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無桀將心劍往身側一挾,大步流星地邁出劍閣。抬眼便瞧見蕭瑟百無聊賴地坐在台階之上,眼神遊離,一副悠然閑適的模樣。


    雷無桀見狀,趕忙快步上前,關切之情溢於言表:“華錦姑娘特意交代,你需好好調養三天,這期間不讓我們前去叨擾。你現在感覺如何?身體可已完全康複了?”


    蕭瑟神情淡然,微微頷首示意:“放心,還沒到要命的地步。這一路先是趕赴青城山,而後又馬不停蹄地奔波至劍心塚,距離既定的三月期限愈發臨近,你肯定很心急吧。”


    雷無桀連忙擺了擺手,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怎麽會呢,我不著急。還是等你徹底調養好身體,咱們再一同啟程。”


    蕭瑟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慵懶的笑意,不緊不慢地說道:“華錦姑娘已經仔細診視過了,說我身體已然無礙……”


    聽到蕭瑟說身體無恙,雷無桀頓時來了精神,不假思索地伸手,一把將蕭瑟從地上拽了起來,急切說道:“既然如此,那咱們趕緊收拾行囊,即刻啟程!要是誤了期限,我姐姐真會把我大卸八塊的。”


    蕭瑟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一個踉蹌,站穩後一臉哭笑不得,調侃道:“你這態度轉變之快,都快讓我跟不上節奏了。難不成你這瞬息萬變的功夫,是得了我的真傳?這變得比翻書還快,都快趕上川劇變臉了。”


    雷無桀略帶尷尬地摸摸後腦勺,神色中滿是焦急:“實在是沒辦法,我心裏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刻都等不了了。”


    話音剛落,司空千落與落明軒火急火燎地趕到。司空千落一眼便瞧見了蕭瑟,心中泛起一陣漣漪,雙唇微張,似有千言萬語,可最終還是強自按捺住了,默默站在一旁。再看落明軒,周身密密麻麻都是劍,活脫脫像一隻豎起尖刺的刺蝟 ,隻見他快步奔到蕭瑟身旁,滿臉欣喜:“蕭瑟,聽聞你這身子骨已安然無恙了!。”


    蕭瑟抬眸,目光掃過落明軒那奇特的模樣,嘴角微微一勾,調侃道:“幾日不見,你這是怎麽了?怎麽活像一隻刺蝟,是碰上什麽奇遇了?”


    落明軒臉上洋溢著得意之色,胸脯一挺,自信滿滿道:“我最近鑽研仙人六博術,略有心得。日後有機會,定要讓你見識見識這其中的精妙之處 。”


    蕭瑟定睛瞧著落明軒周身的劍陣,眼裏閃過一絲敏銳,笑著開口:“仙人六博術,向來是六劍成陣,可你這陣仗,怎麽平白無故多了一把劍?”


    落明軒撓了撓頭,臉上帶著幾分憨態,思索片刻後說道:“興許是劍心塚的老爺子瞧我鑽研刻苦,特意多贈了我一柄劍,助我在這劍術研習上更上一層樓。”


    就在眾人交談之際,李素王從閣內穩步走出。刹那間,周遭氣氛一肅,眾人紛紛恭敬行禮。盡管李素王有時會顯露出一副風流不羈的做派,像個貪戀美色的古怪長者,但身為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前輩,其威名在江湖上屹立數十年不倒,眾人內心對他仍滿懷敬重與忌憚。


    遙想當年,李素王曾穩坐劍心塚塚主之位,悉心培養傳人李心月。誰料命運弄人,李心月英年早逝,無奈之下,李素王隻能重掌大權,再次肩負起統領劍心塚的重任。而現今,雷無桀成了心劍得主,這一傳承的交替……”


    話音剛落,李素王身後,何去、何從、無法、無天四人魚貫而出。他們目光觸及雷無桀,瞬間身形一正,拱手作揖道:“恭迎新任塚主!”


    心劍,這柄傲然位列天下名劍第四的神兵,向來是劍心塚之主身份的象征。如今雷無桀承接心劍傳承,依循劍心塚由來已久的規製,他自然成為新一任塚主,肩負起統領劍心塚的重任。


    雷無桀聽到“塚主”的稱唿,整個人瞬間呆立原地,眼中滿是驚愕,半晌才磕磕巴巴地吐出一個字:“啊?”,聲音裏滿是難以置信。


    落明軒瞧著雷無桀這副模樣,頓時忍俊不禁,打趣道:“好家夥,雷無桀,你搖身一變成了劍心塚掌門人,難道往後要紮根這兒,鑽研鑄劍之術了?”


