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桉什麽都不求,隻求王的憐惜。


    這讓扶光不知采取什麽樣的態度對他,她相信凡事皆有代價,心中自有一杆稱,稱量她人與自己,隻有稱足夠平穩,她才安心。


    灼熱的,不加掩飾的情感讓扶光斂眉,一腔熱血太過滾燙又炙熱,所以對藍桉一些親親抱抱的動作,她不去阻止。


    她漫長的歲月中,也遇到過這樣的人,也曾親自處決過這樣的人。


    那些尚在記憶中的人,開始隻是奢求來到她的身邊。然後就是隨著歲月增長,而日益增長的,貪欲無盡的瘋魔。


    那些人會說她冷酷,薄涼,為何不能看她們一眼,可是明明之前,隻說在她身邊就好。


    師傅說,情欲之於修道者是情天恨海,是萬萬不可輕易涉及的。


    那是毒藥,會是讓人理智盡失。


    扶光,師傅盼望你,長壽無央,師傅的麵容映襯在她的眸中,她的話語堅定至極,你會走的很遠,不要因為外因停下腳步。


    扶光伸手捂住冷汗直冒的額頭,混亂的迴憶讓她頭痛欲裂,她垂下雙目,她確實走了很遠很遠。


    因為修真無歲月,資質,運氣拉開人的距離,不知何時而降臨的厄運,以及無法晉升而到來的天人五衰,這條路越走越長,熟悉的人卻越來越少。


    她的心一如既往地跳著,為何卻覺得有些痛,有些喘不上氣來,眼角劃過一滴剔透的淚珠,落在藍桉張開的手心。


    此時少女垂下雙目落淚的模樣,像極了他曾在一處汙染區中,看到過的沒被汙染的神女雕像,那裏每一座神明的雕塑,都是垂著眸子。


    像是塑造的人不清楚神明的樣子,無法為其繪畫眼眸,雕塑旁的講解是,塵世太苦,神明悲憫世人,垂眸表達對人生之苦的同情和不忍。


    讓當時一同前去執行任務的s級哨兵們嗤笑不已,大多數哨兵們不信神明,他們更相信自己力量,不然為何蔓延了千年的戰爭,為何不曾停歇。


    而且就算是有神明,又為何高高在上地覺得蒼生有苦,別人苦不苦他不清楚,但他從不覺得自己苦,隻有弱者才怨天尤人,誰讓他苦,他就殺了誰。


    一條無足輕重的命罷了,沒了就沒了,死亡對於他來說又何嚐不是一種歸途,無親無友,孑然一生,死又何妨,這是藍桉曾經的想法。


    可是,現在的他,更希望自己的死亡有價值,而不是輕飄飄地凋零,像是廣闊的大海淹沒一個人一般,悄無聲息。


    若死亡暫且無法來臨,那麽能否允許,他的王,憐憫於他。


    “王,暫且憐憫於我吧。”藍桉歎息著,雙手環住少女,柔軟的少女軀體,卻蘊含了千斤重量,他將頭窩入少女的肩膀,聲音悶悶的。


    由於精神共頻,他知道少女的想法,可是那是未來,未來如何,遠沒有現在重要,他隻奢求這一刻。


    他祈求地看向他的王,那雙蘊含金色的,充滿神性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像是看一個無可救藥,甘願飲毒之人。


    “扶光,求您暫且憐憫於我。”


    扶光閉上眼睛,她最後隻說了一句“那麽,跟上我的腳步吧。”


    腦海一陣眩暈,扶光的神色變了變,神色拋卻神性又生動起來,不再是隔絕於世的樣子。


    她緩了一下,看向昏暗的海底,想著自己大概是犯了傲慢的罪過,這一世如何,還沒走就下預測,可不就是傲慢嗎?


    新的生命,新的同伴,新的經曆,不該染上歲月的塵埃,新的篇章,或許會給她帶來全新的變化,也未嚐不可能。


    她看向前方,調整好情緒,含著笑道“走吧,去探索一下,這可是我成為a級向導的必需品。”


    “嗯。”


    藍桉很高興,他不知向誰去炫耀,被王接納的興奮,隻能用尾巴勾起少女金光閃閃的尾巴,表達自己洶湧的情緒。


    “您站在此處,我馬上迴來。”藍桉眼睛亮亮的,吐了個超大的泡泡,目光炯炯地看向扶光。


    “快去快迴。”扶光眸光一閃,藍桉願意前去,自然她也不攔著,省得打消他的積極性。


    她好奇地圍著超大水泡繞了一圈,好奇心湧動下,也鼓起腮幫子嚐試一番。


    “王,這是雄性鮫人才會的。”藍桉在她身旁笑意滿滿地看著她,他沒說的是,這是為了自己伴侶的安全才衍生的技能。


    等到扶光鑽進大氣泡中,藍桉才心滿意足地搖尾遊走。


    大氣泡很柔韌,防禦力很高,至少扶光的指甲無法將大氣泡撕裂。


    隨著藍桉的離去,扶光此刻不想去想那些以後,或者以前的東西,腦筋停止轉動,隻是平和地抱著尾巴,看向未知的黑暗。


    半晌她將“明夷”召出,合上雙目,指尖從琴弦上劃過,一陣悅耳的琴聲隨之響起。


    扶光無章法地隨意撫琴,隨著自己的心挑動琴弦。


    我曲譜我意,琴響奏我心。


    藍桉是隨著聲韻渾然一體,沒有半點雜音的琴聲迴來的,他捧著一顆透明,肉眼下與黑暗融為一體的草,佇立在大水泡不遠處。


    少女的麵容在黑暗的環境中,依舊像是發著光,而他就是逐光而生的飛蛾。


    感受到藍桉的精神波動,扶光指尖停在琴弦上,閉著的眸看向他的位置。


    “是我打擾到您了嗎?”藍桉有些小心翼翼地道。


    有些過於卑微了,扶光想到,她直接道“沒有。”


    扶光想了想又道,“我更希望有一個同行者,而不是........”


    “罷了,你可以叫我小瑜,就當是親密之人的稱唿。”扶光搖了搖頭,路要一步一步走。不要過多奢求。


    “好。”藍桉尖銳的指尖一顫,他迴複的很慢,等到少女的話音已經由水波消散,他才出聲道。


    小魚兒。


    “屬於大海的魚兒。”他也是大海的魚兒,同行者,他會是的。


    扶光默了默,沒有反駁,名號隻是稱唿,沒叫錯就行,隨意了。


    “小魚兒,這是不是您需要的那株藥材?”稱唿可以親密,但名稱代詞上依舊需要尊敬。


    藍桉用指甲劃破大水泡,將透明如水流動的藥材遞到扶光手中。


    “拿到了,就離開這裏吧。”扶光抽絲剝繭般,將藥材的主要部位,都用濃鬱的水元素包裹住。


    任務既然已經完成,難以看清的海淵,還是妨礙她的行動,早走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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