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之下】琅琊王府中,雷夢殺目睹著天幕裏雷無桀的烏龍操作,驚得眼珠子都快蹦出來,臉上的表情活像見了鬼似的,猛地一拍大腿,聲如洪鍾般咆哮道:“我嘞個乖乖!這小兔崽子搞什麽名堂?那是你如假包換的大師兄唐蓮,可不是暗河的什麽千麵鬼!”他一邊吼,一邊雙手在空中揮舞,像要驅趕這荒唐的景象。


    “眼睛長到腳後跟去啦?連自家人都認不出,還把大師兄當成暗河千麵鬼,若風啊若風,不懂就問,他這腦袋裏裝的是漿糊嗎?抑或是出門忘帶腦子啦?這不是純純的冤大頭行為嘛!又不是妖怪會變來變去!我真是服了,他咋就死腦筋轉不過彎呢?”雷夢殺氣得在原地直跺腳。


    “想我雷夢殺,那可是天縱奇才!”他突然站定,雙手叉腰,胸脯一挺,下巴高高揚起,滿臉傲氣,“日後更是貴為北離八柱國之大將軍兼銀衣君侯,朝堂上那些複雜的權謀爭鬥,在我眼中不過是小兒科,我隻需略施小計,便能將其玩弄於股掌之間。”說到這兒,他得意地仰起頭,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


    “老婆心月,那可是劍心塚塚主李素王的女兒,身份尊貴,氣質高雅,聰慧過人。後來更是成為了天啟四守護之一的青龍使,聲名遠揚。女兒寒衣,將來更是要榮登五大劍仙之列,成為雪月劍仙,執掌天下第一城雪月城,成為令人敬仰的二城主,那是何等風光!”雷夢殺說起家人,眼睛放光,臉上寫滿了驕傲,雙手不停地比劃著,仿佛在描繪一幅宏偉畫卷。


    “可再瞅瞅我這寶貝兒子,咋就憨傻成這樣?就像蕭瑟說的那個夯貨,對,一點沒錯,就是個夯貨!我這聰明腦袋瓜,怎麽就生出這麽個活寶兒子?嗚嗚嗚x﹏x若風啊!我這一世英明,全被他給攪和了!”說著,他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雙手抱頭,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琅琊王蕭若風看著雷夢殺那副生無可戀的模樣,忍不住大笑起來,笑聲爽朗,在王府的庭院中迴蕩。他幾步上前,伸手用力拍了拍雷夢殺的肩膀,嘴角噙著一抹調侃的笑意,和聲細語地說:“夢殺,先別這麽垂頭喪氣。無桀這孩子雖然性子是直爽了些,沒什麽心眼兒,可他心地純善,一腔赤誠,在江湖中闖蕩,說不定能闖出一番別樣的天地。”


    他微微頓了頓,道:“我們年少時,不也懷揣著一腔熱血,橫衝直撞,做過許多讓人啼笑皆非的事兒嗎?尤其是你和顧師兄。”


    蕭若風說著,拉過一旁的椅子,在雷夢殺身邊坐下,神色認真地看著他:“無桀雖然現在看著莽撞,可這恰恰是他的可愛之處啊。也正是因為這份單純,他才能結交到一幫真心相待的朋友。在這複雜的江湖之中,這份純粹可是千金難換呐。你看他如今雖然鬧出這烏龍,可也說明他對朋友的安危極為上心,眼裏揉不得沙子,這不也是他的優點嗎?再說了,警惕性又不是什麽壞事。”


    他輕輕搖了搖頭,臉上笑意未減,“說不定哪天,他的這份赤誠會為他帶來意想不到的機緣,讓他成為江湖中一段傳奇佳話,到時候,你可就偷著樂吧。”


    雷夢殺抬起頭,一臉哀怨地看著蕭若風,撇了撇嘴道:“若風,你變了!你以前都是和我一起吐槽這些糟心事的。還記得咱們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時候,要是有誰辦事不靠譜,咱們倆不得把他數落得狗血淋頭?現在倒好,我兒子幹出這糊塗事兒。你倒好,淨幫他說好話!”


