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步來到東太後跟前準備行禮,卻被對方出聲給阻止了。


    “你如今懷著身孕,不必行禮。”


    語氣沉靜溫婉中帶著歲月的沉澱,有一股特別的韻味。


    這話落下旁邊的嬤嬤已將軟凳端到她身後。


    “如此美麗又有福氣,也難怪吾兒會寵愛於你,”東太後臉上帶笑,一邊示意她坐下,一邊誇讚著。


    眼前的女子雙眸清澈而幹淨,氣質溫婉清和,其相貌更是仿若天仙,非尋常的胭脂俗物可比,也難怪凜兒能夠讓她懷上皇嗣。


    隻是細看之下,她總覺得薑嬪的相貌叫她覺得有些莫名熟悉,歲月滾滾,她也記不得是與哪位舊人相似,不過如今日子好過了,她倒也不必在意這些細節。


    薑月饒坐去軟凳上,她臉上浮起點點羞怯,輕聲道:“是東太後謬讚了,嬪妾的福分都是陛下給的。”


    東太後滿意點點頭,頭上金簪輕輕晃動,為她整個人增添點點光彩,她看向薑月饒的眼神顯得柔和而認同。


    既是凜兒認可之人,她自然也是沒什麽意見的。


    薑月饒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嬪妾初次來向您請安,便隻叫人做了些糕點,還請東太後莫要嫌棄。”


    她本是想要再拿些東西的,但聞人凜特意告訴她,叫她準備糕點即可其餘且無須過多準備。


    旁邊的珍珠上前將食盒呈上。


    裏頭放著幾碟做工精致的糕點,兩碟棗泥薏仁糕,以及一碟香酥桂花糕,那碟香酥桂花糕是薑月饒出的民間配方,也算是費了些心思。


    東太後瞧見這三碟糕點,眼神立即一亮,語氣歡喜道:“薑嬪為了哀家果真是用了心思的。”


    說罷,她便拿起一塊香酥桂花糕放進嘴裏,香甜酥脆的糕點在口中化開,叫她眼神亮了亮,露出幾分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歡喜來。


    簡單而純粹。


    薑月饒把東太後的反應看在眼底,她默默在心底下了結論。


    看來是個真白蓮。


    再看自己平日在聞人凜跟前展現的純淨形象,她倒是有些明白對方為何會注意到自己,甚至將自己強接入宮。


    果真青樓的姐姐們說得不錯,男人總是會對自己娘親一類的女子產生莫名好感。


    即便是萬人之上的天子也是如此。


    “這香酥桂花糕加了些山楂進去,香甜微酸,不會顯得過於甜膩,這是嬪妾在民間時學到的製作方法,”薑月饒輕聲介紹著。


    東太後將一塊糕點吃完,這才笑著看向她。


    語氣中染上幾分讚賞:“哀家聽聞你自民間而來,倒也的確不似宮中女子般複雜多變。”


    這也是凜兒肯叫她懷孕的真正緣由。


    說罷,她便將目光放去了角落中的佳柔身上,有些疑惑:“你從前可是伺候在淑太妃身旁的女官?”


    從方才進來時,她便覺得這名姑姑有些眼熟。


    佳柔上前跪下行禮:“迴東太後,奴婢名佳柔,的確伺候過淑太妃。”


    東太後聞言有些歡喜,隨即又有些感歎道:“哀家記得你,淑太妃離世後哀家原本還想讓你來哀家身旁,隻是那時西太後也看中了你……”


    淑太妃還在時曾接濟過她與凜兒,隻可惜她日子好起來後想要迴報,對方已不在人世。


    佳柔她當時是點名想要的,誰知那西太後見不得她舒心,有意從中作梗也點了佳柔,後來整個錦壽宮便開始避世,她也就不再關注外頭。


    佳柔沉聲解釋:“迴東太後,那時奴婢心係淑太妃,並無別的心思便迴絕了西太後。


    如今淑太妃過世多年奴婢逐漸也走了出來,前幾日王公公找到奴婢,讓奴婢去臨安宮侍奉,奴婢這才從尚儀局調到薑嬪娘娘身旁。”


    東太後十分理解佳柔,那段遠去的迴憶也逐漸浮現。


    “淑太妃性子直爽,哀家當年還受過她不少恩惠,她時常叫你或是多公公送來東西,隻可惜天妒紅顏,先帝才離去不久淑太妃便也薨世。


    那時吾兒登基局勢不穩,哀家縱然心痛卻也無法為她做些什麽……”


    她並不相信淑太妃是因過度思念先帝才自縊,淑太妃心儀之人可從來都不是先帝,隻可惜斯人已逝,事後她也隻能讓凜兒將其追封為太妃。


    除了一個莫須有的封號,她什麽都做不了。


    東太後麵露感慨與悲切,那樣熱烈的女子被困於深宮,眼看著自己的好友與至親一個個慘死於先帝之手,那種無能為力的窒息感足以叫人發瘋。


    提起往事佳柔眼底也泛起淚光,她隻道:“淑太妃走之前已完成最大心願,她走得自在,她的親人與好友也一直在下麵等著她。


    淑太妃也曾告訴奴婢,她隻身一人隻想與好友親人團聚。”


    東太後與淑太妃是這後宮唯一深交之人,對於當年真相東太後心底也是有所猜測,今日佳柔這番話也幾乎做實了東太後的猜想。


    東太後有些哽咽:“好,好。”


    沒有雲舒的犧牲,就沒有她與凜兒的今日。


    旁邊嬤嬤上前為東太後拭淚,輕聲安撫道:“太後娘娘,太醫說您的眼睛可不能再哭了。”


    先帝無情,西太後又跋扈,太後娘娘這些年早就將眼睛哭傷了。


    “淑太妃走前也憂心您,淑太妃在天之靈希望東太後您過得舒心,”佳柔也輕聲勸慰著。


    當年淑太妃自縊前,心中最記掛的便是東太後,隻是淑太妃不去,真相便永遠無法掩埋,而淑太妃本身也是去意已決……


    東太後止住眼淚,佳柔也起身重新站迴薑月饒身後。


    薑月饒看完了全程,她心底有所計較,臉上的神色卻依舊溫婉。


    “前朝後宮和樂,這好日子才剛開始,東太後要保持心情舒暢才行。”


    她安慰的話點到即止,也並不追問佳柔與東太後之間的事,聞人凜既是叫她今日帶上佳柔,那定有所預料。


    想來也並非是什麽隱秘之事,待迴去後她再詢問佳柔即可。


    東太後情緒很快也平複了下來,與她閑聊了會兒便也叫她退下了。


    薑月饒坐上輦車,便開始在心中盤算著迴臨安宮後詢問佳柔有關淑太妃之事。


    說起來淑太妃與她娘親曾經還是好友,兩人因父親的關係徹底斷交,那時她也還小,隻聽娘親怒斥過幾迴,其餘便沒太多記憶。


    輦車很快便迴到臨安宮。


    薑月饒剛被扶下輦車,小桌子便匆匆上前,附在她耳邊說道:“娘娘,是宮外來了消息。”


    她心底頓時一喜,隨即卻有了幾分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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