    雷無桀無奈地聳聳肩,臉上露出幾分憨態:“鑄劍我是一丁點兒都不懂,這不是趕鴨子上架嘛。”


    李素王目光溫和地掃過眾人,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和聲說道:“劍心塚傳人,實則是心劍的護劍者,並不強求精通鑄劍。當年心月在鑄劍上也是零基礎。所以,你不必有顧慮。你既胸懷江湖,那就大膽去闖蕩。昔年我沒阻止心月,如今也不會束縛你。”


    “外公……”雷無桀敏銳捕捉到李素王話語裏的滄桑與落寞,心底泛起一陣酸澀,輕聲呢喃,語調中滿是擔憂。


    落明軒則興致高昂,難掩心中的激動,幹脆利落地拱手,畢恭畢敬道:“老爺子,那我們便不叨擾了,這就迴去整理行裝,即刻出發。”說罷,他伸手拽住司空千落與蕭瑟,腳下步伐不停,還不忘扭頭朝著何去幾人眨眨眼,露出個狡黠的笑容。何去幾人瞬間心領神會,快步跟了上去。


    司空千落柳眉輕蹙,眼中滿是困惑,出聲問道:“落明軒,你這般火急火燎,所為何事?”


    落明軒靠近她,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雷無桀和老爺子許久未見,想來是要敘敘天倫,咱們這些外人,還是別在這兒杵著礙事了。”


    蕭瑟聞聲迴頭,隻見雷無桀與李素王在劍閣門口的台階上安然落座。霞光灑在他們身上,勾勒出一高一低的輪廓。二人仰頭望著被晚霞染透的天空,正輕聲細語,似乎在分享著獨屬於祖孫間的秘密 。


    李素王抬手探入懷中,動作舒緩地取出一根油潤的烏木煙杆,從煙袋裏拈起一撮煙絲,壓實填滿。他將煙嘴抵在唇邊,而後深吸一口,煙草燃起,發出“滋滋”輕響,青白色的煙霧隨之嫋嫋升騰,模糊了他滄桑的麵容。


    雷無桀挨著李素王坐下,雙腿隨意交疊,神色中滿是對往事的探尋與渴望,輕聲問道:“外公,能給我講講我娘的事嗎?我對她的記憶,實在太少太少了。”


    李素王的目光飄向遠方,思緒被拉迴到遙遠的從前,緩緩開口:“你母親啊,是個至善至純的人。她心思通透,溫婉大方,待人接物總是帶著春風般的暖意。在武學上,她更是天賦卓絕,小小年紀就嶄露頭角,是江湖中難得一見的武學苗子。”


    說到這兒,李素王的手微微顫抖,他又深吸一口煙,才接著說:“隻可惜,命運弄人,她和雷夢殺那龜孫兒的相遇,成了她一生的劫數。”聲音裏滿是沉痛與不甘。


    “我爹他到底做了什麽?”雷無桀滿臉疑惑,眼中滿是不解,急切地追問。


    李素王眉頭擰成了麻花,仿佛在跟迴憶裏的事兒較勁兒,慢悠悠開口:“那個雷夢殺,跟著他的摯友顧劍門一同到訪劍心塚,這天殺的,他不安於在劍閣安歇,竟擅自前往劍心崖。前往劍心崖也便算了,還非得找心月比劃比劃。比劃也就罷了,鬼曉得他竟然意外取勝了。贏了之後呢,更是離譜……”李素王一邊說著,臉上的神情愈發複雜,語氣裏滿是無奈與懊惱。


    雷無桀摸了摸腦袋,滿臉狐疑,半開玩笑地說道:“外公,您這神色,莫不是打翻了好幾缸醋壇子,酸味都快溢出來啦 ?”


    李素王將煙鬥重重磕在台階上,發出沉悶聲響,長歎一口氣,神色滿是追憶與悵惘:“那雷夢殺,比武獲勝後,便憑借著花言巧語,輕而易舉俘獲了你母親的芳心。自那以後,她整日在我跟前軟磨硬泡,一心要與雷夢殺浪跡天涯。我思量著,年輕人誌在四方,總不能一輩子困於這劍心塚,況且雷夢殺出身名門,儀表不凡,看著也算是個良配,便應允了此事。”


    “可誰能料到,這雷夢殺竟是個背信棄義之徒!當初信誓旦旦要與你母親仗劍江湖,結果卻半途變卦,投身天啟城,謀得大將軍之位。他自己馬革裹屍倒也罷了,卻為何要將我女兒也拖入這萬劫不複之地?我真是悔恨交加!當初真該強硬些,將你母親留在身邊,說什麽也不能讓她跟著雷夢殺遠走。”李素王越說越激動,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順著滿臉溝壑的麵龐簌簌而下,臉上寫滿了無盡的痛苦與自責。


    “外公……” 雷無桀滿眼都是疼惜,他緩緩伸出手,動作輕柔地撫了撫李素王的肩頭,試圖驅散老人心頭的陰霾。


    李素王費力地昂首,粗糙的手掌抹過臉龐,聲音帶著哭腔,滿是悔恨:“你說要是當初我狠下心來,把她留在身邊,死活不讓她跟雷夢殺走,是不是就沒這些糟心事了?”


    雷無桀眼珠子一轉,故作輕鬆地挑了挑眉,笑嘻嘻地說:“那可不,您要是真那麽幹了,估計也就沒我啥事了,我這會兒還不知道在哪個娘胎裏待著呢!”