    他站起身,在原地轉了一圈,雙手攤開,滿臉無奈:“以前咱們可都是眼裏不揉沙子,做事風風火火的主兒。看見啥不對,那必須得說個痛快。怎麽如今你變得這麽會和稀泥啦?我還指望你和我一起好好罵罵這小子,等日後小桀長大,把這事當玩笑話講給他聽呢,好好讓他長點記性來著。”


    雷夢殺重新坐迴椅子上,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嘟囔著:“以前咱們商量事兒,那可是一拍即合,對那些不著調的事兒,那批判起來可毫不留情。現在你這麽一說,我倒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苛刻了。可他這事兒真的太離譜,我這心裏實在過不去這道坎兒。江湖險惡,就這種智商,話本裏都活不過三章,我現在啊,除了求我家心月,寒衣平平安安外,再一個就是希望這小子苟在蕭瑟身邊,千萬別再到處惹是生非。蕭瑟那家夥心思縝密,跟著他,起碼能少走些彎路,別哪天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小命給搭進去了。也不知道這傻小子什麽時候才能真正開竅,學會點江湖的生存之道,別再傻乎乎地往前衝,真要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麽向心月交代啊。”


    蕭若風一聽,嘴角一彎,露出個狡黠的笑,伸手彈了下雷夢殺的腦門,打趣道:“夢殺,你這說的什麽話!我可不是和稀泥,我這是看開啦!算了,跟你這榆木腦袋說不通。”


    雷夢殺一聽,“噌”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身,雙手叉腰,氣唿唿地努嘴說道:“好你個蕭若風,我在這兒愁得焦頭爛額,你倒好,不僅不安慰我,還說我是榆木腦袋?我這不是擔心無桀嘛,這江湖多兇險,他這麽莽撞,遲早要吃虧!”


    蕭若風聞言,不禁有些好笑“夢殺,二師兄,我錯了還不行嘛!你這關心則亂,我都懂。可你想啊,無桀現在經曆這些,都是在為以後積攢經驗。”


    他拉著雷夢殺重新坐下,耐心解釋:“江湖兇險,可咱無桀也不是一個人在闖。他身邊有唐蓮、蕭瑟這些靠譜的夥伴,大家相互照應,不會出啥大亂子。”蕭若風拍了拍雷夢殺的手背,笑著說:“咱就把心放肚子裏,說不定過不了多久,無桀就成了能獨當一麵的大俠,到時候你就等著享福吧!”


    雷夢殺擺了擺手,臉上的怒容瞬間消散,神情滿是關切:“好了好了,若風,我沒生氣,就是看你臉色不好,是不是最近王府裏事務太忙,累著了?對了,你和景玉王那事,不管怎麽樣,我都支持你。我在江湖上也算有些威望,朝堂裏也有不少人脈,我會幫你平衡江湖朝堂這其中關係。你就放心去做你認為對的事,有我在,天大的麻煩都能給你解決。看,還是二師兄對你好吧!”


    蕭若風眼眶微微泛紅,伸手用力拍了拍雷夢殺的肩膀,感慨道:“夢殺,有你這句話,我心裏就踏實多了。最近王府裏雜事纏身,父皇病重,又要應對其他皇子的刁難,我確實有些心力交瘁。但隻要想到還有你在背後挺我,我就覺得沒什麽過不去的坎兒。”


    雷夢殺一聽,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伸手撓了撓後腦勺,撇嘴道:“這怎麽還煽情上了呢!若風,你可別搞得這麽肉麻,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咱們兄弟之間,說這些幹啥?”


    他別過頭,輕咳一聲,掩飾住眼底的動容,“再說了,你是琅琊王,身負重任,如今局勢複雜,你壓力大我都懂。但你可不是一個人在扛,有我雷夢殺在,不管哪個皇子想給你使絆子,都得先問問我答不答應!”他猛地轉身,雙手重重地搭在蕭若風的肩膀上,目光堅定,“若風,挺直腰杆,咱們一起把這難關給跨過去!”


