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


    連續數個月的黑雨,此時真的停了。


    虹掀開雨衣,愣愣地環顧四野。


    這裏還是被炸過的模樣,就連旁邊的小樓都隻剩下半截殘軀,泥濘的土地上被遠處的燈光照出無數大小不一的水窪。


    但,沒有雨滴,沒有雨聲,天空黑得如同濃墨,沒有絲毫深淺之分。


    “好像,真的停了……”虹似乎也有些不適應,手指掏了掏發癢的耳朵,“居然停了。”


    驚魂未定的人群並沒有因為雨停而歡唿,在李剛帶隊的組織下,勉強平了一塊空地,正在搭建今晚暫居的棚子。


    天蝰蛇的人死光了,自然也帶不走物資,也幸好,那些人沒瘋狂到把這些東西也炸了。


    不然,劉暮還要想別的辦法。


    “應該還會再下,”劉暮脫了雨衣,在黑色背心外套了一件同色夾克,“走吧,先去船上。”


    如虹所說,等她再次上船,那些喪屍果然都蔫兒了。


    在甲板上緩慢爬行,更有甚者爬著爬著居然就原地升溫,冒出大量水汽後直接變成了幹屍。


    劉暮上船之後手裏的刀就不斷割開喪屍的後脖頸,但讓她失望的是,這些喪屍的身體中連晶核的影子都沒有。


    虹也在帶人忙著搬東西,原來他早就把實驗室中的東西搬走了,這會兒是要把其他幾個艙室也搬空。


    “你找到什麽了?”


    虹站在二層,已經看了好一會兒,確定劉暮是想要找什麽。


    “什麽都沒找到,”劉暮一腳將一個被她砍了腦袋的喪屍踢飛進海裏,“全是垃圾。”


    正搬東西出來的幾人一頓,甲板上這些人跟他們相處了小半年,幾乎都認識。可老板說他們是垃圾,那是不是意味著活著的他們一樣也是垃圾?


    天色太暗,沒有人注意到他們低得更低的頭,還更加彎曲的脊背,不知有幾分是臣服,又有幾分是為了暗藏憤怒。


    對於下層人來說,勝利集團與天蝰蛇又有多少不同呢?


    隻不過,等他們傷感還沒散,就看到他們的大老板親手拖著一具具屍體往海裏扔。


    他們中也有人想上去幫忙,結果被老板吼了迴去。


    包括本來想看看喪屍變異狀態的虹。


    “你們什麽抵抗力,這都敢碰,嫌命長?”


    眾人默然……這老板,有危險她是真自己上啊。


    “走吧,她是為你們好,這些人有傳染病。”


    虹一句話,讓所有人打消了幫忙的念頭,也成功讓他們對劉暮的態度變得更加複雜。


    就是離得近了,才看清甲板上那些人的模樣,別說大老板不準他們靠近,就是準許,他們也不敢了。


    “蝦米(什麽)傳染病爛成這樣嚇人的咯?”


    “不要問,老板不讓幫忙就算咯,真的嫌命長喂?”


    “對咯對咯,好好做事,莫說話咯。”


    幾人的議論當然逃不過劉暮的耳朵,不過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


    她之所以這麽惱火,還是因為晶核。


    之前她親自做的幾次變異中,都有黑桃a從晶核中提取出的穩定劑。


    而現在的變異動物普遍時間不夠長,晶核自然也難得,這對將來的變異實驗影響太大了。


    船上的喪屍剛清理完,劉暮找了個客房衝澡,剛出來就有人找來。


    李剛身邊跟了個特別行動隊的人。


    “老板,壁壘那邊出事了。”


    “啥玩意兒?”縱然劉暮身體恢複極快,也強悍,可也經不起這一波未平一波又來的麻煩。


    “卓中校他們留下來幫忙清理,本來要跟壁壘匯報返迴時間,但一直聯係不上。”


    李剛神情凝重,身邊特別行動隊的人也點頭,“本來我們跟壁壘一直保持半個小時匯報一次,但從直升機轟炸山口開始,就聯係不上了。原本還以為是設備損壞,可通訊兵檢查之後並沒有發現問題……”


    “多久了,”劉暮想起之前直升機本來要接夜梟的,卻突然掉頭攻擊支援的軍隊,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已經有兩個小時了,”特別行動隊的人敬了個軍禮,“少校,軍隊要馬上迴去,暫時無法保護這裏,您看?”


    “我跟你們一起去,”劉暮當機立斷,“剛子,牛波一留給你保護總部,發現不對勁的人直接殺了。其他事等我迴來後再說。”


    ……


    兩個半小時前,海城壁壘。


    齊正旬勸說楊朔一起迴總指揮部的話剛說到一半,被一聲爆炸打斷。


    “怎麽迴事,哪裏來的炮?”


