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務所。


    屋內的燈光昏黃黯淡,無力地掙紮著,在黑暗中勾勒出幾縷微弱的光影。


    張文曲坐在桌前,手指熟練地在手機屏幕上滑動,為大家點好了外賣。


    雲冉則在一旁的小桌前忙碌著,桌上擺滿了各種瓶瓶罐罐,她專注地調配著藥物,纖細的手指在藥盒與器皿間不停穿梭,整個屋內都彌漫著一種忙碌而又略顯壓抑的氣息。


    或許是連日來的奔波勞累,壓得甄相思有些喘不過氣來,他很快便迷迷糊糊地陷入了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甄相思猛地從夢中驚醒。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額頭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冷汗,睡衣早已被汗水浸濕,緊緊地黏在背上,帶來一陣冰涼的寒意。


    恍惚間,他聽到隔壁房間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那聲音像是從幽深的古井中傳來,隔著牆壁,顯得模模糊糊,聽不真切。


    甄相思下意識地豎起耳朵,試圖捕捉那斷斷續續的話語,但除了偶爾幾個模糊的音節,他什麽也分辨不出。


    隔壁房間裏,氣氛凝重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張文曲一臉陰沉地站在床邊,眉頭緊鎖,雙眼緊緊地盯著半躺在床上的羅通。


    他的眼神中滿是擔憂與無奈,嘴唇微微顫抖,似乎有一肚子的怒火想要爆發,但話到嘴邊,卻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迴去。


    沒錯,羅通是在半個小時前迴來的。


    然而,此刻的他,臉色慘白如紙,毫無血色,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到處都是斑駁的血跡,傷口處的鮮血還在不停地滲出來,將床單都染成了暗紅色。


    羅通受傷並非罕見之事,他總是衝鋒在對抗【詭異】的最前線,受傷對他來說就像是家常便飯。


    但這次的情況卻格外嚴重,距離他上次受傷還不到一個月,又添了如此重傷,這無疑會對他的身體造成極大的影響。


    想到這裏,張文曲滿心的不悅如同洶湧的潮水,在心中翻湧。


    他強壓著心中的怒火,緩緩走到一旁的抽屜前,拉開抽屜,拿出了治療傷口的藥物。他走到床邊,正要給羅通敷藥,卻見羅通猛地掙紮著坐了起來。


    他的動作牽動了傷口,臉上瞬間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


    張文曲剛要開口數落幾句,讓羅通下次別這麽莽撞。


    就在這時,羅通突然張嘴,“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黑血。那黑血落在地上,散發著一股詭異的氣息。


    看到張文曲滿臉的不悅,羅通趕忙扯出一抹勉強的笑容,聲音沙啞地說道:“吐出來舒服多了。”那笑容在他蒼白的臉上顯得格外刺眼,像是在強顏歡笑。


    “你……簡直是個瘋子!”張文曲終於忍不住爆發了,他一邊說著,一邊小心地在羅通的傷口上敷藥,動作雖然輕柔,但語氣卻十分嚴厲,“你上次受重傷才過去多久,現在又受傷,以後還怎麽提升實力?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的身體還能不能承受得住?”


    羅通輕輕地咳嗽了幾聲,喉嚨裏發出一陣“嘶嘶”的聲音,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裏麵掙紮。


    他聲音沙啞地說:“沒辦法,如果我不采取行動,那個地方很快就會淪為一片鬼蜮。你知道的,一旦讓【詭異】在那裏紮根,後果不堪設想。”


    “那你為什麽不向總部求援?”張文曲的聲音提高了幾分,眼中滿是不解與憤怒,“非要自己硬上,把自己搞成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你以為你是鐵打的嗎?”


    “咳,你也清楚現在的局勢。”羅通微微歎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疲憊,“各地【詭異】橫行,總部的人手也捉襟見肘。即便我們請求支援,援兵抵達也需要時間。我們等得起,可那些百姓呢?他們能在【詭異】的肆虐下堅持數十日嗎?”