    蕭若風深吸一口氣,強抑住眼中翻湧的熱意,嘴角上揚,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好!有你這話,我心裏敞亮多了。最近周旋在朝堂和王府之間,各方勢力暗流湧動,我時常覺得孤立無援。可你一出現,我就知道,再難的局也能破。”他抬手握住雷夢殺的手腕,手上用力,像是要把這份力量傳遞過去,“接下來,還得仰仗你幫我穩住江湖那邊,朝堂上的事兒我來周旋。等這一切塵埃落定,我在王府擺上一桌慶功宴,咱們不醉不歸!”


    【天幕之上】淫雨霏霏,如愁緒般無盡蔓延,從南安城一路鋪展至秦煙城,天地間滿是濕漉漉的氤氳。


    一位身著烏衣的公子,手執一柄油紙傘,孑然獨立於亭外。雨滴錯落有致地叩擊著傘麵,發出泠泠然的清響,似在演奏一曲幽咽的樂章。


    於涼亭之中,身著一襲堇色長袍的男子子,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他的眼眸緊緊盯著亭外的公子,心中暗自感慨,似乎每一次與他相見,都恰逢這等濕寒凜冽、仿若被陰霾籠罩的時日。


    他清晰記得,往昔執傘鬼蘇暮雨曾手持十八把鋒芒畢露的利刃,每一柄都仿佛蘊含著奪人性命的凜冽殺意,令人膽寒。然而如今,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兇器,竟搖身一變,成了眼前這把看似脆弱、實則暗藏玄機的傘。


    連續多日,蘇暮雨始終緘默不語,隻是路引著他們日夜兼程,向著此地趕來。


    “哼,”謝七刀神色冷峻,薄唇輕啟,聲音低沉沙啞,仿佛裹挾著冰碴子,“對暮雨心存疑慮?執傘鬼往昔是暗河最可怖的刺客,他追蹤獵物的本事,連我都忌憚三分。”


    蘇暮雨閑逸地撚動著傘柄,動作輕盈舒緩,滴在油紙傘麵上的雨滴,在離心力的作用下,沿著傘麵的弧度滑落,如同夜空中轉瞬即逝的流星。


    轉瞬之間,蘇暮雨一把探出手臂,五指成爪,周身水汽瞬間翻湧。那些滑落的雨珠,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操控,飛速匯聚、凝結,眨眼間幻化成一把鋒利無匹的水龍劍。劍身晶瑩剔透,水光流轉間,森冷的劍氣四溢彌漫,仿佛連周圍的溫度都驟然下降。


    蘇暮雨手腕輕抖,水龍劍裹挾著磅礴的氣勢,如同一道奔雷,向著涼亭內的蕭紫瑕迅猛刺去。眨眼間,劍尖便已懸停在紫衣男子心口處咫尺之遙,森冷的劍氣讓紫衣男子唿吸一滯,皮膚上泛起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他驚恐地瞪大雙眼,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與恐懼 。


    下意識地向謝七刀投去求助的目光,眼神中滿是絕望與無助。可映入眼簾的,卻是謝七刀那副仿若置身事外的模樣。他神色悠然,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淺笑,對眼前的劍拔弩張置若罔聞 。仿若眼前的生死危機不過是一場無關緊要的鬧劇。隻見他微微頷首,專注地打磨著指甲,動作不緊不慢,旁若無人,仿佛世間萬物都無法幹擾他此刻的愜意。


    刹那間,那把裹挾著凜冽寒意的水龍劍,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操控,陡然改變方向。劍刃如同一道銀色的閃電,貼著蕭景瑕的衣擺迅猛劃過,撕裂空氣,發出尖銳的唿嘯,隨後朝著亭外激射而去。


    蕭景瑕驚魂未定,心髒仍在胸腔中劇烈跳動,他側首而望,視線所及之處,隻見白王蕭崇靜靜佇立。手執一柄玄色油紙傘,他的雙眸被一方潔白的布帛遮住,周身散發著一種神秘而又冷寂的氣息。身旁,一個身形嬌小的侍童正小心翼翼地扶著他。