    爆炸聲音太過熟悉,楊朔和齊正旬當即衝出辦公室。


    機要處的人立刻動了起來,不到半分鍾就搞清了情況,“報告首長,是天蝰蛇進攻。敵人火力充足,已經攻入了第一層防禦。”


    利用原本縣城的建築基礎,修建中的海城壁壘在外圍一共安排了五十八個崗哨和三層防禦。


    “崗哨做什麽吃的,敵人都打到家門口了,一點預警都沒有?”


    楊朔朝齊正旬點了點頭,大步離開辦公區域。


    一個班的警衛緊跟其後,機要員滿頭是汗,“剛剛抽調出去一半兵力,外圍崗哨有一半空著,但緊要位置應該都有人!暫時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留在原地的齊正旬聽見了報告,花白的眉毛動了動,問同樣留在他身邊的副手,“那幾個人呢?”


    “已經控製起來了,但,”副手壓低聲音,看了一眼離開的楊朔,微微搖頭,“消息應該已經被傳出去了,我們動手還是晚了點。”


    “把人綁去前麵,能給戰士們擋幾發子彈也算有用,”齊正旬眼中古井無波,迴身道,“別讓小楊懷疑到我們身上。”


    “這……”副手本以為要審問那三個混進審查員裏的奸細,但頂頭領導下了命令,他隻能立刻執行。


    63歲的齊正旬是正統西北軍出身,跟楊朔結下的交情也是在軍中。但後來楊朔調到了華南軍區,步步高升的同時跟他這個老班長也沒斷了來往。


    如今亂世,他又正值政治生命壯年,總指內部的另一個軍政人物一直在跟他爭權,此時就很有必要再找個幫手。


    這次審查的事情本來不需要他親自來,可為了楊朔,他來了。


    劉暮這個小老板他根本看不上,說服楊朔跟自己迴去才是要緊的。


    在齊正旬看來,東南三省早已經是楊朔囊中之物,放權給手下操持也一樣,年富力強的楊朔應該立刻開啟政治生涯。


    現在楊朔能助力他,將來他退下來也能扶楊朔上位,如此兩任下來,軍隊將在未來的華國擁有絕對的控製權。


    之所以選楊朔,除了他們的情誼外,更多的則是東南三省擁有強大的海軍。


    即便災難讓華國損失慘重,但海軍哪怕隻剩下一艘母艦,也將成為重建的基石。


    未來海陸兩軍都控製在手裏,總指中將無人再能與他們抗衡。


    齊正旬一早就派人探查楊朔手裏海軍的情況,可至今除了放在總指台麵上的各處海軍基地損失慘重,大部分軍艦失聯的模糊報告,依然再無其他消息。


    楊朔藏得太嚴實,但說到他想要圖謀什麽,齊正旬又不太確定。


    審查員中的三個奸細一開始就暴露了,為什麽任由他們往外傳遞消息,又為什麽現在才交出來,自然都在齊正旬的算計之中。


    海城壁壘,不建也罷。


    隻有讓楊朔意識到天蝰蛇對華國滲透嚴重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他才能拋下這裏迴歸總指。


    但事情往往不會按照誰的算計發展,這次天蝰蛇行動的目的,也是楊朔。


    在天蝰蛇的天平上,紅花與夜梟加起來,也抵不上一個楊朔。


    在夜梟擅自行動的第一時間,另一批人便從海城以南的各處漁村上了岸,直衝海城壁壘而來。


    他們下了血本,又有內應,悄無聲息就解決了外圍崗哨,攻下了第一道防禦。


    楊朔從望遠鏡中看清了形勢,當即下令防衛緊縮,放棄第一道防線,將埋雷區讓了出去。


    對方這麽熟門熟路地進攻,有內鬼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且戰且退後,地雷區有了動靜,連續爆炸讓天蝰蛇的人暫時停了下來。


    就在這時,齊正旬的警衛員押了三個人過來。


    情況說明之後,楊朔並沒有馬上允許他們將人推出去送死,而是仔細打量起三人。


    都是審查員,按理說進入總指工作的人都要有過硬的背景調查,但一下出了三個奸細,都這麽巧合都被派到他眼前來了。


    問題很大,但利用這個問題的人……楊朔問三人,“你們都是天蝰蛇的人?”


