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真神色微變,眼中閃過一絲訝異,脫口問道:“你竟是她胞弟?”


    雷無桀雙眉緊蹙,麵露慍色,不耐叱責道:“你接二連三拋出這許多問題,為何不親自向她一探究竟 ?”


    趙玉真神色淡然,口吻平和卻難掩落寞,娓娓道來:“她曾與我約定,待她第三次踏足此山之際,便是我隨她下山之時。此後歲歲年年,我於這山上虔誠守望,然而時光流逝,她卻始終未曾踐約而至。”


    雷無桀眼睛瞪得滾圓,滿臉都是恨鐵不成鋼的急切,扯著嗓子大喊:“她來過了!”


    趙玉真聞言,神色驟變,眼中滿是不可置信,語氣急促反駁:“她曾到此?絕無可能。這望城山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石,皆與我朝夕相伴,莫說她這般大活人,哪怕一隻飛鳥掠過,我又豈會不知 ?”


    雷無桀不禁扶額,臉上浮現出一抹哭笑不得的神情。他重重地歎了口氣,側過頭,眼神中帶著幾分戲謔與求助,看向蕭瑟,似乎在說:“這都什麽事兒啊!”


    蕭瑟心領神會,微微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無奈的笑意,不動聲色地迴了個眼神,仿佛在迴應:“且耐著性子,再做計較。”


    蕭瑟目光沉穩,不疾不徐地講述道:“當年,你閉關修煉功成之際,雷雲鶴前來尋釁挑戰。一番激鬥,你雖成功斷其手臂並逐他下山,可自身亦是遭受重創,險些陷入走火入魔的絕境。隨後,在諸位天師齊心協力的加持之下,你閉關療傷。而就在那段時日,李寒衣曾到訪望城山。此事在山中應是眾人皆知,並非虛妄之言 。”


    蕭瑟聲線平穩,字句清晰,將過往之事按部就班、條理分明地詳述出來。


    趙玉真靜靜聆聽,神色逐漸凝重,麵上交織著多種情緒:先是驚愕,好似被驚雷劈中;緊接著,懊悔如潮水般蔓延,自責之意溢於言表;還有一抹難以捕捉的眷戀,悄然藏在眼底,如同夜空中一顆微弱卻執著的星,承載著對她綿延無盡的思念 。


    趙玉真麵色凝重,聲音喑啞,似是從心底擠出字句:“這一節,我當真蒙在鼓裏。”他的語調裏裹挾著濃重的寂寥,眼神中滿是追悔莫及的憾意。旋即,他將頭轉向李凡鬆和飛軒,目光帶著探尋。


    李凡鬆迎著那目光,局促不安地摩挲著後腦勺,神色赧然,語氣充滿不自在:“師父,迴溯當年,我還未來得及拜入望城山呢。”


    飛軒則仰著紅撲撲的小臉,烏溜溜的眼睛裏滿是純真懵懂,看著神色哀傷的趙玉真,心裏不禁有些發酸。他下意識地揪緊衣角,聲音軟糯又帶著小心翼翼:“師叔祖,我當年尚未來得及出生呢。”


    趙玉真望著二人,發出一聲沉重的喟歎,那歎息猶如來自歲月深處,裹挾著無盡的滄桑與悵恨。


    就在此刻,趙玉真的師伯殷鬆濤踱步而出。趙玉真急忙趨步向前,臉上寫滿了探尋的急切,“殷師伯,內情到底是什麽?”


    殷師伯目光如炬,緊緊盯著趙玉真,語氣平和卻暗藏波瀾:“玉真啊,不知你對尊師閉關前一日的情形,可還有清晰印象?”


    趙玉真聞言,眼神瞬間迷離,思緒仿若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迴往昔。


    那一日,暮靄沉沉,餘暉灑落在靜謐的小院。趙玉真身姿挺拔,如蒼鬆般佇立在院中。


    身旁的呂素真麵容凝重,目光深邃而憂慮。“玉真啊,為師掐算得知,你此生若下山,便會遭遇可怖天劫。這是你命中劫數,為師絕不能讓你去冒這個險。所以,你一生都不能踏足山下。”


    趙玉真毫不猶豫,神情莊重肅穆,迴應道:“師父,您的訓示,弟子絕無半點懷疑。”


    呂素真仰頭望向無垠天際,眼眸中閃爍著決然的光芒,語氣凝重而堅毅地說道:“古往今來,但凡與天道抗衡之人,無一能全身而退。可為師偏要放手一搏,哪怕希望渺茫,也定要設法瞞天過海,改寫這既定的命數 。”


    趙玉真眼中閃過一絲急切,不假思索地問道:“何種辦法?”