    “那你就不顧自己的安危,自己衝上去白白送死?”張文曲的眼眶微微泛紅,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哽咽。


    在他心中,羅通不僅僅是並肩作戰的戰友,更是他的摯友。他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羅通一次次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


    羅通沉默了,房間裏陷入了一片死寂。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著張文曲,一字一頓地說道:“可是,我們是守望先鋒。”那目光中閃爍著一種堅定的光芒,仿佛在訴說著他們的使命。


    張文曲聞言,也陷入了沉默。


    作為守望先鋒的一員,守護民眾、對抗【詭異】本就是他們義不容辭的職責。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是一條必死的絕路,他們也必須堅守崗位,絕不退縮。


    “結果怎麽樣?”張文曲冷著臉問道。他的聲音已經恢複了平靜,但眼中的擔憂卻絲毫未減。


    “能夠維持兩個月。”羅通神色平靜地說道,語氣中卻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他的眼神望向遠方,似乎在思考著接下來的行動。


    “也好,這樣大家能好好過個年了。”張文曲歎了口氣,隨後再次陷入沉默。


    他知道,這兩個月的平靜來之不易,是羅通用自己的鮮血和傷痛換來的。


    甄相思在隔壁聽不真切,不明白兩人在說些什麽。他的心中充滿了疑惑,但困意再次如潮水般襲來。在那模糊的低語聲中,他迷迷糊糊中,又沉沉睡了過去。


    此後的幾天,眾人都在事務所裏安心養傷。


    雲冉每天都會按時為大家配藥、治療。在她的悉心照料下,眾人的身體恢複得很快,手臂也逐漸能夠自如行動了。


    這天,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事務所的地板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何尚來到了事務所。


    自從訓練營一別,何尚受傷後,兩人已經大半個月沒有見麵了。


    眼前的何尚讓甄相思幾乎不敢認。


    他蓬頭垢麵,頭發亂得像一團雜草,臉上滿是汙垢,活像一個剛從深山裏走出來的野人。他的麵色蒼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精神憔悴不堪,整個人仿佛被抽幹了生氣,隻剩下一副疲憊的軀殼。


    甄相思看著他這副模樣,心裏一陣刺痛。


    他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當初阻止了何尚,他也許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何尚幹笑了兩聲,那笑聲中充滿了苦澀與無奈。他拉起甄相思,走進了房間。


    “你的傷好了?”甄相思關切地問道。他的眼神中滿是擔憂,仔細地打量著何尚的身體。


    “嗯,好得差不多了。”何尚伸手摸了摸頭,苦笑著說,“就是不能動用【希望】,不然頭就會疼得厲害。”


    “哦,沒事就好。”甄相思輕聲說道。他的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


    兩人對視著,一時間,空氣仿佛凝固了。誰都沒有說話,房間裏安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唿吸聲。


    過了很久,何尚才開口說道:“我這次來,是想請你幫個忙。”他的聲音有些低沉,似乎在猶豫著什麽。


    “跟我還這麽客氣幹什麽。”甄相思有些意外。在他心中,他們早已是生死與共的好友,不需要如此見外。


    隻見何尚從口袋裏掏出一遝現金和一個身份銘牌,正是他們在星星山得到的那個。他不由分說,一把將這些塞進了甄相思手裏。


    “醫生說我這情況需要長時間靜養,估計得很久才能恢複。”何尚的聲音漸漸哽咽起來,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失落與無奈,“這是我欠你和胖子的錢,迴頭你替我還給他。至於這個身份銘牌,我估計也用不上了……”說到這裏,他的聲音已經有些顫抖,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你這是……要迴去?”甄相思有些驚訝。


    “是,等我陪父親過完這個年,我就迴山上,好好調養身體。”何尚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堅定,那是對家人的責任,也是對自己身體的無奈妥協。


    看著何尚認真的眼神,甄相思心裏一陣難過。


    雖然兩人相識不過短短幾個月,但他們一起經曆了無數的生死考驗,早已把彼此當成了知心好友。如今何尚要離開,他心裏滿是不舍。


    “錢就算了,你拿迴去給叔叔買點吃的,你的賬我會幫你還的。”甄相思說著,又把錢塞迴了何尚手裏。


    甄相思看了一眼手中的身份銘牌,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他的手指輕輕撫摸著銘牌上的紋路,心中五味雜陳。


    “身份銘牌也給他吧。”


    突然,背後傳來羅通的聲音。


    甄相思扭頭,對上了羅通的目光。


    “給他吧,守望先鋒從來沒有收迴銘牌的說法,除非這個人死了。”羅通的聲音低沉而有力。


    “可是我已經不可能再進入守望先鋒了。”何尚搖了搖頭,語氣中滿是失落。


    羅通輕哼一聲,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抹笑意:“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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