    三人中有兩人沉默,隻有看起來十分普通的男人給出了答案,“我跟天蝰蛇沒有關係,是雷總讓我來見您,有些話希望可以私下說。”


    “雷鵬?”楊朔知道這個人,是華國軍中數一數二的人物。


    跟他從基層上來的不一樣,這個人最早進入的就是特種作戰兵團,戰風犀利冷酷,比起那些耍心機的老家夥,他更喜歡以雷霆手段誅殺敵人。


    西南邊境當年的數次摩擦,都是雷鵬領兵以雷霆手段將蠢蠢欲動的鄰國勢力直接破除,手裏能動用的軍隊也是戰力最強的一批。


    “對,雷司令希望您能聽聽我們的意見。”男人長相平凡,說話卻不卑不亢,似乎篤定楊朔不會把他也送出去當炮灰。


    “你們的意見能保住壁壘裏四萬群眾嗎?”楊朔並不受他蠱惑,誰不是真刀真槍拚殺出來的,怎麽可能就這麽被說動,“事後我會親自跟雷司令問問。”


    其餘兩人以為楊朔會放了那人,本來也想開口說兩句,可楊朔下一句話卻讓他們絕望了。


    “按齊老說的做吧。”


    齊正旬怎麽說的,自然是要把他們臨陣祭槍。


    “你不能這麽做,我要求法庭審判!”


    “對對,我也是,審查團有權力要求上訴。”


    楊朔擺了擺手,“戰時最高長官可將奸細就地正法,你們不是東南軍區的人,更不是海城壁壘的人,按照你們長官說的做吧。”


    人被押到防線預留的缺口,退了出去。


    那兩人還想喊幾聲讓天蝰蛇的人不要動手,結果幾秒就被打成了篩子。


    僵持的局麵也瞬間打破,天蝰蛇的進攻更加猛烈。


    剛剛弄死的間諜已經說明一切,這些人今天必然是想要拿下壁壘。至於會不會殺光他們官方這些人,那就要看天蝰蛇需不需要後續行動的籌碼了。


    壁壘的軍隊雖然出去了,但留下的火力並不差,彈藥充足加上指揮官不拉垮,還是堅持守住了第二道防線。


    這時候就看出楊朔讓第一道防線的人及時撤退的好處了,人集中在第二線,就連天上的飛機也被打下來兩架,其餘的暫時不敢靠近。


    但,消耗戰畢竟是消耗戰,他們堅守無援的情況下,被破開是遲早的事。


    楊朔派出三隊人員走下水道出去求援,結果全部被攔截,他不得不讓人將通往外麵的下水道炸了,防止被反滲透。


    “信號還是發不出去,”通訊連在發現信號被屏蔽之後,每十分鍾前來報告一次,“他們屏蔽了全頻道,我們必須找到他們的屏蔽設備,打掉它!”


    “你們繼續聯係,”楊朔當然懂這個道理,可焚燒幾乎毀了地麵以上所有的線路,新的通信塔剛建立不久,隻能進行定向無線通信。


    也就是說,一旦受到幹擾,他們就成了聾啞。


    楊朔身上已經掛了武器,裝備跟保護他的警衛員幾乎一樣,“喊話,問問能不能談判?”


    本來以為要血戰到底的副手愣了一下,但馬上就明白了老首長的意思,“我去,保證找出點破綻。”


    肩負起談判責任的是楊朔十分信賴的副手,職位相當於災難前的軍隊思想負責人,薑文軍。


    跟楊朔這種老兵不同,薑文軍是根正苗紅的軍事學院博士畢業,之後進入楊朔的參謀部,一路跟著他晉升。


    十幾年,兩人在工作上已經相當默契。災難之後,薑文軍就成了楊順身邊最得力的謀士,也分擔了部隊管理的大部分工作。


    薑文軍一走,楊朔立刻跟他的警衛員要步槍。


    “首長,薑政委不讓你去前麵,”警衛員握緊了槍,但還是被楊朔一把搶了過去。


    “好小子,反了你了,聽他的還是聽我的?”楊朔動作熟練地檢查了槍支,又要了備用彈夾,“他都上去了,咱們不得去保他?讓開,老子今天要親手宰幾個蛇崽子。”


    “胡鬧!”齊正旬來得很快,但還是沒能在楊朔上前線之前攔住人,“他要是出了事,你們一個個都要上軍事法庭!”


    “老首長,我們也攔不住,您也知道首長的脾氣,要讓他待在後方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那就讓他去?依我看,你們這幫機要員也是一點作用都沒有,任由人打到家門口了,居然沒有任何情報。”


    齊正旬掏槍指著答話人的腦袋,“一個首長,一個政委,全上了前線,你們這幫吃幹飯的不知道該做什麽?跟老子拿槍上,還是去安撫群眾,都動起來!”


