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要見他?


    贏野從管事的手中接過拜帖,隻是看了一眼,直接從身後的懷抱中坐了起來。


    拜帖上的名字很簡單,但同樣...也很霸氣。


    張子房。


    如果是尋常人,或許不會知道這位“張子房”是什麽人,但贏野可是一清二楚。


    張良、張子房。


    漢初三傑之一,也是劉邦能夠打下天下最大的助力,同樣是千古之中最厲害的謀士之一——這個之一隻是一種謙辭,畢竟如果說張良是千古之間最厲害的謀士,多少有點吹噓了。


    但不管是後世還是華夏九州兩千多年的時間內,沒有人會將張良定義成二流謀士。


    漢末的時候、甚至是後世許多雄主最喜歡說的一句話就是“如吾之子房”,說的便是得到了某個人,就像是太祖高皇帝得到了張子房一樣如魚得水啊!


    這足以說明張良的重要性了。


    但....


    贏野的神色逐漸的古怪了起來。


    張良這個人吧,不能光看他的政治智慧與足智多謀,還要看他的身份。


    張良何許人也?


    出身先秦時期最頂尖的貴族——張氏。


    張氏三代相韓,在韓之內可以說的上一句稱王稱霸,而張良本人又是極其厭惡秦國的,多次表示秦國是“暴政”,並且在日後會多次模仿他的偶像荊軻,行刺殺秦王之舉,而且是多次刺殺。


    博浪沙的那次刺殺幾乎就成功了,或者說他真的成功了....


    畢竟雖然嬴政沒有死在那次的刺殺當中,但最後嬴政還是死在了博浪沙...很難說這其中沒有張良的一部分功勞。


    而如今,這位刺殺了許多次始皇帝的漢初三傑之一,來拜訪自己?


    來幹什麽?


    總不會是刺殺自己吧?


    幾番思量之後,贏野挑了挑眉,站了起來,看向那管事:“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將那位公子請入房中,便說我即刻就到。”


    等到那管事聽了吩咐前去準備了之後,贏野又迴過頭,看向身旁同樣十分快樂的李由說道:“你能否調動廷尉府的私兵?”


    李由猶豫了一下,但緊接著想起來了今日出府時候李斯所交代的內容,而後點頭:“可以。”


    “是要調動私兵麽?”


    贏野點頭:“此事不適合調動鐵鷹衛士,也不適合驚動大父他們,所以你調動私兵的時候,最好找個理由。”


    他摸了摸下巴猶豫了一下:“便說我在女閭聽曲的時候,碰到了個不長眼的東西,所以調動私兵嚇唬一下。”


    李由啞然一笑,公子當真是不羈,這等理由也能想得出來、而且還敢用。


    當即一拱手道:“尊令。”


    這已經不是麵對普通“公子”時候的態度了,算是麵對自己選擇的“主公”追隨後的態度。


    贏野也不在意,擺了擺手:“去吧。”


    等到李由離去了之後,贏野才整理了一下衣衫,而後衝著一旁早已經準備好了的管事點了點頭:“帶我去找那位公子吧。”


    “想必他早已經等的不耐煩了。”


    .... ....


    女閭某處屋子中


    張良十分安靜的坐在那裏,把玩著手中的珠串,神色平和。


    他閉著眼睛慢慢的等待著。


    心裏其實已經有些開始後悔了,怎麽感慨那位公子很不靠譜的樣子,好不容易出宮一次,不想著招攬人才,結果直接來了女閭?


    若這位公子也是沉迷於女色的人....


    那是否能成功?


    張良喜歡讀史,從曆史中看到了無數的教訓——天下英雄無數,但有許多都是倒在“美人”二字之上,如當年的吳王夫差一樣。


    若是沒有“西施”,越王勾踐想要臥薪嚐膽哪裏有那麽容易呢?