    呂素真目光深邃如淵,周身似有一股無形的威嚴散發開來,語氣篤定且沉穩:“你修至神遊玄境。”


    趙玉真聞言,眼中閃過一抹驚異,不禁喃喃自語:“入神遊?”


    呂素真微微頷首,目光如炬,聲音沉穩卻擲地有聲:“不錯。一旦你成功晉入神遊玄境,那天道,便再也無法將你桎梏。”


    趙玉真從迴憶的旋渦中驟然抽離,臉上神色凝重,眼中交織著往昔的追思與當下的困惑。


    這時,殷師伯眉頭緊蹙,眼神中流露出追憶與無奈,緩緩說道:“為佑你修成神遊玄境,衝破天道束縛,望城山上下皆進入戒備狀態,嚴守山門,嚴禁任何外人踏入。但世事難料,偏偏在那時,雷轟持劍上山,欲與你切磋比試。山上弟子雖全力阻攔,卻難以抵擋他的執意前行。就在他即將衝破防線、踏入山中之際,李寒衣恰好現身。”


    在那風雲變幻的關鍵時刻,李寒衣挺身而出,為潛心閉關的趙玉真攔下了雷轟這勢在必行的試劍之舉。


    當日,山風獵獵作響,李寒衣衣袂飄飄,以決然之姿屹立於雷轟麵前,周身散發著不容侵犯的凜冽劍氣。


    李寒衣神色冷峻,眼眸中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她直視雷轟,聲如泠泠清泉卻又擲地有聲:“今日,你不能踏上這望城山半步,如此,我與你立下約定,待你修煉至劍仙境界,我定會親自登門拜訪,與你共論劍道。但在此之前,請你就此折返。”


    殷師伯長歎一聲,臉上滿是沉痛與追憶,徐徐而言:“玉真,餘下之事,你心中亦有分曉。當日,你衝擊神遊玄境功虧一簣,未能掙脫天道桎梏。那場衝擊太過兇險,不僅你身負重傷,掌教也未能幸免。掌教本就年事已高,經此重創,身體每況愈下,沒過多久,便溘然長逝。自那以後,這段往事便無人再提 。”


    雷無桀雙眉緊擰成一個“川”字,臉龐因憤懣漲得通紅,仿佛能滴出血來。“這事兒怎麽就成了不能說的忌諱?”他雙手猛地握拳,聲音不自覺提高,帶著幾分質問的意味,“我姐向來心比天高,何等驕傲的一個人,三次親赴望城山,卻每次都敗興而歸,連趙玉真的麵都沒見著。”


    他越說越激動,胸膛劇烈地起伏,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姐姐失落的模樣。“經曆這些糟心事,她肯定覺得尊嚴掃地。以我對姐姐的了解,往後她怕是連望城山的方向都不願多看一眼!”


    雷無桀頓了頓,牙關緊咬,腮幫子鼓起,顯然是在極力壓抑內心的怒火。


    越想越氣,覺得師父雷轟實在太不懂事。他狠狠跺了跺腳,心中暗自腹誹:“師父也真是的,平時行事那麽隨性,怎麽偏偏在這麽關鍵的時候犯渾!”


    他狠狠踢了一腳身邊的石頭,石頭骨碌碌滾出老遠。“要找趙玉真試劍,就不能挑個別的時候?非得在人家衝擊神遊玄境的緊要關頭,帶著一身煞氣闖上山。他這一鬧,不僅壞了這趙玉真的大事,還讓我姐受盡委屈,這不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嘛!”


    想到這,他的眼神裏既有對師父莽撞行為的埋怨,又有對姐姐遭遇的心疼,重重歎了口氣,滿心無奈。


    蕭瑟神色閑適,輕輕撣了撣衣袖,目光帶著幾分促狹看向趙玉真,語調悠然:“趙真人,我們這趟打算前往雷門赴宴。雪月劍仙屆時也會同行,你去不去?”話落,他微微歪頭,眼中好奇之色愈發濃鬱,緊緊盯著趙玉真,試圖從其臉上捕捉到一絲情緒波動。