    頭發已經花白的齊正旬脾氣跟大西北的天氣一樣暴躁,直接就給辦公室裏的眾人攆了出去。就連剩下的三個審查員,也被要求去各處動員群眾。


    海城壁壘,是目前東南三省最大的幸存者聚居地,目前有接近四萬人長期居住。能從災難中幸存到現在的人,多數都是身體健康,比較強壯的,隻要動員得當,足以組織出有效的抵抗力量。


    楊朔所在的位置在最前麵,幾乎能跟天蝰蛇的人正麵交火,如果不是他上來前就摘了所有能代表他身份的東西,估計早就被重點打擊。


    可即便是這樣,天蝰蛇的進攻火力也相當強大,絲毫不給壁壘軍喘口氣的機會。


    興建壁壘和防禦需要,外圍的建築全部拆除,天蝰蛇隻有第一道防線的那些崗哨可以躲避。糟心的是,天蝰蛇準備充足,開來的車輛足以做掩體。


    “炮兵呢,拉上來,”楊朔大喊,必須先火力壓製一波,給薑文軍製造喊話的機會。


    長期下雨的情況下,爆炸並不會帶來灰塵,楊朔從望遠鏡中始終注視著對麵陣地。轟炸過後,對麵終於意識到他們的距離太近,或者是不能短時間拿下壁壘,於是開始後撤。


    薑文軍就在這時候開始喊話,廣播的聲音穿透雨幕,但是剛喊了兩句,對講機嘶啦一聲傳出偵察兵的大吼,“隱蔽,有狙擊手……”


    砰——


    還是晚了一步,喊話的薑文軍從哨塔上落下,臉上崩出大團血花。


    暮色降臨,幾乎是同時,壁壘這邊的狙擊手也出手了,對麵的狙擊手被打掉。


    戰地醫護人員第一時間救治薑文軍,處在防守另一角的楊朔在幾分鍾後得到匯報:頭部中彈,情況危急,必須馬上進行手術。


    “不惜一切代價,救活他!”楊朔隻留下一句話,立刻投身指揮。


    天蝰蛇那邊以為是打中了壁壘的領導,也不後撤了,立刻加大了攻勢,彈藥仿佛不要錢般往壁壘方向傾瀉。


    這一戰打了三個小時,壁壘傷亡百人,但第二道防線還是擋住了。


    午夜的時候,雨停了,原本這是大家期盼已久的事,可對於壁壘裏驚惶的群眾來說,這時候雨停卻不是一件好事。


    防守會因為下雨變得困難,但進攻一方更困難,現在雨停,就意味著天蝰蛇進攻的難度被大幅度縮小,情況十分不利。


    消息傳不出去,無法求援,好在壁壘內部平時就有訓練民兵。民兵主要是維護壁壘內部秩序,並不參加軍事任務,但在兵力不足的現在,卻是都派上了用場。


    趁著雙方僵持的間隙,楊朔去看了壁壘醫院裏的傷員,迴到前方正為如何求援頭痛時,許小夏找了過來。


    楊朔知道許小夏一直在幫劉暮做事,於是問她是不是有什麽辦法可以聯係劉暮。


    許小夏拉過身邊的一個不過一米的瘦弱小女孩,解釋道,“我們沒有無線聯係方式,不過,我想可以讓囡囡這麽大的孩子從地麵排水的淺溝裏爬過去,那些人不會想到我們會讓孩子……”


    “胡鬧!”


    楊朔直接打斷了她的話,“雨剛停,排水渠水位能下降多少?你們是想讓孩子們去送死?”


    “可再等一會兒,水肯定會降下去,隻要他們中有一個能跑出去,我們就有救了!”許小夏親自去查看了排水渠,認為自己的辦法切實可行,一旦成功,那就是大功一件。


    “隻要有一個?小姑娘,你想犧牲多少孩子,”一向以溫和笑容示人的楊朔沉下了臉,他是真沒想到居然有人敢跟他提出這樣的建議,是把他當傻子了,還是根本不把壁壘的未來當迴事。


    排水渠裏不僅有雨水,還有沉積的淤泥,這些孩子一旦進去,別說出去報信,直接就淹死了。


    就算僥幸有一兩個能安全爬過去,他們要去哪裏報信?


    廢品站離縣城的距離哪裏是這種孩子可以步行到的,何況還是變異動物橫行的午夜。


    許小夏還想說什麽,楊朔一揮手,“把她關起來,問問到底是誰派來的間諜。”


    “我不是,我……”許小夏被衛兵捂住嘴巴拉走,眼裏看到的是商業部長意味深長的笑。


    她原本也覺得這個計劃太過殘忍,可江漢重說這是能挽救壁壘數萬人生命的大功勞,一旦錯過,以後不可能再有這樣的機會。


    加上江漢重保證已經挑選出了合適的孩子,還會全力幫助她完成這個計劃,許小夏才被說動了,她太需要在楊朔麵前表現了。


    劉暮那邊她已經得罪了,以後不可能再得到重用,要在壁壘中繼續攀爬,在楊朔麵前立功當然是最好的捷徑。


    頭腦一熱,她再次成為江漢重手裏的犧牲品。


    “劉暮怎麽迴事,居然會用這種人……”


    不負江漢重期望,戰事吃緊的楊朔也沒忍住埋怨。


    “劉老板畢竟是年輕人嘛,總是更看重眼前利益,也有看走眼的時候,”江漢重適時站出來,“我們之前倒是知道壁壘裏有個叫鄭天的,是從劉暮的煤礦上出來的小夥子,他說不定能幫上忙。”