    李素王被他逗得破涕為笑,輕歎了口氣說道:“你這大大咧咧的性子,真是和你阿爹如出一轍。”


    雷無桀聞言,神情瞬間變得肅穆,挺直脊梁起身而立,周身氣場陡然一變。寬大的衣袖隨風烈烈舞動。心劍好似感受到主人的澎湃戰意,“嗖”地從劍鞘中疾射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寒光,隨後穩穩地直插進台階裏,劍身震顫,嗡鳴不止。


    他迴身,目光堅定如炬,直視著李素王,聲音激昂有力,字字鏗鏘:“外公,我和阿爹不是沒心沒肺,隻不過有些信念,早已深植心底!父親母親未竟的心願,我定會全力以赴去達成;天啟城未完的恩怨,我也勢必會做個了斷!”


    李素王將那支泛著陳舊光澤的煙鬥握在手中,神色複雜,冷不丁冒出一句:“和你同行的那個叫蕭瑟的青年,暗藏鋒芒,絕非池中之物。你們這一路頻繁遭到暗河窮追猛打,說不定根源就在他身上。”


    雷無桀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灑脫的笑意,目光清澈而堅定:“他隻是我的摯友。至少此時此刻,這份情誼純粹如初,別無其他。”


    李素王慢慢起身,挺直腰杆,目光深邃地看著雷無桀,沉穩地頷首:“行。不過在這之前,有件事你得去辦。”


    “什麽事?”雷無桀見李素王神情格外冷峻,心猛地一沉,語氣不自覺帶上了幾分焦急。


    “你必須把這台階給我修繕完好!”李素王眉頭擰成一個“川”字,佯裝怒容,提高音量說道,“你不願留在劍心塚擔任塚主,家中上下一大堆繁瑣事務,可不都得我來勞神!你倒好,剛才那一劍下去,便將這台階砸出個大窟窿,今個兒不把它修好,就別想踏出這劍心塚半步!”


    【天幕之下】,眾人圍坐,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天幕,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嘿,司空長風!”王一行冷不丁一拍大腿,把身旁的人都嚇了一跳,“你可是藥王辛百草的嫡傳弟子,依你看,就蕭瑟那隱脈的情況,真有辦法治好嗎?”


    司空長風神色一凜,原本輕鬆的麵容瞬間變得凝重起來,眉頭緊鎖,陷入沉思。片刻後,他緩緩開口:“華錦所言的補魂之術,我雖未曾聽聞,但師父博聞強識,說不定真有此奇法。隻是這隱脈受損太過棘手,即便有法,怕也艱難。”說著,他腦海裏浮現出蕭瑟那病懨懨的樣子,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王一行瞧著司空長風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朗笑道:“喲,司空長風,你這麽上心,不知道的還以為蕭瑟是你親兒子呢!還是說你想做國丈?”


    司空長風撇了撇嘴,沒好氣地迴懟:“你懂個啥!蕭瑟那小子天賦逆天,要不是隱脈拖累,何至於此。他現在是雪月城的人,我這當長輩的,能不操心嗎?”


    正說著,天幕上李素王和雷無桀拿著寶劍對練的畫麵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隻見寶劍跟不要錢似的紛紛折斷,掉了一地。司空長風看著這場景,心疼得直跺腳:“這李素王,也太豪橫了吧!這些寶劍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就這麽浪費了,這些寶劍要是拿來賣,可值不少錢呢。”自從知道自己要掌管雪月城的大小事務,司空長風就成了個“摳門精”,看到花錢的事兒就肉疼,哪怕是別人花錢,他也忍不住要念叨幾句。


    尹落霞笑著接話:“他老人家財大氣粗,哪會在乎這點兒寶劍。不過話說迴來,這‘動千山’要是現世,不知道會落到誰手裏。”


    隨即眼睛放光,搶先喊道:“我猜肯定是孤劍仙洛青陽或者怒劍仙顏戰天!他們倆日後在江湖上那可是用劍的大腕,這神兵到他們手裏,才叫相得益彰!”


    司空長風聽了,不以為然地擺擺手:“江湖水深著呢,說不定被哪個深藏不露的‘掃地僧’給撿漏了。”說完,他轉頭看向南宮春水,“師父,你咋看?”


    南宮春水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經地說:“我也不清楚,不過這‘動千山’乃絕世神兵,肯定在某個有錢人手裏。北離最富有的,莫過於青州沐家與北離皇室,總不至於流落到異國他鄉,多半就在這二者其中之一吧。


    眾人正討論得熱火朝天,天幕上雷無桀的態度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剛剛還說不著急,結果一聽蕭瑟身體好了,立馬像打了雞血似的,拽著蕭瑟就要出發。


    李心月眼中笑意盈盈,柔聲道:“這小桀,變臉比翻書還快!肯定是跟蕭瑟待久了,被帶跑偏了!”


    尹落霞也跟著起哄:“可不是嘛,剛剛還信誓旦旦說等人家,這一下子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這性子,還真像雷大哥。”


    眾人一邊笑,一邊繼續盯著天幕,滿心期待著雷無桀他們接下來又會鬧出什麽讓人哭笑不得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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