    他暗自思忖,若趙玉真為了李寒衣打破多年的清修戒律,毅然下山,那這場江湖之行必將增添不少變數。


    畢竟,趙玉真身負特殊命格,望城山的掌教曾多次言明,他一旦下山,勢必攪動江湖風雲,掀起一場腥風血雨。想到這,蕭瑟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皺,心中隱隱有些擔憂。趙玉真若卷入江湖紛爭,以他的實力,定能掀起驚濤駭浪,但也極有可能深陷其中,危及性命。


    蕭瑟雖渴望江湖多些波瀾,可並不想看到趙玉真這般人物輕易折損。他一邊在心中默默揣測趙玉真的選擇,一邊又忍不住為即將到來的旅程擔憂起來,隻盼這江湖之行,莫要如他預想的那般驚心動魄。


    雷無桀則眼睛亮得如同星辰,滿臉寫著按捺不住的興奮,急不可耐地嚷嚷道:“對了,可別忘了我師父!雷轟,便是家師。他如今就在雷門。”


    趙玉真目光澄澈,如平靜湖麵,穩穩地落在雷無桀身上,語氣溫和卻暗藏深意:“小家夥,倘若這一次,我依舊選擇守在這望城山,不隨你們下山,你覺得又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


    雷無桀神情驟變,腦中一閃而過自家師父的模樣,頓時兩眼一黑,眼中滿是惶急,不假思索地說道:“那可不得了!我姐與師父雷轟要是碰上,以師父對我姐的那股執念,必然會用盡渾身解數,將她強留在雷門。往後,我姐怕是再難有自由身,想走都走不了啦!”


    趙玉真眸光流轉,似有萬千思量,語調舒緩,再度探問:“倘若我下山又如何?”


    雷無桀微微一愣,隨即眼神中閃過一絲篤定,斬釘截鐵地迴應:“全然在你掌控之中。”


    趙玉真聽聞,嘴角不自覺上揚,綻出一抹清朗的笑容,溫和說道:“你說的對。”


    雷無桀見趙玉真這般迴應,不禁心急如焚,往前湊近一步,急切問道:“那你就給句準話,此番究竟是否下山 ?”


    趙玉真未對雷無桀的追問作任何反應,而是微微仰頭,目光越過眾人,投向那雲霧繚繞的山巒深處,若有所思。須臾,他嘴角泛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悠然轉身,腳步輕盈而沉穩,朝著山林深處徐徐走去。


    口中低吟著:“桃花塢畔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半酣……” 他的聲音宛如山間清泉,泠泠作響,又帶著一種遺世獨立的韻味,仿佛這世間的紛擾都與他無關。


    當走出數丈之遠,他微微側身,目光平和地看向雷無桀和蕭瑟,語氣平和卻又不容置疑:“你們走吧。”


    言罷,他輕輕拂動衣袖,那寬大的衣袂隨風飄動,整個人漸漸隱沒在山林的幽翠之中,唯有那若隱若現的吟誦聲,還在山間縈繞不散 。


    【天幕之下】,雷夢殺目睹雷轟在望城山那番莽撞行徑,隻覺一股無名火“騰”地從腳底直躥腦門。他雙眼圓睜,額頭上青筋暴起,猶如一條條憤怒的小蛇。


    忍不住破口大罵道:“雷轟這臭小子,做事簡直沒腦子!還有雷雲鶴那家夥,也不是個省心的。”


    他越說越氣,猛地向前跨出一大步,雙手在空中用力揮舞,仿佛要將眼前的空氣當作那兩個惹事精狠狠撕碎。“他們倆把去望城山試劍當成什麽了?當成趕集湊熱鬧嗎?早不去晚不去,偏偏挑種桃子的衝擊天道的緊要關頭去。這一試劍,害得種桃子的師徒倆走火入魔,雙雙遭受重傷。這與趁火打劫、落井下石有何區別?簡直是卑劣至極!”