    “煤礦,變異者?”楊朔知道劉暮的煤礦裏出現了幾個變異者,為此,刑天陽還專門找他要過資料,但裏麵並沒有一個叫鄭天的人。


    “對,他說他有辦法聯係劉暮,”江漢重老練地將責任推了出去,也就是說能成功,他就有舉薦的功勞,若是不成,那也是鄭天自己誇下的海口。


    這件事中他始終是受益者,而損失最大的將是不在場的劉暮。


    “要不您見見他?就等在門外。”


    楊朔見了鄭天,並同意了他的計劃,前去勝利集團聯係軍隊支援。


    鄭天離開後不久,天蝰蛇第二次進攻打響,如同楊朔擔心的那樣,沒了降雨的幹擾,這一次他們的推進十分強勢。


    黎明前夕,海城壁壘第二道防線失守,壁壘軍傷亡慘重。


    ……


    劉暮坐在第一輛軍車上,在黎明將來的昏暗中全速行進。


    在他們身後,是足足二十五輛運兵車。


    “太慢了,四個小時,壁壘都能被炸三迴!”


    劉暮焦躁地拍著車門,開車的是前壁壘防衛隊長,如今的正規軍連長程龍,汗流浹背,“少校,夜晚路況複雜,我們已經是最快速度了。而且壁壘布防也沒有那麽脆,還有首長坐鎮,應該能撐住……吧……”


    “小哥哥,要是對方有像我這樣的呢?”劉暮不得不潑冷水,天蝰蛇對變異者的研究比他們這邊領先一大截,培養出的變異者也早就打過照麵,根本就是戰爭bug。


    “我再開快點!”程龍繼續踩油門,之前他一直在防衛軍中,見過一些變異動植物,但沒有親眼見過天蝰蛇培養出來的殺人機器。


    沒見過……卻聽說過。


    劉暮在礦山大戰天蝰蛇的三號人物極其控製的傀儡,據說那玩意兒已經不能算是人,如今就放在海城的變異實驗室裏。


    想到實驗室,程龍下意識握緊了方向盤。說起變態,身邊的劉老板,實驗室裏的黑蜥蜴,還有那位刑天陽博士,也不知道他們三哪個更變態?


    這話當然是不能說出來的,行駛中的程龍突然一把狠狠按住卡車喇叭,連續的嗡鳴聲幾乎要掀開人的耳朵。


    緊隨其後便是刹車製動的尖銳摩擦,當然,還有副駕駛位上某女罵人。


    “你他媽的找死啊,卡車也敢攔,碾死你個龜兒子!”


    劉暮幾乎在喇叭響起的瞬間,就從副駕駛位的窗戶翻了出去,動作快如同發動攻擊的黑曼巴蛇。


    也是她夠快,才能在卡車撞死攔路者之前,給那兩個家夥踢離路麵。經過修複的道路路基比旁邊高出半米有餘,雨水早已經將兩側的泥土泡得軟爛,那兩人直接陷進了泥巴裏。


    劉暮趴在擋風玻璃前,示意程龍繼續開車,她自己下去查看。


    泥巴裏蛄蛹的兩人很快爬了出來,睜開眼就看到兩把雪亮的刀。


    “別,別動手,是我,劉老板,是鄭天!”


    鄭天吐出一口泥巴,連忙開口,“壁壘出事了,我們來求援。”


    劉暮刀尖移動,指著另一道不似人的大尾巴,“你怎麽把這玩意帶出來了?”


    黑蜥蜴,正是黑饕餮的工具人,天蝰蛇序列黑之一。


    當然,也是差點被劉暮砍死的……


    “壁壘被圍了,其他人都出不來,是黑蜥蜴從地下打洞帶我出來的,”鄭天趕緊解釋,黑蜥蜴這時候也從泥巴裏爬了出來。


    也不知道經曆了什麽,這次黑蜥蜴幾乎沒有人形,渾身黢黑的鱗甲,四肢末端爪子寒光閃閃。說是從地下打洞出來的,爪子卻幾乎沒有一點磨損,一看就很好用。


    “為什麽是你?”怎麽說,黑蜥蜴都是天蝰蛇的人,這個鄭天離開煤礦之後也一直在壁壘,劉暮不能不疑,“黑饕餮在哪裏?還有,我怎麽相信你們?”


    聽這話,鄭天頓時鬆了口氣,從衣服裏摸出一個防水袋,“首長給了我這個,說隻要你看了就明白。”


    “扔過來,”劉暮站在路上,身後卡車不斷經過,有好奇的士兵探頭出來看,見到是劉暮,又默默縮了迴去。


    太嚇人了,一身黑雨衣,兩把刀,光看背影都跟索命閻羅一樣,看一眼都覺得是打擾了。


    防水袋打開,裏麵就四個字,“大功,速來!”


