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裏。


    秦硯川抱著時漾走到床邊,彎腰將人放再在了淩亂的床鋪上,再扯過被子蓋上。


    時漾皺著眉,一動不動地躺著。


    光線明亮,秦硯川能明顯看到他微微顫動的眼睫,臉上覆蓋了一層薄汗,額前碎發被汗水打得潮濕。


    額角還貼著紗布,看起來可憐極了。


    秦硯川在床邊坐下,忽然伸手撥開時漾額前的發絲,隨後手背覆蓋在他額頭上,探了探溫度。


    燙得厲害。


    秦硯川收迴手,也沒幹別的事情,就安靜地坐在床邊,盯著時漾那張泛著病態潮紅的臉看了半晌。


    男人淺色的眼眸裏浮現一絲戲謔和玩味,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就這樣過去了三十秒,一分鍾,兩分鍾……


    時漾藏在被子下的手,默默摳緊了床單。


    咬著牙,眉頭皺得更緊了,鼻子也跟著微微動了動。


    不行,忍不住了。


    他猛地閉上眼睛,張著嘴巴,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阿!嚏!”


    秦硯川閉了閉眼,隨後麵無表情地抬手抹了一把臉。


    打完噴嚏,時漾還緊緊閉著眼睛,完全不敢睜開,默默扯起被子蓋住了自己整張臉,隻留下一撮翹起來的呆毛在被子外麵。


    秦爺是個大度的長輩,沒有計較剛才的事情,權當沒發生過。


    他隔著被子,拍了拍時漾的腦袋,口吻隨意:“想把自己悶死?”


    說罷,他便直接上手把被子扯了下來,時漾漲紅了一張臉,緊緊捂著自己的嘴巴,忽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不行,好惡心,要吐了!


    時漾俯身趴在床邊,雙手用力抓著床單,再也忍不住了。


    “yue!”


    “yue!”


    秦硯川垂眸,看著鞋麵和褲腿上沾染的髒汙,大腦裏的某根神經跟著跳了跳,臉部繃起隱忍的線條。


    時漾吐完就舒服了許多,但一顆心還懸在嗓子眼裏。


    上次吐在秦夜闌腿上了,這次是秦硯川。


    嗐,還不如往秦夜闌身上吐呢。


    他擦了擦嘴角,小心翼翼地瞄了眼身旁的男人,弱弱地開口:


    “對不起啊,秦小叔,這種東西就如同我對你的崇拜之情,是無論如何也控製不住的。”


    秦硯川:“……”


    “啊不行,腦袋又疼又暈,身體裏像是有火在燒,想死。”


    時漾兩眼一閉,又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一動也不敢動。


    秦硯川的臉色很平靜,完全看不出一絲惱怒的跡象。


    在經曆了死寂一般的沉靜後,他忽然伸手抽了張紙巾,不緊不慢地替時漾擦了擦嘴角。


    時漾眼睫亂顫,抓著床單的手更用力了。


    就在這時,一聲意味不明的笑忽然傳進他的耳膜裏,緊接著是男人磁性低緩的嗓音:“怕什麽,我又沒怪你。”


    時漾試探性地掀起眼皮,秦硯川已經起身往洗手間走去了。


    時漾趕緊坐了起來,探著腦袋看向那邊。


    沒多久,裏麵傳來花灑的聲音。


    幾分鍾後,秦硯川折返迴來,鞋子和褲腿已經簡單用水衝洗過了,手裏還拿著一個漱口杯。


    他將水杯遞到時漾嘴邊,“漱口。”


    時漾乖乖張嘴,將杯子裏的水喝了進去,漱了漱口又將水吐進了杯子裏,隨後眼巴巴地抬起臉看過去。


    “秦小叔,你真好。”


    剛才吐得激烈,說這話的時候,他眼裏還氤氳著生理性的淚水,眼尾像是用上好的胭脂暈染過,泛著薄紅。


    微微下垂的眼尾,顯得無辜又可憐。


    秦硯川忽然伸手,帶著溫度的指腹摁在時漾的唇角上,不輕不重地抹去上麵殘留的水漬。


    “想吐的時候提前說一聲。”


    時漾臉頰更紅了,眼睫垂了下來,跟蝴蝶振翅似的撲閃撲閃的,抿著唇輕輕嗯了一聲。


    他掃一眼秦硯川,又垂眸,逐漸變得羞赧起來。


    秦硯川也警覺起來。


    欲言又止片刻,時漾用他那發燒導致變聲的唐老鴨嗓子,嬌俏地說:“秦小叔,你怎麽突然搞這種小把戲。”


    “真是……我們好像有點曖昧了。”


    秦硯川指尖微微一抖,隨後用力摁了摁手指關節,讓你摸。


    他麵上沒什麽反應,隻不過端著水杯的手無聲收攏,險些把杯子捏碎。


    有很多時候,秦硯川都想把時漾那張喋喋不休的嘴巴給堵上。


    “不舒服就好好躺著,少說話。”


    時漾哦了一聲,又半死不活地倒迴了床上。


    他裹著被子,跟隻煮熟了的蝦子一樣蜷縮著身體,閉著眼睛安安靜靜地淌著,再也沒出聲。


    這迴是徹底歇菜了,沒精力折騰。


    秦硯川把漱口杯放迴洗手間,再次迴到床邊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畫麵。


    床上的人背對著他的方向蜷縮著,隻露出一邊憔悴的側臉,難得的安靜乖巧。


    地上一片狼藉,都是時漾剛才吐出來的東西。


    這個時間點,傭人早已經休息了,秦硯川也懶得折騰。


    他繞到床鋪的另一邊,再次俯身下來,手臂剛碰到時漾的身體,對方就掀起了眼皮,沒精打采地看了過來。


    時漾也沒說話,隻是投以詢問的目光。


    “這裏髒了,我抱你去別的房間。”


    聞言,時漾也沒跟秦硯川客氣,慢吞吞地朝他伸出了雙臂,還頗為感恩地說了句:“真是辛苦你了。”


    生病了,倒是跟變了個人一樣。


    秦硯川沒說什麽,手臂穿過時漾的腋下和腿彎,駕輕就熟地將人打橫抱起,轉身往外麵走去。


    大概是退燒藥的藥效上來了,時漾覺得困,於是歪頭靠在秦硯川懷裏,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過了好一會兒,直到他感覺自己再次躺迴了床上,才勉強掀開了眼皮。


    結果在看清楚周圍的環境後,他瞳孔微微一顫,就連混沌的腦子都清醒了不少。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裏是秦硯川的臥室,他躺著的,是秦硯川的床。


    時漾本以為秦硯川說的換房間,是隨便給他找間沒人住的客房,誰知道竟然把他抱迴了這兒。


    秦硯川似乎沒看到時漾的反應,語氣平常地囑咐了句:“你先睡,醫生待會兒就過來。”


    說罷,他便轉身進了衣帽間,把還濕著的褲子換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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