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幫助嗎?”蟬衣向扶光問道,語氣中有些起伏。


    扶光撲閃著眼睛,有s級向導替她簡單淨化哨兵,為何不樂意呢?


    “好呀。”少女的聲音嬌俏,仿佛毫不在意,不,就是毫不在意。


    蟬衣瞧著少女的表情,就明白扶光在想什麽,她不經意間想到:或許哨兵對她來說就是一把好使的刀呢,自然不會在乎誰修複刀,真是不錯的想法。


    她想起來守護哨兵的出現,是澆灌了無數白塔向導的生命,從軍部身上咬下來的一片肉。


    軍部哨兵必須遵從軍部的命令,而守護哨兵第一要義卻是要遵從他的向導的命令,而向導聽從白塔,這是明顯相悖的。


    曾經的白塔,不像現在是與軍部打擂台的政治中心,而是一座名為保護,實為囚禁向導的牢籠。


    曾經的向導呢?空有說起來高高在上的身份,提起來就是珍惜,保護,可就如同是櫥窗中包裝精致的禮物,隻等著被哨兵挑選,利用,幽禁。


    就像是一塊芬香的肉,所有人都想來咬一口,而你無法阻止。


    身為向導,淨化哨兵不是義務嗎?白塔內的教導也是這般,奉獻,無悔。


    平等的人格,自由那是什麽,怎麽說說,你就信了?真是完美的受害者。


    蟬衣的腦海中猛然迴憶起一道話語,讓她唇角抿平,紫色的眸子猶如一道恐怖的深淵,欲要吞人而噬,這句話,哪怕過去很久,她也不曾有一絲一毫忘卻。


    就像是等著配種的豬,沒有資格去挑選主人,時間到了就要匹配,哪怕匹配哨兵死去,向導也會被接迴白塔繼續匹配,直到死亡,或者不再具備向導的能力。


    蟬衣有些控製不住地想到了久遠的以前,她的目光落在扶光身上,就如同冷英說過的,真是好手段。


    如果所有向導都有這樣的手段,該有多好。


    聽到少女答應的聲音,虛幻的精神力竟然一瞬間有了實體,猛然凝聚成一團紫色的霧,包裹住小光精靈。一瞬間竟爆發強盛的殺意,猶如麵對死敵一般。


    “不必擔心,正常流程。”餘冉瞧著少女的指尖一跳道,狀似不經意地道“若是他死了,你會傷心嗎?”


    扶光被突然一問整的一愣,但又極快堅定地道“他不能死。”


    至少,一年內不能死,不能打破她的誓約。


    “哦。”