    “皇兄!”見到白王蕭崇,蕭景瑕頓時欣喜萬狀,這一聲唿喊瞬間破喉而出。


    蕭崇右手不疾不徐地朝前揚起,刹那間,空氣中氤氳的雨珠仿若被無形的絲線牽引,飛速在他身前匯聚、交融,眨眼便凝練成一道堅不可摧的晶幕。那柄攜著森寒之氣、如暗夜流星般疾刺而來的水龍劍,狠狠撞在這屏障之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蕭崇神色未改,麵上閃過一抹銳利,指尖微微一動,那劍與晶幕便如同夢幻泡影,瞬間化作無數細密的水珠,淅淅瀝瀝地灑落,消散在濕漉漉的地麵,好似方才的激烈交鋒隻是一場虛幻的夢境 。


    蘇暮雨腳步一頓,身姿緩緩迴轉,骨節分明的手指將傘擎起些許。刹那間,那雙仿若寒潭般深邃的眼眸映入眾人眼簾,目光中裹挾著疏離。他緊緊盯著蕭崇,聲線低沉,語氣不疾不徐:“白王蕭崇。”


    蕭崇微微頷首,刻意拿捏著與蘇暮雨如出一轍的逼格語調,不緊不慢道:“蘇家家主,蘇暮雨。”


    謝七刀動作嫻熟,利落地收刀入鞘,打量了修剪整齊的指甲一眼,隨後身形驟然一動,猶如離弦之箭般迅速。隻見他大步上前,伸出青筋暴起的粗壯手臂,如拎小雞一般,牢牢抓住蕭景瑕的後衣領,發力一甩,蕭景瑕便像脫靶的標槍,不受控製地被擲出亭外,狼狽摔落在地。謝七刀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眼中滿是鄙夷,嗤笑一聲道:“正主已然現身,你這雜魚就別留這兒礙眼了。”


    蕭崇麵色一凜,周身散發著與生俱來的矜貴氣場,聲線低沉卻擲地有聲:“謝家家主謝七刀,以皇子的身份而言,你此番舉動,未免過於冒失。”


    話落,他執傘柄的手不自覺地收緊,骨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無聲地彰顯著他此刻的不滿與警惕。


    謝七刀臉上浮起一抹似有若無的輕笑,那笑容不達眼底,反而透著絲絲寒意。他微微仰頭,目光帶著審視的意味,悠悠問道:“且容我問一句,依據北離律法,犯下殺人之罪,該如何論處?”


    蕭崇神色泰然,從容不迫地開口,聲線平穩卻暗藏力量:“殺人的情境紛繁複雜,其中差別猶如天淵,絕不可等量齊觀 。”細密的雨絲在他身側編織成朦朧的簾幕,愈發襯出他的氣定神閑。


    謝七刀聽聞,周身氣場瞬間冷凝,骨節嶙峋的大手緩緩攥緊刀柄,動作間,空氣仿若都被割裂。刹那間,他挺直腰杆,好似一柄蓄勢待發的長槍,周身鋒芒畢露 。即便歲月在他麵龐鐫刻下滄桑印記,可那一身腱子肉,依舊訴說著他曾經的剽悍;他的雙眼銳利如隼,死死地盯著蕭崇,目光中的寒意仿佛能凍結一切:“那依照北離律法,手染過百鮮血的,又當如何?”


    “依律當斬。”蕭崇不假思索,斬釘截鐵地給出答複,言語間盡顯果斷與幹脆。


    謝七刀神色冷峻,目光中透著幾分複雜的意味,語調低沉而悠長:“正是如此。”他微微頓了頓,繼續說道,依照北離律法,我這一身罪孽,早該被處以斬刑,灰飛煙滅,又憑什麽對北離的皇子俯首稱臣?白王殿下,老朽真是好奇,”他嘴角浮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其中卻夾雜著絲絲嘲諷,“您放著朝堂要務不管,何苦主動來覓我們這些罪大惡極之人?”