    這……很好,果然是老狐狸,可他預料錯了,劉暮豈是貪功的人……


    得,她還真是!


    “你們跟上,”劉暮轉身,攀上路過的軍車,將司機推開,自己開。


    “唿叫卓中校,我先一步過去,你們到了直接攻擊,其他的交給我!”


    軍車頂上突然一聲巨響,劉暮爆了句粗口,“你們他媽的也不怕壓垮老娘的車!”


    趴在黑蜥蜴背上的鄭天臉上滿是尷尬,之前同行的時候聽李剛說過不能把老板當一般女人看,如今真是……帶勁!


    “劉老板見諒,我們速度實在太慢了,比不上四個輪子的。”


    鄭天倒是不怕劉暮,能搭順風車誰還浪費力氣跑。跟礦上出來的兄弟不一樣,他可不願意一輩子做個黑成焦炭的礦工,這次對於別人來說是機會,對他鄭天來說,同樣是出頭的機會。


    隻是,他高估了劉暮的車技,同樣也低估了她的瘋癲。


    卡車喇叭長鳴,說是雙車道,但末世修路哪裏能那麽寬,她硬是擦著火花一路超車,最後將車隊遠遠甩開。


    果然,沒多久,車鬥裏就傳出嘔吐,士兵們也是敢怒不敢言。


    “兄弟,你莫吐,抓緊點!”


    黑蜥蜴搖頭晃腦,爪子已經紮進了卡車頂棚鐵皮裏,還是被甩得幾乎要起飛。


    鄭天臉都吹變形了,就聽見黑蜥蜴喉嚨裏發出奇怪的咕嚕聲。幸好他躲得快,不然被吐一臉。


    卡車停下的時候已經天明,烏雲壓在頭頂,雖然暫時沒下雨,但也預示著更大的風雨將來。


    “嘔,咳咳咳,老板,劉老板,咳咳咳……”


    鄭天也沒扛住,吐了一陣,捧了地上的水擦了把臉,才敢上前問,“現在怎麽辦?”


    “讓那個蜥蜴帶我們進去,”劉暮看了眼臉有菜色,下車後卻依然站成方正的士兵們,“隻帶隨身武器,其餘的就地解除,輕裝潛入。”


    收了望遠鏡,劉暮幾步過來一腳踢在黑蜥蜴身上,“撐住,不然剝了他的皮。”


    黑蜥蜴張開口,分叉的舌頭在尖利牙齒間快速吐出,居然冒出個女人的聲音,“你們要快點,我們很累,最多再撐半個小時。”


    “那你可要加把勁,”劉暮盯著黑蜥蜴土黃色的瞳孔,露出個還算純良的笑,“辛苦你們了,事後我一定讓刑天陽多給你們整點好東西。”


    “你閉嘴!”黑蜥蜴在聽到刑天陽三個字的時候,突然瞳孔聚攏,身體跟著顫抖,可見是真的害怕了,“現在就走,你們跟緊。”


    黑蜥蜴在周圍爬了一圈,找了個還算穩固坡就開始刨土。


    ……


    壁壘內部,槍炮聲不斷。


    天亮了,但恐懼在每個人心口壓著,人人自危。


    這一夜,沒有一個人睡著。


    各種消息在悄悄蔓延,漸漸有人聽說攻擊他們的是個自發的民間組織,為的是搶占地盤,稱霸一方之後不再受體質限製。


    大多數人跟官方站在一邊,但也有些人被鼓動,想要趁機偷摸點好處。


    等壁壘破了,他們就投降。


    沒有那麽多條規法律壓著,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就該得到不一樣的好處。


    最先沉不住氣的人都浮了出來,其中就有王三眼和他最近糾結的幾個‘兄弟’。


    一連搶了兩家,都沒有治安軍來管,這群混混又膨脹了。


    第三家被他們一陣砸開,發現裏麵隻有一對老夫妻帶一個小孫女。


    “喲,這不是朱大爺嘛,怎麽,您老不是跟著劉老板做大生意賺大錢,怎麽也跟我住在壁壘邊上?她沒給您弄到中心區居住啊?”