    紫色的雲團猛烈地擊打,小精靈身上的黑色結塊,結塊在這樣狂暴的撞擊下,紛紛破碎,被紫色雲團。


    小精靈本體在經由這樣狂暴的方式,金色的精神力從它身體逸散開來,小精靈站立不穩地晃了晃,有些要消散的架勢。


    曦光展開的翅膀顫抖著,一同他的軀體,低沉的啞聲從他的喉嚨中滾出。


    之前萬劍臨身,都沒這樣唿痛,扶光還以為這人沒有痛覺呢。


    曦光猛然跪下,但一隻手還是護住坐在他小臂上的少女,扶光倒是沒感覺有什麽顛簸感。


    她看向從銀發間看向曦光的臉,整個人緊緊閉著眸子,隻能聽見一陣死死咬緊牙的嘎吱嘎吱聲。


    “倒是一個硬骨頭。”扶光聽見餘冉道,這話聽起來就不像是誇獎,冷酷感幾乎浮在表麵,不像是溫柔叫著她小太陽的餘冉前輩。


    扶光迴頭看了一眼。餘冉發覺少女在看她,溫和地衝小向導笑著,唇角彎彎,臉頰還有兩個小酒窩,一點也不像是剛才說了這話的人。


    曦光的翅膀繃緊,痛從骨縫中透出,猶如一道加諸於他脖頸的繩索,死死地將他纏緊,密不透風又無從逃脫,精神體所受的所有傷害,一並傳遞到他的身上。


    每一絲神經都如同被銀針挑著,刺破,比之萬劍穿身的痛,更加細密,太陽穴不停地蹦跳,玉色麵具下有一道蜿蜒的血跡,順著他的脖頸滑下。


    淨化這種時候比之上刑都不為過。


    扶光擺了擺尾巴,想要離開,神經痛的話,所有皮膚不經接觸都是痛的,她坐在曦光的胳膊上,堪比一塊烙鐵,除了加深痛處之外,沒別的作用。


    她剛剛一動,曦光倏爾抬頭,淡金色的眸布滿血絲,死死地盯著她。


    鋪天蓋地的痛,讓他的四肢都已經淹沒在痛意之中,無法動彈,但依舊不想要少女的離去,哪怕更痛。


    蟬衣目光冷然地注視著,這位小太陽的臨時守護哨兵。


    經由高階向導的不斷努力,向導終於突破層層封鎖,不僅將白塔拿迴,而且占據上風的情況下,讓軍部不得不簽訂白塔律法,用於保護低階向導們。


    而守護哨兵也是那時一同簽訂的,名為守護,實為奉獻,為向導奉獻他擁有的所有。


    自然大多數向導,也會將其當做自己的所有物,向導對精神力敏感至極,同哨兵一般也有自己的領域感,不喜歡自己的守護哨兵被別的向導接觸,更遑論淨化。


    所以這種情況下,寧願哨兵去死。


    當然就算他的向導心軟,別的向導也會給他一個難忘,永不會忘記的經曆。


    以這樣的方式告訴哨兵,你所有能獲取的甜,都是自己的向導才能給予的。


    而在危機時刻讓異變哨兵死亡,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畢竟高階向導招招手,就有無數哨兵蜂擁而至,死了也就死了,還會有下一個的。


    在如今星際戰火紛飛的時代,活著的人掌握所有,死了的,沒有權任何權利,自然沒有人為死者發聲。


    就如同有的高階哨兵,讓低階向導去死保全自己:高階向導裏,也有讓哨兵去死,保全向導自身實力的習俗。


    因為向導一旦失去戰鬥力,這些平日裏收斂爪牙的哨兵,就會像她低階時一般,將利爪向她施展,反撲而來,那段屈辱,悲切的經曆,沒有向導想要再體會。


    蟬衣紫色的眸子暈開,這是她那個時代的烙印。


    這是魔咒,低階向導被高階哨兵漠視,等到低階向導成為高階向導,又會同樣漠視哨兵的生命。


    仇恨兜兜轉轉刻在基因深處,但又由於向導與哨兵天然吸引的生理原因,在這危險的時代,她們不得不一同禦敵。


    但仇恨不休,一同抵禦敵人時經曆的真的,被保護時的感激是真的,相處時的愛是真的,但恨也是真的。


    哪怕愛恨不休,現實生活中,向導與哨兵依舊要相處。


    哨兵本身就是作為“武器”被進化出來的,而向導的弱小在曾經的時代被演繹的淋漓盡致,沒有向導想要迴去,被囚禁,被羞辱,利用殆盡,血肉一同被吞噬啃食。


    兩方都要在這段扭曲的關係中占據上風,那就不得不......相愛相殺。


    贏者獲得所有,輸者奉獻所有。


    就像是兩條頭尾相連,糾纏在一起的響尾蛇,終有一方死去,才能澆滅血液中時刻燃燒的仇恨。


    蟬衣看著妖異的少女,扶光是不同的,她的眼睛那般明亮耀眼,隻看著遠方。


    她的血液中不再流淌往世的仇恨,像是從不曾接受過向導不甘死去後,在空氣中殘留下的精神力。


    再弱小的螢蟲聚集在一起都會明亮,死去的,活著的,向導們的精神力交纏在一起,彌漫在精神力中,刻下永世不朽的仇恨。


    她是不同的,或許可以為將要隕滅的世界,帶來一些好的變化。


    就算壞也沒什麽問題,不過就是,一起去死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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