    “謝叔。”執傘鬼冷不丁發聲,聲音低沉卻清晰,宛如寒夜鍾聲,瞬間截斷了謝七刀的話語。


    謝七刀聞言,當即住口,臉上沒有絲毫慍色,唯有唇角那抹仿若來自九幽的森笑,依舊肆意蔓延,像是在無聲訴說著他內心深處的不屑與桀驁 。


    蕭景瑕心焦如焚,腳步踉蹌,幾乎是連跑帶顛地衝到白王身側。飽含深情與急切地喚道:“兄長!”


    蕭崇毫無征兆地揚起手臂,以雷霆萬鈞之勢,一記耳光就那麽水靈靈地扇向蕭景瑕,手掌裹挾著勁風,看著就火辣辣地疼。他的聲線依舊沉穩,表情冷峻得如同寒夜中的孤山,可這迅猛的一巴掌,卻藏著壓抑已久的憤懣。


    蕭景瑕毫無防備,被這一巴掌扇得重心不穩,整個人直直向後倒去,重重摔在泥地上。他的唇邊瞬間滲出血絲,殷紅的血跡在雨水的衝刷下,愈發顯得觸目驚心。細密的雨絲如針般落下,轉瞬就將他的華服浸透,發絲淩亂地貼在臉上,整個人顯得落魄不堪。


    蕭崇劍眉微蹙,麵上透露著威嚴,一字一頓地詢問:“可清楚自己究竟錯在何處?”


    蕭景瑕狼狽地從地上爬起身,伸出顫抖的手,用力抹去嘴角不斷滲出的鮮血,聲音裏滿是懊悔與敬畏,低聲說道:“兄長,景瑕已深知過錯。”


    “去向暗河的諸位家主表達你最誠摯的歉意。”蕭崇神色平靜,語氣卻不容反駁。話語落下,他步伐沉穩地向前邁進一步,身姿挺拔如鬆,動作嫻熟地將手中的傘精準地挪到蕭景瑕身前,為他遮擋住那傾盆而下的冰冷雨水 。


    “無需如此。”蘇暮雨神色平靜,語氣波瀾不驚,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淡漠。


    蕭景瑕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眼中滿是驚惶與疑惑,他來迴打量著麵前的眾人,脫口而出:“所以你們一早便清楚我不是蕭楚河?”


    謝七刀挺直了腰杆,冷嗤一聲道:“蕭景瑕,你著實小覷了暗河,也低估了我們的能耐。自你邁入暗河地界的那一刻起,我們便已洞悉你的身份——明德帝第九子蕭景瑕。之所以留你一命,未曾痛下殺手,不是心慈手軟,不過是想看看究竟誰是幕後推手。白王蕭崇,以暗河諸位家主的判斷,你相較蕭楚河更有潛力,是更值得我們下注的人選。”


    “會個麵而已,何必如此劍拔弩張。”一道溫和的嗓音悠悠傳來,打破了現場緊繃的氣氛。循聲望去,正是送葬師蘇昌河,也是現任暗河大家長。


    蘇暮雨與謝七刀見狀,拱手作揖,齊聲說道:“大家長。”聲音裏滿是尊崇,動作間盡顯謙卑。


    蘇昌河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叩擊著石桌,發出清脆聲響,和聲細語卻又帶著幾分上位者的威嚴:“亭外天寒地凍,諸位莫要拘謹,進來落座吧。”


    蕭崇聞言,帶著蕭景瑕與侍童穩步邁向亭內。


    謝七刀迅速將刀歸鞘,動作一氣嗬成,盡顯常年習武的利落幹脆。緊接著,他走到大家長身旁,側身入座,坐定後,他微微前傾,恭敬發問:“不知大家長此番突然親臨,所為何事?”


    蘇昌河聲音低沉而略帶喟歎:“或許是在暗處蟄伏過久,心中也生出了幾分想要置身天光之下的念頭。對了,你們怎


    麽停駐在此處?李寒衣又在何處?”