    說到這兒,雷夢殺猛地一個急刹車,像是被定身法定住了一樣。他的眼神裏,擔憂像沸騰的開水直冒,決絕又似鋼鐵般堅硬。緊接著,他那動作可就滑稽起來了,跟個沒頭蒼蠅似的,在原地轉來轉去。


    一會兒對著腦海中的三清像,口中念念有詞:“三清在上,雷家堡世受仙恩,此番還望庇佑。莫讓那兩個逆子壞了雷家百年根基 。”


    一會兒又衝著眼前浮現的關二爺像,雙手抱拳,用力作揖:“關二爺,您義薄雲天,威震四方。雷家堡向來秉持忠義,還望您顯顯靈,別讓雷轟和雷雲鶴那倆豎子胡作非為,保住我雷家的清譽啊 。”……


    拜完一圈,他站定,雙手合十,舉過頭頂,滿臉虔誠又帶著幾分咬牙切齒:“各路神仙啊,雷家堡這百年積攢下來的好名聲,那可是比這倆小子命還重要。可千萬別讓雷轟和雷雲鶴這倆混小子給作踐了,要是他倆把事兒搞砸,我雷夢殺天天給您上供,求您把他們的歪心思都收走,讓雷家堡順順當當,拜托啦!”


    葉嘯鷹和蕭若風並肩而立,目睹雷夢殺那一係列令人捧腹又無比虔誠地拜神舉動。


    葉嘯鷹嘴角微微抽搐,強忍著笑意,偏過頭,用胳膊輕輕碰了碰身旁的蕭蕭若風,對著雷夢殺低聲喚道:“頭兒。”


    他的眼神裏閃爍著忍俊不禁的光芒,下巴朝雷夢殺的方向揚了揚,接著說:“你說你平日裏天不怕地不怕,這會兒為了雷家堡,簡直像變了個人。一會兒拜三清,一會兒求關二爺,連土地公都不放過,這是把能想到的神仙全求了個遍呐。你這是打算把三界的神仙都拉來給雷家堡當護衛呐?再這麽拜下去,說不定天庭都得專門給您開個‘特殊求神通道’啦!”


    雷夢殺猛地轉身,臉上還掛著未散盡的虔誠,此刻卻被葉嘯鷹這話懟得一怔,隨即老臉一紅,佯裝怒目圓睜道:“你小子,還有心思打趣我!這都火燒眉毛了,雷家堡的名聲要是砸了,往後雷家堡子弟在江湖上還怎麽抬頭做人?我拜神怎麽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萬一神仙們真顯顯靈,治治那兩個混小子,讓他們別再胡作非為,這雷家堡不就能保住清譽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大步朝葉嘯鷹走來,抬手作勢要給葉嘯鷹腦袋上來一下。


    蕭若風看著雷夢殺那佯裝發怒卻難掩窘迫的模樣,不禁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溫潤且帶著幾分調侃的笑意。他的眼眸仿若一汪幽潭,此刻卻滿是靈動的笑意。


    “夢殺,你先消消氣。”蕭若風的聲音清朗溫和,帶著恰到好處的安撫,“嘯鷹也是心急,瞧你如此緊張雷家堡,忍不住開個玩笑,說來也是稀奇。我闖蕩江湖這麽多年,見過各種稀奇事兒,可像你這樣為了家族名聲,急得跟熱鍋螞蟻似的,滿世界拜神的,還真是頭一遭見。”說著,他微微搖了搖頭,那笑容裏的調侃意味愈發明顯。


    雷夢殺聽著蕭若風這番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像調色盤似的。他氣唿唿地瞪了蕭若風一眼,胸膛劇烈起伏,可又無從發作。


    “哼!若風你也有閑心打趣我!”雷夢殺重重一跺腳,轉而看向天幕,不看倒也罷了,這一看,恰似往熊熊燃燒的怒火裏澆了一桶油,滿腔的憤懣瞬間被再度點燃。


    隻見雷夢殺暴跳如雷,雙眼瞪得滾圓,恰似銅鈴一般,滿臉怒容仿若要將人吞噬,怒吼道:“這個種桃子的,竟然敢吊著我家寒衣!實在是可惡至極!”


    雷夢殺眉頭緊蹙,目光中透著疑惑與不滿,聲音沉沉地又道:“這種桃子的到底搞什麽名堂?吟誦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詩句,便把我家雷無桀誆下山去,居然連個合理解釋都沒有?實在不像話!”


    緊接著,雷夢殺猛拍大腿,“這哪成啊!絕對不行!”他扯著嗓子嚎叫,“我得趕緊修書一封給心月。讓她麻溜地把那個種桃子的怪家夥掃地出門,就像拍蚊子一樣,拍得遠遠的!還敢捧著桃子在我家寒衣跟前晃悠。我可警告他,要是再敢靠近寒衣,我雷夢殺就讓他知道,什麽叫‘惹毛了雷公,電得你找不著北”。他一邊說,一邊在空中揮舞著手臂,仿佛已經抓住了小趙玉真,要將其扔出十萬八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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