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醒過來的顧三小姐秋波慵轉,粉頸低垂,明明臉上未施一點脂粉,卻好像嬌花欲放,曉露猶含,被童子服侍著梳洗過後,她終於坐到桌邊開始慢吞吞地吃早飯。


    看起來,顧傾城的年紀大約在十七八歲上下,長的真是像天上神仙一般,以玉為骨,以月為魂,以花為情,以珠光寶氣為神。


    宮子羽驚得呆了,他凝神而望,隻覺得心搖目眩,直到胸悶氣短,視覺中出現了微微光點,才發現自己竟然一時間忘了唿吸,但這張臉已經用一種極其強勢的方式被刻在了他的腦海中,再也忘不掉。


    宮紫商不知不覺地張大了嘴巴,眼珠子動都不會動了,無意識的發出了一些不成調的奇奇怪怪的聲音:“哦哦哦哦咦咦咦——!這個妹妹我可以的,我真的可以的啊,這是人類可以長出來的樣子嗎?!她長的這麽好看,她一定、絕對不會是無鋒啊!”


    宮遠徵也看得愣住了一小段時間,但他在驚豔之餘,隱約卻覺得,顧三小姐的這雙眼睛,讓自己有些熟悉。


    其餘年紀偏大的執刃和長老們要比小輩略好一點,卻也沒冷靜到哪裏去。


    光幕之中的顧傾城神情懨懨,好似整個人還是很困倦的樣子,天然而成的嬌貴氣應該是被她刻在了骨子裏,哪怕她表現地再怎麽傲慢和盛氣淩人,也隻會讓看見她的人心生憐惜,轉過來反省自己的錯誤。


    在顧傾城的眼中,這滿桌豐富的早點如同嚼蠟一般,她皺著眉頭挑挑揀揀的夾了一隻圓潤飽滿的蝦餃勉強吃下,又在身旁服侍婦人的擔心勸慰下喝了小半碗甜粥,就不肯再吃任何東西了。


    顧傾城放下碗筷接過濕帕子洗手,用茶水漱口之後,徑直走到梳妝台前坐下閉眼,任憑兩位小童子為她梳妝打扮。


    其餘一點沒被碰過的早點被婦人們利落的撤了下去,這些剛好可以分給她們當做早餐,因此也不算浪費。


    等少女被妝點好後,終於神誌清醒了起來,她仔細的照了照台麵上的琉璃鏡,頗為滿意。


    未上妝時,顧傾城的容貌就已經足夠驚豔世人了,等穿上華美的衣服,再配上首飾妝發後,更猶如寶月祥雲,明霞仙露,香溶溶,春靄靄,花開到九分,色豔到十足,好似一朵含香盛放的牡丹花。


    她那張絕色的臉倒映在鏡子中,竟似有一層光彩照過來,又散作滿鼻的異香,看得屏幕外的宮門人都神迷目蕩,意滿誌移。


    小童子為她穿上麵紗,隻露出一雙含情眉眼,頭上再戴起以半透明的薄衫垂至頸部,並加飾珠翠以遮蔽其麵容的帷帽,退後仔細看了看,確保外人無法看清她的正臉後,才放心的讓自家三小姐坐上馬車出門了。


    等那張禍國殃民的臉被遮起來之後,觀影的眾人才緩緩恢複了幾分神誌,宮紫商托著下巴癡癡地說:“突然覺得我對金繁的愛變得膚淺起來了,希望顧小姐性別不要卡的這麽死,不知道她喜不喜歡可愛活潑的女孩子......”


    這一次宮遠徵沒有跟她鬥嘴,而是沉默地不同尋常。他還在迴想顧傾城的那雙眼睛,到底是在什麽時候見過呢?為何會讓他如此的熟悉和...懷念?


    雪公子也忍不住發出了由衷的讚美,望向宮遠徵的目光裏洋溢著純粹的羨慕和祝福:“顧小姐生的真是說不出來的好看,能與如此佳人結為連理,徴公子今後與她朝夕相處,一定每天都會過的很開心~”


    “誰說的!”人群中突然響起了一個突兀的聲音,正是繼承了老執刃顏控和一見鍾情基因的宮子羽,出於一種難以言喻的別扭心理,他本能地不願將宮遠徵與如此天仙般的美人聯係在一起,低聲反駁道:


    “這光幕隻是向我們揭秘了幾位姑娘的身世來曆,或許她們將來可能會與各宮有所牽連,但也未必就是...就是我們猜測的那樣,與情愛有關呢......”


    話說到後麵,宮遠徵不善的眼神就已經兇狠地盯過來了,宮子羽聲音越來越小,但還是硬頂著殺氣說完了。


    但說著說著他還慢慢邏輯自洽了起來,變得更加理直氣壯了。本來就是嘛,這個陰狠毒辣又幼稚記仇的小毒娃,顧三小姐怎麽可能喜歡上他?說起來大家都是素未謀麵的適齡男女,若真要論相配,那...其他人...當然也是可以的......