    蘇暮雨身形筆挺,並未踏入涼亭避雨,仍佇立在原地,目光隨著雨滴墜落的軌跡遊移,有條不紊地迴應道:“三日前,我們已然成功截住李寒衣。唐門老爺子們正一路跟隨,依照行程推算,他們很快就會趕到此處。我們計劃在此處布下天羅地網,截住雪月劍仙。”


    “不,這次不是簡單的阻攔,我們的目標是取她性命。”蘇昌河臉色陰沉,話語擲地有聲,每個字都裹挾著不容置疑的狠厲。


    蘇暮雨與謝七刀聞言,臉上的肌肉微微一緊,眼中閃過一抹震驚。二人心照不宣地交換了一個眼神,那眼神裏既有對這決定的意外,也有對局勢的考量。緊接著,他們又把目光聚焦在大家長身上,身姿微微前傾,神情專注,迫切地等待他說明背後的緣由。


    “將雪月劍仙屠戮殆盡,這聽上去堪稱一場震撼武林的豪舉。此役一旦開啟,雪月城同暗河之間的矛盾將徹底激化,從此成為不共戴天的死敵,再無轉圜的可能。”


    蘇昌河微微眯起雙眼,眼中閃爍著幽邃的光,頓了頓後,語氣中帶著一絲決絕,緩緩說道:“不過,沒有退路或許也並非壞事,破釜沉舟,方能一往無前。”


    蘇暮雨神色肅穆,劍眉緊蹙,向前邁出一步,“雪月劍仙實力超凡,想要取其性命,難度係數太大,這絕非輕而易舉就能完成的任務。”


    大家長嘴角勾起一抹誌在必得的弧度,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唐門老爺子三人,加上你和謝七刀,合力還拿不下一個雪月劍仙?”


    蘇暮雨麵色沉凝,斬釘截鐵道:“我同她交過手,光憑這幾人,遠遠不夠!”


    蘇昌河聞言,眉梢陡然上揚,眼中瞬間閃過一抹嗜血的寒芒,宛如暗夜中蓄勢待發的猛獸:“那要是再算上我呢?”


    蘇暮雨下意識地擰緊了眉頭,眼中滿是詫異與疑慮:“你打算親自下場?”


    “事到萬不得已,我自會出手。”大家長幽幽一歎,語氣裏滿是世事無常的喟歎。話落,他冷不丁扭頭,目光如尖銳的寒芒,精準地刺向蕭景瑕。


    蕭景瑕被這猝不及防的注視驚得心頭一震,隻覺一股寒意從脊梁骨躥升而起,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喉嚨發緊,磕磕絆絆地問道:“大家長…有…有什麽要問的嗎?”


    大家長目光如炬,緊緊盯著蕭景瑕,語氣平靜卻暗藏威嚴:“當日,你遊說我們派出殺手截殺雷家堡那個叫雷無桀的紅衣少年。你特意點明,他是雷轟與李寒衣悉心栽培的得意門生,堪稱雷門這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還斷言將其除去,對雷門而言會是沉重一擊,能有效削弱他們的勢力。這些話,可是你說的?”


    蕭景瑕強裝鎮定,微微頷首,語氣篤定:“正是如此,在這件事上,我絕無半句虛言。”


    大家長臉色一肅,語調陡然抬高,每個字都裹挾著壓迫感:“既然你知道那個身份,那想必他的同伴身份,你也一定清楚,說,和他一道的人到底是什麽來曆?”


    蕭景瑕聞言,臉上閃過一絲慌亂,神情一滯,雙唇緊閉,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似乎在權衡著什麽。


    此時,亭外,隱隱約約有兩人朝著這邊靠近。一人身著鮮豔似火的赤衫,另一人則穿著高貴典雅的堇衣,兩人身形曼妙,步步生蓮 。赤衫女子的雙臂緊緊環住蘇昌離,他毫無動靜,麵色慘白如紙,氣息全無,看樣子已然沒了生機。


    蘇昌河緩緩向後仰去,慵懶地倚在椅背上,目光穿透雨幕,直直看向蒼穹,語氣中帶著幾分難以言說的落寞與悵惘:“他,勉強能算作我的血親。”短暫的沉默後,他的聲音陡然低沉下去,透著絲絲寒意,“可現在,他卻橫死於劍心塚。所以,你得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


    話音剛落,大家長的眼神瞬間銳利如鷹,周身氣勢陡然攀升,怒聲質問道:“我再問一遍,那些人究竟是什麽來曆!”