    王三眼幾個平時不至於欺男霸女,但背著治安軍也是做了不少壞事。


    現在壁壘一亂,這些人就動起來,受苦的還是他們這些平頭百姓。


    朱老頭把老妻和孫女擋在身後,擠出個笑臉,“我們跟其他人一樣就賣了點廢品,貢獻值能住到這裏還按揭了一半呢。王哥,您看我們真的沒什麽好東西了。”


    “沒有?”王三眼一腳踢開單間房裏唯一的木頭箱子,裏麵的東西落出來,隻有一把麵條和幾個幹土豆。


    “就這點,朱大爺你是不是把好東西都藏起來,大家都是受難的你不能就圖自己過好日子吧。”


    “真的沒有了啊,王哥,我們老兩口就能找點廢品,幫工都沒選上,隻夠換點糊口的東西,沒有別的了。”


    “我看你們三身上的衣服不錯嘛,正好天氣也冷了,不如分給我穿穿。把他們衣服扒了,老東西,有東西不分給大家,大大滴壞……”


    幾個混混立刻去撕扯老兩口的衣服,王三眼看了一眼嚇得不敢哭出聲的小女孩,小三角眼閃出邪光,“把那個丫頭留給老子,這麽嫩,別給老子弄壞了。”


    老兩口一聽這話,立刻將小孫女緊緊抱住,朱老頭大罵,“畜生,你們不怕一會兒治安軍來嗎?”


    “治安軍,都去前麵送死了,哼,等外麵的人打進來,老子第一個投降,肯定能當官!”


    王三眼一棍子砸在朱老頭抱孩子的手臂上,直接砸斷了骨頭,“把小丫頭給老子,爽完了再還你們啊,哈哈哈!”


    “不要,爺爺奶奶,救命啊,誰來救救我們!”


    朱希死死抱住奶奶,屋裏頓時哭喊謾罵亂成一團。


    這麽大的動靜早就驚動了左鄰右舍,被昨晚動靜嚇破了膽的人們,沒有一個敢站出來。


    眼看祖孫三人就要死於非命,屋裏的地麵突然陷落,一張遍布利齒的血盆大口從地底冒了出來。


    不等幾人反應,一口咬去了王三眼半邊身體。


    “欺淩弱小,該死,”劉暮緊隨其後躍了上來,一把抱走王三眼屍體將要壓著的孩子,“小囡囡,我們又見麵了,走,跟姐姐去殺壞人!”


    屋裏剩餘的人早就嚇得魂飛魄散,朱老頭兩口子看到孫女被人抱走,才瑟縮阻止,“求您放過孩子,求您不要……”


    “你們放心,我帶她去玩玩,晚點就給你們送迴來。”劉暮迴頭笑了笑,轉頭朝黑蜥蜴道,“殺了這幾個垃圾,別放跑了。”


    再之後爬上來的鄭天和士兵們,就看到黑蜥蜴追著人撕咬,一口一個,吃一半丟一半,肢體橫飛,慘叫如厲鬼受刑。


    還有一對嚇破了膽子的老人。


    有士兵實在看不過,將兩人扶去隔壁鄰居家,並一再保證黑蜥蜴不會傷害無關的人,才將人暫時安撫下去。


    而劉暮讓朱希小姑娘坐在自己肩頭,一把捏住兩隻小腿,還真帶著人到了前方最後一道防禦工事。


    “暮姐姐,那個大怪獸真的不會吃爺爺和奶奶嗎?”


    “不會,那是我養的,隻吃壞人不吃好人,”劉暮隨口迴答,另一隻手已經摸出了一個手榴彈拋給小姑娘,“拿好了,看到上麵那個圓環沒,一會兒看到壞人,就把它拉了朝壞人扔出去。能扔多遠就扔多遠,懂嗎?”


    小姑娘葡萄珠子似的眼睛打量著手裏的鐵疙瘩,手指拉著圓環,“拉開就可以殺壞人嗎?”


    “可以,它能把壞人直接炸死,你先拿著練練,就跟炮仗一樣,可好玩了。”劉暮隨口忽悠。


    好不容易跟上來的眾人想要說點什麽,入眼卻是防禦工事裏的慘狀,以及地上來不及治療的戰友。


    “你們,自己找地方支援。”劉暮吩咐了一句,帶著朱希找楊朔去了。


    作為壁壘最高長官,按理說應該躲在安全的地方指揮,可劉暮卻是在防禦工事一堆傷兵堆裏找到的人。


    一條手臂穿了洞,吊在脖子上還在開槍,真是一點不服老。


    劉暮幾步蹦到跟前,“楊叔,我才晚了點,您怎麽就掛彩了?”


    “你怎麽還帶來個孩子?”楊朔迴頭,還沒看到劉暮,先看到那抱著她腦袋坐在肩膀上的小姑娘。


    “鄰居家的孩子,帶來見見世麵,”劉暮肩膀抖了抖,“希希,這是楊爺爺,快叫人。”


    被傷員和槍炮聲嚇得不輕的朱希,眨巴著大眼睛留下兩行金豆豆,“楊爺爺好,我是朱希。嗚嗚嗚,您也受傷了嗎?痛不痛啊?”


    “不痛,你別怕啊,楊爺爺這是在打壞人呢。”楊朔能大戰,能殺敵,就是見不得小孩子哭,這麽一下隻能放下槍把孩子從劉暮肩頭接下來,“你這是做什麽啊?嚇著孩子,還給她顆手雷?”


