “我就是,我在忙,所以,哎,不至於啊,哭什麽?”周清慌了,天地良心,他就說了一句話而已……


    “哥,我沒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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