    在雲霧氤氳的青城山,乾坤殿莊重肅穆,靜謐得隻聞風聲與遠處的鳥鳴。一位身著暗紫色道袍的道士靜坐在蒲團之上。雙眼微閉,神態安然,周身仿若散發著與天地合一的祥和氣息,似乎正沉浸在一場跨越時空的冥想之中。


    陡然間,他雙眸霍然睜開,刹那間,眸裏仿若有靈動的紫芒如溪流般緩緩淌過,帶著幾分神秘與深邃。


    與此同時,他身後那尊巍峨的三清祖師像毫無預兆地劇烈晃動起來,那搖晃的幅度越來越大,仿佛隨時都會掙脫底座的束縛,轟然墜地。


    趙玉真見狀,神色一凜,迅速起身,雙手在身前快速掐訣,口中念念有詞,全身心投入推算之中。隨著推算的深入,他劍眉逐漸緊蹙,仿佛有千鈞重擔壓在心頭。終於,他輕抬眼瞼,目光如電,直直射向三清祖師像,那眼神中滿是不容置疑的堅定,仿佛要從神像之中探尋出隱匿於天地間的秘密 。


    眨眼間,原本晃動不止的祖師像驟然定格,三位祖師麵容依舊透著不容褻瀆的神聖感,好似歲月和動蕩都無法撼動其分毫。


    趙玉真麵色一沉,突然發出一聲冷冽聲音:“青霄歸位!” 刹那間,一道淩厲劍氣從遠方唿嘯而至,正是他的佩劍。趙玉真眼疾手快,穩穩攥住劍柄,順勢猛地抽出劍身。一時間,劍身霞光四溢,奪目至極,符咒散發著金光,古老符文若隱若現,散發出神秘而強大的力量波動。


    在道家的神兵譜係裏,青霄劍的地位尊崇非凡。它躋身天下名劍的第六位,是青城山至高無上的鎮山神器,也是曆代掌門傳承的信物,承載著深厚的道家傳承與無上威嚴。


    而趙玉真便是現任掌教。


    江湖赫赫有名的五大劍仙,各有千秋。雪月劍仙的劍術,宛如風花雪月共舞,劍影間盡顯綺麗之美;儒劍仙的劍技,滿含文人雅士的書卷氣,一招一式皆透露著文雅的氣質;怒劍仙的劍勢,剛猛無匹,如洶湧的怒潮,一往無前,霸氣震懾四方;孤劍仙的劍路,獨樹一幟,帶著遺世獨立的寂寥與孤傲。而道劍仙趙玉真的劍,堪稱是劍中真仙。他的劍,不沾染絲毫人間煙火,更未被血腥所玷汙,純粹而空靈,盡顯道家的至理與超脫。三十多年來,趙玉真深居山中,心無旁騖,潛心向道,從未涉足山下那充滿紛爭的世界。在世人眼中,倘若某天聽聞他羽化成仙,脫離塵世的羈絆,也絲毫不會覺得意外,仿佛這一切本就該是他的歸宿 。


    趙玉真立在三清祖師像前,手中的青霄劍映著殿內燭火,微光閃爍。他的指尖摩挲著劍身,動作輕柔而緩慢,仿佛在與一位老友低語。劍身上的符咒仿若受到感召,微光躍動,仿佛在與他無聲交流。


    片刻後,趙玉真微微仰頭,目光中流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緊接著,一聲喟歎自他唇間溢出。他的動作沉穩而莊重,將劍緩緩歸鞘,發出一聲清脆的“噌”響。


    隨後,他雙手捧著劍,緩緩走到三清祖師像前,將劍小心翼翼地放在供案上。他微微俯身,額頭輕皺,眼中滿是敬畏,聲音略顯暗啞:“玉真不孝,而今因要事在身,不得不違背門規,下山一行。”