    再次於心中長歎一聲後,張良收起了心中的無限思緒,不管如何還是要見一麵才能夠知道那位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吱呀——”


    就在他思索的時候,那破舊的門恍惚之間打開了。


    在燭火的照亮下,一道人影出現在張良的麵前,他抬起頭看著那門口的方向,眉宇中帶著些許的驚訝。


    來人劍眉星目,樣貌英俊,雖然帶著些不羈,但卻依舊能看出三分雄主的樣子。


    隻是這一眼,張良立刻將之前看輕的心思全部收了起來。


    他師從黃石公,黃石公屬道家的某位先賢,自然是會傳下一些所謂的“相麵”之術,張良隻是一眼便從贏野的麵相中看出來了雄偉!


    “沒想到能在此處見到張公子。”


    贏野笑著拱了拱手,語氣十分平淡:“公子乃是當年故韓相之後,這許多年來又是多次被通緝,難道不害怕孤直接將你抓起來麽?”


    他的神色十分玩味,聲音中帶著些打趣。


    而張良則是笑著說道:“若公子真的有這個心思,那麽方才進來的便不會是公子,而是侍衛了。”


    他指了指自己:“公子孤身一人前來,難道就不害怕麽?不害怕我奮起一搏,將公子誅殺在這裏?公子天縱之資,若是真的死在了這裏,秦怕是再無崛起的機會了。”


    張良以玩笑的語氣說著最嚴肅的話,他目光如炬,整個人身上的氣勢銳利。


    “公子不怕麽?”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他盯著贏野,想要看贏野的反應。


    而贏野的反應出乎了他的意料,隻見贏野打了個哈欠,像是完全沒有在意他說的話一樣,甚至還略顯疲憊的撐住了自己的腦袋。


    “所以我讓李由去叫人了。”


    “等會就會許多士卒將這裏圍住。”


    二人對視良久,突然之間兩人都笑出了聲。


    方才張良一方麵是試探,另外一方麵則是....真的有這樣的心思。


    但贏野的反應卻出乎他的預料,讓他整個人的試探都顯得十分無力。


    獨身而來,又十分坦誠的告訴自己已經有私兵圍攏這裏,兩種態度交雜。


    千金之軀不坐危堂,贏野這種又大膽又“慫”的態度本就是一代雄主應當有的態度,所以張良放下了刺殺的想法。


    “玩笑話而已。”


    張良坐了下來,不再靠近贏野,反而是看著贏野問道:“公子可知良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贏野看向張良說出了自己心中的那個猜測。


    他的聲音輕輕的:“想必張先生是為了試探我而來的吧?”


    “先生心懷天下蒼生,此前孤在朝堂上所說的那些話應當傳到了先生耳中。”


    贏野看向張良,一雙漆黑的眸子中帶著些揣測的意味。


    “先生一向以光複故韓為己任,四處奔走,甚至可能加入了六國貴族複國的盟約之中,而如今既然來見了我,又不動手,那麽我是否可以這麽認為——先生被孤所說的話打動了,打算棄暗投明?”


    棄暗投明?


    張良啞然一笑,他看著贏野,倒是起了幾分心思。


    之前隻是想見贏野一麵試探一下,此時倒是真的起了想要投奔贏野的想法。


    “公子說棄暗投明,何以為六國貴族是暗,而大秦是明呢?”


    “難道就不能是我來做諜子的麽?”


    諜子?


    贏野微微搖頭:“我相信以先生的品性,不至於做這樣的事情。”


    “至於為何說六國是暗,而大秦是明麽.....”


    “先生當真要聽?聽了不會惱羞成怒?”


    張良一挑眉:“惱羞成怒也不過是拂袖而去罷了,對公子也沒有什麽影響。”


    “若公子能說服在下,那麽在下真的棄暗投明也非不可。”


    贏野這才點頭:“既如此,那孤便直說了。”


    他看著張良,問出了一個很直接的問題:“先生認為,大父於曆史先賢中,可排到第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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