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凝視著薛寶珠,她正悠閑地坐在搖椅上手拿一本賬簿,享受著溫暖的陽光。她輕聲問道:


    【小姐,今日你怎麽沒去藥房呢?】


    最近不是每日都會與徴公子一同在那兒,探討蠱毒之術的嗎?


    薛寶珠苦惱用冊子蓋住臉,身體順勢向後一靠:【誒,好像被他討厭了。】


    【什麽?這是怎麽迴事?】


    薛寶珠說:【遠徵說最近有幾件要事需要處理,等事情辦妥後會再告知我。可是,就連這句話,也是他讓侍衛轉達給我的。】


    立夏撓頭:【那有什麽的,或許徴公子真的是事務繁忙,無暇分身呢?等他忙完了,自然會來找您的。】


    薛寶珠無奈:【就連遠遠地在長廊盡頭瞥見我,也要急忙轉身避開,扭頭就走這樣的忙碌嗎?】


    有必要這麽生氣嗎?上一次遠徵這樣的舉動,還是因為我做的糕點先夾給烏曼夫人沒有給他而鬧別扭...


    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沒想到時至今日,他還是一點沒變。


    立春打開折扇,為薛寶珠遮擋著刺目的陽光:


    【這麽說來,小姐不正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好好休息一下嗎?今日陽光明媚,真是難得的好天氣呢~】


    立夏讚同地點了點頭,隨即轉身抱來一個稍小的搖椅,模仿著薛寶珠的樣子,舒適地倒在上麵搖來搖去:


    【就是啊,這宮門內的生活真是乏味,天天喝藥就算了,連外出都受到限製,頭頂上的天空也每日陰沉沉的。真不明白宮家的人為何選擇住在這裏不走!】


    薛寶珠輕笑:【那你不妨猜猜,究竟是何原因?】


    聽到這句話,宮鴻羽心中不由一緊,幾位長老麵麵相覷,也慌了。


    立夏歪頭想了想:【是不是因為這裏乃是他們的祖地,所以輕易不願離去?】


    薛寶珠反問:【誰會將族地選在這樣一個毒瘴彌漫的地方?這樣的環境,連子孫後代的生育能力都會因此受到損害。】


    【唔...】立春用雙指捏住下巴思索:【或許最初定居之時,這裏還不是這樣的,後來環境才逐漸惡化的呢?】


    薛寶珠再問:【那後來為何不選擇遷徙呢?隻要往外麵的舊塵山穀,或是更遠的地方遷移,不就行了嗎?與堅守祖地相比,確保後代的延續不是更為重要嗎?】


    【對呀!】立夏一拍手掌讚同道。


    立春若有所思:【那就說明,他們堅守此地,必然有其不得已的緣由,是因為無鋒嗎?】


    薛寶珠搖頭,否定了這個猜測:【若隻是為了抵禦無鋒的侵擾,天下間多的是深山幽穀可以避世。】


    立春茫然了:【那是因為...?】


    【說明他們不得不居住在此的真正原因,恰巧與腳下的這塊土地有關。】


    薛寶珠將原本蓋在臉上的冊子拿起,遞給了立春。


    立春翻開一看:【這是什麽?糧食鋪子的賬本?】


    【不錯,來自舊塵山穀中一家糧食鋪子的賬本。】薛寶珠緩緩睜開眼睛:


    【宮門之人不事農耕,糧食大多從舊塵山穀的糧鋪,或是周邊的糧商那裏購買。這是李道生從其中一家手中取來的。】


    【舊塵山穀是個人口較少的小鎮,糧食吃用自有定數,除去鎮民們消耗的,剩餘流轉到此地的糧食,幾乎都供應給了宮門。你手中的賬冊顯示的糧食數量,大約隻占其中十分之一。】


    【十分之一?!】立春仔仔細細打開賬本看了看,身為日常事務小管家的她立刻明白過來:【小姐,你是說?】


    【什麽什麽,你們不要打啞迷呀!】立夏急得蹦來蹦去。


    立春緩緩對小夥伴解釋:【若以徴宮的人數為基準來推斷其他三宮,即便是羽宮人數眾多一些,他們的糧食消耗量也遠遠達不到這個數量。】


    立夏興奮:【所以說...】


    薛寶珠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層層牆壁和巡邏的侍衛,望向遠處不為人知的角落:


    【還有大約三分之一的人口,生活在宮門之內,我們看不見的隱秘之地,守護著埋藏在這裏的秘密。】


    立夏的眼睛刷的一下亮了,躍躍欲試,恨不得下一刻就要采取行動。然而卻被薛寶珠輕輕用書敲了敲她的腦袋,提醒的告誡:


    【不可以哦,我們是客人,要懂得禮貌,不能擅自去探查主人家的秘密。】


    立夏嘟起嘴巴:【那小姐你還不是...】查了這麽多。


    【咳咳,下屬不可以駁上司嘴!我是為了揪出那些貪汙的管事,專門去問的市場價和進貨量才發現的!】


    薛寶珠又敲了一下,終於從凳子上站起身。


    【好了,都給我練功去,我也該去好好向遠徵道歉才行。】


    後山之人:!


    雪公子滿臉佩服的說:“好厲害啊,她分明連徴宮的門檻都鮮少踏出,這樣子就能掌握宮門後山的秘密!”


    雪重子學著薛寶珠的樣子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這是佩服人家的時候嗎!”


    “就是啊!”花公子也震撼的點頭。


    宮鴻羽麵色鐵青:“此女僅憑一冊賬簿便能洞悉如此之深,若再讓她多留些時日,宮門的隱秘豈不是要如同白紙一般,一覽無餘?”