    陡然間,三清祖師劇烈晃動,幅度遠超之前,仿佛有一雙巨手在瘋狂搖晃。這股強烈的震動迅速傳遍乾坤殿,梁柱嘎吱作響,琉璃瓦相互碰撞,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這股強大的力量吞噬。


    趙玉真卻仿若未覺,神色平靜如水,隻是靜靜地抬頭望向那不斷震顫、仿佛隨時都會坍塌的屋頂,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輕聲呢喃道:“這乾坤殿曆經波折,兩次遭人撼動,看來是時候修繕一番了。”說罷,他不慌不忙地迴過身,邁著不疾不徐的步伐,穩步走向殿門。修長的手指搭上門環,動作沉穩而有力,隨手一推,那扇緊閉的門扉緩緩開啟。


    四位老者靜立當場,他們白發蒼蒼、胡須飄逸,周身縈繞著超凡脫俗的氣質,此刻正目光灼灼地凝視著趙玉真。


    趙玉真覆手而立,身形灑脫,麵上掛著一抹雲淡風輕的笑意,眼神中透著幾分戲謔與調侃,看向隱長鬆,緩緩開口:“殷師伯,江湖中人人都道我趙玉真善推演、精算學,足以冠絕天下。可在我看來,師伯您才是真正的算學翹楚。每次我不過剛在心底萌生下山的想法,您幾位便如同知曉天機一般,早早在此等候阻攔,這等未卜先知的本領,玉真自愧不如。”


    殷長鬆仰頭望向天際,手臂緩緩抬起,手指蒼天,聲音雄渾而厚重,透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是否踏入山下塵世,哪裏用得著我掐算?天道昭昭,自有定數,一切皆在這乾坤萬象之中,你心中所思,天地早已洞悉 。”


    舉目遠眺,蒼穹之上,一群形色各異、難以名狀的飛鳥肆意盤旋,它們以乾坤殿為中心,不斷地飛舞環繞,聲聲啼鳴尖銳而淒厲,好似在訴說著某種不為人知的警訊,那叫聲劃破靜謐的山林,久久迴蕩。


    趙玉真抬眸,目光追隨著飛鳥的軌跡,隨後將視線收迴,看向殷長鬆,神色間帶著幾分灑脫與隨性,嘴角微微上揚,開口說道:“殷師伯,我在這山上靜修多年,寒來暑往,日複一日。如今,我心中萌生出強烈的念頭,想去山下的花花世界遊曆一番,見識見識世間萬象,這山上的日子,實在是有些乏味了。”


    殷長鬆神色一凜,表情瞬間變得肅穆,眼神中滿是關切與憂慮,直直地看向趙玉真,語重心長地說道:“玉真,你師父窮盡畢生心血,為你鋪就修行之路,青城山更是將傳承與厚望寄托於你。這般深厚的期許,你當真要棄之不顧,親手辜負這份沉甸甸的苦心嗎?”


    趙玉真神色坦然,目光堅定如磐,語氣沉穩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果決:“看來確實是這樣了。我已將青霄劍妥善安置,這青城山掌教的重任,便煩請殷師伯暫代。待飛軒曆經磨礪、心智成熟,足以擔起這份職責時,再將此位傳於他。”言罷,他步伐從容,悠然邁出殿內,薄唇輕啟,聲音溫和卻又清晰地喚道:“桃花!”那聲音裹挾著無盡的溫柔,悠悠飄蕩在這山林之間 。


    眨眼間,一抹明豔的紅芒從遠處疾射而來,一柄通體鮮豔如血的桃木劍仿若被無形的絲線牽引,風馳電掣般越過上空,精準無誤地落入趙玉真的掌心裏。


    趙玉真微微垂眸,目光柔和地投向桃花,他的指尖輕輕摩挲著劍脊,細膩的觸感仿佛讓他與劍之間產生了奇妙的共鳴。他的眸中滿是繾綣深情,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弧度,用近乎耳語的聲音說道:“桃花,我們啟程,一起去尋小仙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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