    宮遠徵摸上了腰側的暗器袋,不屑地望著他怒而冷笑:“無論是什麽關係,都與你無關吧,宮子羽,我徵宮的事又哪裏輪得到你在這裏說三道四!”


    宮鴻羽輕輕一瞥自己的兒子,若有所思,宮尚角察覺到了執刃的目光,麵色微沉,打斷了宮遠徵和宮子羽愈發上頭的爭吵:


    “夠了!在顧家的真實立場明朗之前,所有的揣測都是無的放矢,徒勞無功。宮子羽,宮遠徵,不許繼續在祠堂中喧嘩吵鬧!”


    兩人這才憤憤的對視一眼,安靜下來繼續觀影。


    顧傾城乘著翠羽傘蓋的香車出門了,牽引車子的是光亮皎潔、沒有一絲雜毛的兩匹白馬,馬鞍上還有金屬雕花,並飾有彩羽做成的垂纓。


    車窗開著,唿唿吹進來的冷風卷走了顧傾城最後一絲困意,她慵懶地靠在軟枕上,身體下和背後都坐了厚厚的幾層軟墊子,轉頭問坐在旁邊的女童立春:【大哥要什麽時候到家?】


    顧傾城貼身的仆從,皆直接用二十四節氣命名,以四個小童子為首,她們分別叫立春、立夏、立秋、立冬。


    立春坐在窗邊用身體為她擋風:【鋪子裏傳信說,公子前日已經從萬花鎮坐船返程了,算算時間,應該今天下午就能到家。】


    顧傾城啟唇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微笑,衝外麵駕車的立冬說:【哥哥這麽快就要迴來,那我們不去玉器作了,直接去酈水邊賞宴,讓店裏將最貴的一套頭麵都送過來吧。】


    立春是童子裏年紀最大的,但其實也隻有十歲,臉上還沒脫離孩童的稚嫩感,她睜大了圓溜溜的眼睛詫異道:【啊?小姐,不過去店裏根據衣服顏色再配一下嗎?】


    顧傾城懶洋洋的摸了摸她的腦袋瓜:【戴什麽,對我來說有區別嗎?】反正再閃亮的珠寶,也隻會被她的臉壓下風彩。


    顧三小姐非常清楚,自己的二姐讓她去挑完首飾再參加宴會的目的,就是讓她去專門帶貨的。


    裙幄宴是近幾年在餘絎城世家女子之中流行的‘遊春野步’的一種活動,常於二月前後,於酈水河畔舉行,宴會不分貴賤,凡年輕女子均可參加,是她們這些大家小姐難得能出來放風的機會。


    春遊嘛,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看看風景,從星星月亮聊到詩詞歌賦,再交流交流八卦,暗中較量炫耀一下自己的德行和外表。


    顧家在餘絎發展也有近十年了,再怎麽少出門,顧傾城也和城中以及周邊地域的世家閨秀們打過不少交道,隻要在社交場合中出現時,她都毫無疑問是人群中絕對的焦點。


    顧家又是專門賺女人錢,靠賣奢侈品起家的,不趁著這種人多流量大的機會打廣告,還待何時?


    所以從她臉上的化妝品、身上的衣服到腳下的踏春木屐、甚至包括這輛馬車的配飾都是當季推出的最新款。而且後麵還另外跟了一輛低調些的馬車,專門用來裝杯具食盒、連體熏香爐、陶鏊與銅烤爐這些野炊物品,甚至休息的帳構和胡床都被拆開塞到了車裏。


    當然,以上每件物品都印有顧家標誌性的徽記,供給她獨此一份的在宴會上擺出來展示。主打一個將藝術與文化結合,深化品牌內涵,突出這些精致奢華東西的限量版和定製化,創造出高大上的氛圍專門來宰狗大戶,阿不,專門用來吸引目標客戶群體。


    別問為什麽古代武俠世界裏居然出現了這麽多現代化的營銷話術,因為顧傾城這輩子是胎穿過來的。


    顧傾城就是顧家奢侈品的天然代言人,隻要是她使用過的東西,都能在整個江南的豪門子弟中引發一場搶購狂潮。她隻需在宴會上輕描淡寫地露個臉,稍作停留,便足以吸引眾人的目光。這樣,省出來的時間剛好夠她迴家去迎接大哥。


    談話間,馬車慢慢接近了目的地,今天天氣不錯,裝飾華麗的寶馬香車堵塞了郊外的寬敞大道,讓道路中的馬車排得老長,馬兒隻能放慢腳步一點一點前進,隱隱約約已經能聽到不遠處宴席裏傳來的絲竹雅樂聲。


    宮門眾人又被江南郊外的景色吸引了注意,花公子新奇道:“這裏好熱鬧啊,顧三小姐是要去做什麽?”