    “尚角,就算你在外找到了薛寶珠,也萬不可將她帶迴宮門。”


    宮尚角還沒迴答,夢中的宮遠徵就率先冷笑出聲了:“也對,到時候我出去見她就可以了。”


    宮鴻羽不容置疑的決斷:“宮遠徵,按宮門規定,你非角宮之人,絕不允許踏出宮門半步!”


    夢境版宮遠徵半點不虛的挑眉:“宮門先祖的規訓中還提到在座之人應退位讓賢,然而有些人不也是未能遵行嗎?”


    “你!”宮鴻羽一時間被戳到了軟肋。他不是不可以退位,而是不甘心這樣狼狽的、失去名望的讓路。


    所以這些日子以來,宮鴻羽一直在暗中操作,試圖讓人們漸漸忘記這一點,等待著風波平息,然後無聲無息地卸下執刃的擔子。


    卻沒想到這個臭小子總是接二連三的提起!


    見宮鴻羽被堵的說不出話來,花公子忍不住打圓場,順帶將自己的疑問說出:


    “可是,既然薛小姐此時才知道後山的存在,那麽之前她手中的無量流火,又是如何得來的呢?”


    對呀!


    花長老恍然:“此言有理,說不定,薛小姐的長輩與宮門早就有一段淵源呢?”


    帶著不解,眾人接著看了下去。


    徵宮,醫館,宮遠徵正在其中大發雷霆。


    【白霜粉需精選蓖麻仁、桃仁和萎蕤仁粉碎,再混入由槐花、地榆、地錦草提取的精粹,在無煙的爐火中煆紅透再取出放涼而成,你們製作的成品怎如此粗糙泛黃?我說過多少遍......】


    宮遠徵一邊斥責,一邊憤怒地將藥瓶擲於桌上,力道之大,使得瓶身與桌麵相撞發出清脆聲響。


    他身後那些年邁的大夫們,個個噤若寒蟬,不敢發出半點聲響,氣氛緊張至極。


    怎麽迴事啊?徴公子近來的脾氣為何愈發暴躁?這樣下去,他們這些老身板怎麽頂得住?


    宮遠徵轉身正待繼續批評,卻在不經意間透過窗欞瞥見了醫館門前小橋上的倩影。


    他和薛寶珠的目光不期而遇。對方頷首淺笑,向自己盈盈一拜。


    宮遠徵瞬間迴頭,雙手負在背後,驅散了圍在他身邊的其他人:【......下不為例,你們繼續做事去吧。】


    他身體略顯僵硬地走向後門,打算從那裏避開她。


    薛寶珠見他又要離開,輕輕歎了口氣,正欲邁步追趕,卻在那一刻,單手無力地扶著木欄,半倒在地。


    !


    宮遠徵的餘光捕捉到了這一幕,他立刻轉身,快步向她奔去。


    他蹲下身,緊張地探查她的脈搏,但薛寶珠體內的蠱蟲使得她的脈象與常人不同,一時難以判斷她的病情,於是他又抬頭仔細觀察她的臉色。


    薛寶珠原本扶著欄杆的手,轉而牽住了他的衣袖。


    【你怎麽了?!】宮遠徵眉心緊皺問道。


    薛寶珠眨了眨眼睛,略微有些羞澀的說:【我站得久了,腳有些發麻,一時沒站穩,就...】


    宮遠徵鬆了口氣,又開始正常唿吸起來,轉眼又想起了自己剛剛的目的,慌亂地收手起身。


    【哎呀。】他的衣袖剛剛離得遠了,薛寶珠本順勢起身,就又倒下去,讓他下意識迴身一把扶住她的雙臂。


    兩人的臉再次貼的很近,從這個角度看去,可以看到薛寶珠長長的、微翹的睫毛和秀麗的鼻頭,櫻唇微綻,星眼生波。


    ?(?灬''?''灬?)??????


    這怎麽又!他鬆手也不是,抓著也...也不是,整個人快變成了一個木偶。


    【徴公子真是了不起!】薛寶珠一出口依舊是讓人害羞的話:


    【不愧是年紀輕輕便研製出百草萃的天才,能指導醫館眾大夫,真是令人欽佩。】


    【你!你站在外麵多久了...】宮遠徵不敢看她,略過她的頭頂看向遠處的黃鸝鳥。


    【從徴公子說起茸參的炮製方法開始。】薛寶珠反握住他的手臂,緩緩站起來。


    那不是將他罵人的樣子都看見了嘛!


    【既然你沒事,那我就先告辭了。】


    【有事的,我想向公子道歉。】薛寶珠不肯鬆開他的手臂,輕輕拉了拉,讓他的臉朝向自己,以便看到她誠懇的表情。


    【都是我不好,未經公子允許,就輕易畫下了公子的肖像,實在逾矩了。】


    她知道自己看過了?可他明明將畫紙都按順序整理迴去了......宮遠徵更緊張了。


    【是我錯了,那日我見公子則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一時技癢,便偷偷繪下公子的風姿,迴去後定將那些畫卷焚毀。】


    【那倒也!】宮遠徵猛地低頭大聲說,看到薛寶珠的眼睛又移開視線,呢喃細語:【倒也不必...】


    他的耳朵再次燒了起來。說自己長的好看什麽的,她該不是就是因為這個才...膚淺,真是膚淺!


    薛寶珠誠心提問:【那我應該做些什麽以示歉意呢?】


    【不用你...道歉的。】宮遠徵越發結結巴巴了。


    薛寶珠固執道:【要的。】


    她還不知道嗎,從小到大,這小子嘴上說不要就是要啊,現在若不趁機補償,迴頭他又不知躲到哪裏去了!而且還會變本加厲的生氣呢!


    【那......那你先鬆開我......】


    太近了,實在是太近了!


    宮遠徵潤白的肌膚上滲出一片嬌紅,便如是白玉上抹了一層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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