    “希希炸壞人,跟暮姐姐一樣殺壞蛋!”朱希仰著臉,嚇得顫抖卻不得不咬牙說劉暮教她的。


    “也是,要不楊叔您帶她去後方找她爺爺奶奶吧,我在這兒幫您看會兒,”劉暮把孩子推給楊朔,自己空出手直接拿了槍,“下令吧,可以反攻了。”


    楊朔不得已抱住孩子,周圍都是受傷的戰士和鮮血,他實在撒不開手,“他們都到了?真的能反擊,你是怎麽計劃的,先簡單說說。”


    “計劃是這樣的,”劉暮把手裏的槍遞給朱希,示意小姑娘上手摸摸,語氣卻是一本正經,“我上去,宰了天蝰蛇的指揮官,其餘人前後夾擊,他們必定死光光!”


    已經熬了三十多個小時的楊朔,臉徹底黑了,“簡直胡鬧!”


    “嚶嚶嚶,”朱希被他一吼嚇縮迴手,另一隻手裏的手雷差點拉開。


    小小的手指頭就套在拉環裏,楊朔想拿走,又怕小丫頭再被嚇著直接給拉開了,“別哭,別怕啊,希希是吧,別怕啊楊爺爺不是嚇你。”


    “劉暮,你聽我說。”他實在不敢相信劉暮的指揮能力,之前聽譚子硯匯報過,正麵殺敵確實是她的唯一戰略,“十分鍾後會暫停攻擊,做出我們沒有餘力再戰鬥的假象。這十分鍾,你要安排好所有人隱藏,隻等他們攻進來。”


    “關門打狗!”劉暮比出個大拇指,露出口白牙稱讚,“論奸詐還得是楊叔您啊,我就想不出這種好點子。”


    “奸詐……”楊朔微微搖頭,抱著孩子離開,“現在開始計時。”


    他奸詐?不,劉暮這孩子的奸詐可不在他之下,就是難得真心為誰出力,不然他也不會這麽愁。


    劉暮接住楊朔扔過來的表,又看了一眼已經空出來的一圈掩體,就知道楊朔一早就做好了準備。他在等,救援一來就能關門打狗,可要是等不到救援呢?


    周圍死傷士兵比能戰鬥的不多,如果等不到救援,隻怕楊朔會走的隻有一步——死戰。


    “好,您先迴去,我會按時布置好兵力。”


    劉暮答應一聲,率先離開原地,身形快速在各處防禦工事間奔走。楊朔看到他們並沒有第一時間進行隱蔽,而是將傷員搬走,終於露出絲讚同。


    壁壘內部有自己的通信係統,楊朔的命令很快下達下去,十分鍾倒計時在各處同時開啟。


    天蝰蛇沿路留下的暗哨隻傳來有一輛車靠近壁壘的消息,最後便沒了音訊。


    壁壘內部抵抗隨著時間明顯減少,到現在幾乎沒有幾處開火。


    白色西裝在末世與戰場都太過紮眼,銀發男子坐在金絲絨鋪墊的高背椅中,如同君臨天下的王,沉默地注視前方動靜。


    黑蓮轉動無名指上的戒指,在身邊人匯報了數分鍾後,才開口,“進去,抵抗的都殺了,羊群留著還有大用。”


    “是,首領。”手下領命。


    從行動開始一直等到現在的黑蓮直屬親衛隊終於有機會上場了,個個摩拳擦掌,仿佛牢籠裏放出來的鬥獸直衝壁壘最後一道防線而去。


    黑蓮停下把玩戒指的手,緩緩看了一眼後方,“你們來得也太慢了,可惜,救不了嘍。”


    話音剛落,遠處山脊上隱約出現數量卡車,軍綠色的車身在陰沉的天空下不甚清晰。


    “十分鍾,足夠了吧?”黑蓮動作簡單卻十分優雅地從白西裝中拿出一塊懷表,黑色蓮花紋路點綴的金表上,表盤指針有條不紊地走著,發出的聲音細小卻清晰異常,仿佛蘊藏著某種人力可控的規律。


    但,十分鍾不到,他便失去了這份從容。


    防禦工事內,槍聲突然響起,打得熱鬧,黑蓮卻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危險,仿佛天上的黑雲一般壓了下來。


    白裏透紅的清秀臉龐望著天上的雲,第一滴雨落下,黑蓮起身,朝與壁壘相反的遠方走去。


    “天公不作美,要不要去救那個廢物呢、”


    積雨雲在天空憋悶了半天,再次落下仿佛要砸斷人的骨頭,劈裏啪啦,鋒如利刃。


    但就是這樣的雨滴中,黑蓮撐起一把黑蓮綻放的傘,傘麵竟沒有半絲動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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