    宮鴻羽迴想起當年去江南第一次遇見蘭夫人時的場景,懷念的說:“少日春懷似酒濃,插花走馬醉千鍾,她們這是要踏青去的。”


    花公子羨慕地說:“真好啊,我也想去見識一下。”


    宮遠徵也沒見過這麽大規模人群聚集的場景,目光閃爍間也很是好奇,但他還在對宮子羽生氣呢,表情還是陰沉冷漠的,隻能刻意掩飾,麵上裝出一點也不期待的樣子。


    如今朝廷綱紀廢弛,朝上的袞袞諸公,大都是軟弱無能或貪財好利之輩,對各地的統治力幾近於無,中原大地上到處是依靠武力割據一方的世家豪強。


    餘絎是南方經濟最繁華的城市沒有之一,顧家身為餘絎城的領頭羊,依靠分散在南方各城的家族商鋪,編織出了密密麻麻的情報網。同時靠在外行走的商隊練出強大的武力支持,占據了餘絎及相鄰兩座城池的廣闊地盤。


    所以顧三小姐的馬車一到附近,就立馬被別人認出來了。


    裙幄宴隻準女子參加,卻沒霸道的不允許來往的道路上也不出現男人。許多富家少爺正是趁著這一點,抓緊給自己創造和心儀女子‘偶遇’的時機。


    這不,馬上,就有一隻狡猾的‘黃雀’靈活的駕駛他的馬車,見縫插針的擠了過來,順便將其它心懷不軌的車卡在了路的後麵。


    ‘黃雀’馬車的車門打開,一名美恣儀、氣質溫柔如春風般的君子走了出來,恭敬的向正駕車的、在童子間年紀最小的立冬點頭行禮,想托她向顧傾城傳話。


    立冬轉身進車裏和自家小姐通報,顧傾城搖了搖頭,欣賞著自己用鳳仙花剛染的淡粉色指甲。


    立春明白了,她放大聲量,對車外說:【我家小姐不見外男。】


    宮紫商一改往日的好色作風,見到美男毫不心動,堅定點頭:“就是就是,別癡心妄想了。我們家的顧小姐隻會見遠徵弟弟這個內男,她注定會成為我們宮門的內人~”


    宮遠徵惱羞成怒:“......誰跟你是‘我們’啊!她的身份還沒確定呢,哪裏就是我們家的了!!”


    宮紫商賊眉鼠眼嘿嘿發笑:“所以,等身份確定後就可以是我們家的了對吧,遠徵弟弟,你大有長進啊~”


    宮遠徵臉紅到脖子根:“你——!”


    宮尚角再次打斷了姐弟間的交鋒,讓他們安靜的繼續看。


    那溫柔公子被拒絕後遲疑片刻,第二次鼓起勇氣直接向車內說:【顧小姐,我是武寧城葉家的葉顧言,此前同顧公子亦有幾分交情,此番冒昧打擾,是想請問您——】


    話沒說完,顧傾城嬌氣地皺起眉頭,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讓他滾。】


    她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兩車相距很近,一時間,車裏車外的所有人都清楚的聽到了她說的話。


    葉顧言下不來台,有些尷尬,卻還是不死心地往前走了幾步。


    霎那間,坐在馬車外駕車的立冬、跟在後一輛馬車上的立夏、立秋站了起來,三個人身形一閃,將葉顧言的前後三個方向圍了起來,手上不約而同的握住了腰間的小劍,明明隻是幾個身高才到葉顧言腰部的女童,周身卻外溢出不容忽視的鋒利銳氣。


    那是一種無聲的警告。


    長老們還沒從顧傾城的話裏反應過來,還在震驚於她的無禮:這顧三小姐說話居然這麽...直白的嗎......說好的賢良淑德呢?


    宮紫商一如既往地靠臉站在顧傾城這一邊,馬上安慰好了自己的驚訝:啊這,我們家顧妹妹真...真是和遠徵一樣直率啊,不過她長的這麽好看,一定是這個葉什麽的錯吧。


    宮尚角則警惕起來:這些童子如此年幼,輕功水平和黃玉侍衛相比也差不了多少,放在哪家都是值得培養的天才。在這裏卻居然隻能被用來做伺候顧三小姐的下人?看來顧家的確臥虎藏龍,實力不可小覷。


    宮遠徵天性慕強,他倒是頗為欣賞這派強硬直接的作風,眼睛閃亮,嘴角上揚。


    大庭廣眾之下,這裏到底還是顧家的勢力範圍,光幕中的葉顧言不想被周邊的人看了笑話,隻能有些急促的離開了。


    幾位童子也迴到原位,此時前方的道路暢通了許多,順利的讓她們護送著小姐進入到裙幄宴的圍帳裏,在一眾鶯鶯燕燕中,不得不開始進行煩人的社交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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