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府家屬院其實是兩個院,一個東院,一個西院。


    東院是大院,住的都是市政府的普通幹部,西院是小院,總共十幾棟小洋樓,隻有副廳級以上的市政府領導才有資格居住,比如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何誌仁,就住在這裏。


    深夜,何歡出現在西院的院牆之外。


    從趙鵬飛計劃找金山礦業的職工,製造車禍,撞死宋思銘那一刻起,何歡就知道,跟趙鵬飛待在一起,早晚被抓。


    現在到處都是攝像頭,趙鵬飛把麵包車送出來,警察順著麵包車,很容易就能找到他們的藏身之處。


    所以,當晚,何歡便找了個借口,與趙鵬飛分道揚鑣。


    而事實也證明了他的猜想,第二天一早,趙鵬飛就被抓了。


    警車來的時候,何歡其實就躲在人群中,親眼看著警察把趙鵬飛帶走。


    何歡害怕了,他決定外逃。


    可問題是,他身上已經沒有多少現金了。


    唯一一個能用於聯係的手機,隨著趙鵬飛的落網,也不敢使用了。


    因為趙鵬飛知道那個號碼,他隻要一開機,警察根據手機卡,就能鎖定他的位置。


    思來想去,唯一一個還能幫他的人,就是叔叔何誌仁。


    叔叔沒兒子,可是一直把這個侄子當兒子看。


    於是,何歡輾轉從瀾滄,迴到市區。


    其實,白天他就過來了,但西院”守衛森嚴”,想不露臉,不暴露身份就混進去,難度極大。


    何歡隻能在旁邊貓著,一直貓到深夜。


    保安每兩個小時才巡查一次外圍,找準間歇,何歡翻牆而入,輕車熟路地來到叔叔何誌仁所居住的二號小樓。


    按門鈴。


    開門的是保姆劉阿姨。


    “何部長?”


    劉阿姨還是沿用原來的稱唿。


    她知道何歡被雙規的事情,看到何歡站在門外,倍感意外。


    可轉念一想,何誌仁是青山市數得著的大領導,他的親侄子怎麽可能真的出事,估計就是走個形式,然後就被放出來了。


    “劉阿姨,你叫一下我叔叔。”


    何歡進門後說道。


    “好。”


    劉阿姨上二樓,敲響何誌仁的臥室門。


    何誌仁睡覺比較晚,剛剛躺下,還沒睡著,聽到了剛剛的門鈴聲,又聽見敲門,何誌仁問道:“這麽晚了,誰來了?”


    “是何部長。”


    劉阿姨迴答道。


    “何部長,哪個何部長?”


    何誌仁都沒反應過來。


    “何歡。”


    劉阿姨隔著門補充道。


    “何歡?”


    “怎麽可能是何歡?”


    何誌仁“騰”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


    也沒時間換衣服了,何誌仁穿著睡衣,打開房門,下樓,來到客廳。


    然後,就看到了坐在客廳的何歡。


    “劉姐,你去休息吧!”


    何誌仁深吸一口氣,先把保姆劉阿姨打發走,而後,才盯著何歡,問道:“說,到底是怎麽迴事?”


    “我趁紀委的人不注意,跑出來了。”


    何歡老老實實地迴答道。


    “不注意?”


    “紀委的人能不注意?”


    何誌仁滿是懷疑。


    “是個新來的,沒什麽經驗,開著門就去接電話了……”


    何歡說明當時的情況。


    “問題是你為什麽跑出來啊?”


    “你的問題說嚴重也嚴重,說不嚴重也不嚴重,隻要老老實實退贓,有個三兩年就能出來了。”


    “你這一跑,刑期至少要加兩年。”


    何誌仁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雖然,最後判刑的不是紀委,是法院,但在紀委雙規期間逃跑,和被司法機關羈押期間逃跑,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都是罪加一等。


    “我實在是咽不下去這口氣。”


    “宋思銘憑什麽往死裏整我啊!”


    “我已經被免職了,他還抓著我不放,讓他女朋友整我的黑材料。”


    何歡忿忿不平地說道。


    “黑材料?”


    “你確定紀委拿到的是黑材料?”


    “你如果敢說,你是被冤枉的,你貪汙受賄的證據是偽造的,我現在就敢去紀委那邊掀桌子!”


    何誌仁提高音量說道。


    “我……”


    何歡一下就蔫了。


    “打鐵還需自身硬,你自己不幹淨,就不要怨別人抓著你的小辮子不放!”


    何誌仁厲聲訓斥何歡。


    見何歡不說話,何誌仁氣勢一緩,“你跑出來多長時間了?”


    “五六天了。”


    何歡迴答道。


    “五六天?”


    “五六天時間,紀委那邊也沒傳出一點兒風聲,可見他們也怕承認失職的責任。一直在封鎖消息。”


    何誌仁想了想,對何歡說道:“這樣,我給紀委的許書記打個電話,把你接迴去,就當你從來沒跑出來過。”


    “不可能的。”


    何歡搖搖頭。


    “不可能?皆大歡喜,為什麽不可能?”


    何誌仁臉上都是不解。


    何歡說道:“我迴不去了。蓄意謀殺,我真迴去了,這輩子都出不來了。”


    “蓄意謀殺?”


    “不是貪汙受賄嗎?”


    何誌仁懵了,“你跑出來這幾天,到底幹了什麽?”


    “我遇到了金山礦業前總經理趙良友的兒子,他想為父報仇,報複宋思銘,我也想報複宋思銘,我們兩個一拍即合……”


    何歡將自己和趙鵬飛做的那些事,一五一十講了一遍,最後還告訴何誌仁,趙鵬飛已經落網。


    “何歡,你糊塗啊!”


    何誌仁聽完,氣得直跺腳。


    “我也知道我糊塗,可是已經晚了。”


    何歡對何誌仁說道:“我不想坐牢,我想去國外。”


    “你還想去國外?你怎麽去國外?”


    何誌仁問道。


    “肯定是偷偷出去,我打聽了,三十萬,就能跑到大洋彼岸。”


    何歡認真地說道。


    “大洋彼岸?”


    “去大洋彼岸刷盤子嗎?”


    何誌仁黑著臉說道。


    “刷盤子也比坐牢好啊!”


    “而且,我真坐一輩子牢的話,咱們老何家就絕後了!”


    何歡打起了家族牌,感情牌。


    何誌仁果然沉默下來。


    何歡再接再厲道:“三十萬,我隻要三十萬,現金。”


    “這大晚上,我去哪給你弄三十萬現金?”


    何誌仁很為難。


    銀行晚上不開門,自助取款機的話,一張銀行卡,一天最多取兩萬,想湊齊三十萬得十五張銀行卡。


    他們全家都沒有這麽多銀行卡。


    “何歡?”


    而在這時,孫啟梅的聲音從樓梯方向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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