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靈殿內的苦藥氣息更重了。


    靈妃緊閉雙眼躺在床榻上,麵色蒼白不複往日榮光。


    徐太醫正為她針灸,春梅則是端著剛熬煮好的安胎藥守在旁邊。


    “徐太醫,我們娘娘的情況如何?腹中皇嗣可還穩健?”柳絮的語氣中透著關切。


    徐太醫眉頭緊皺著,看向靈妃的目光中藏著隱晦深意。


    他歎息一聲:“靈妃娘娘這胎實在不易,眼看著情況好些了,可今日情緒波動又過大,我也隻能是盡力而為……”


    按照靈妃娘娘眼下的情況,這胎是很難平安到生產的,或者說從始至終靈妃娘娘這胎都注定保不住。


    徐太醫這話剛說完,他的手腕便死死被剛醒來的靈妃給攥住了。


    靈妃神色複雜又偏執,有恨意與不甘交織最終化作執念停留在她那張蒼白的臉上。


    她雙目赤紅的盯著徐太醫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開口:“不論你用什麽法子,都必須要為本宮將這胎保下來。


    丞相府聲望由在,西太後很快也會迴宮,若是你護不好本宮腹中皇兒,本宮也不會放過你與你身後的徐府!”


    這話便是明目張膽的威脅了。


    她在今日大起大落,陛下甚至不願對她施恩半分,如今她唯一能抓住的便是腹中孩兒了,這個孩兒她一定要平安生下。


    靈妃心底既痛苦又慶幸,接下來她隻能好好養胎,再想法子與丞相府取得聯係。


    徐太醫看著癲狂絕望的靈妃,隻行禮說道:“微臣定當竭盡所力。”


    劉院判在臨走前已暗示過他,讓他不必對靈妃娘娘多費心思,想來是陛下早早就與劉院判交代過。


    *


    夜晚,鍾粹宮。


    賢妃坐在椅子上,身上的華服與釵環褪去,在搖曳燭光將她襯得整個人都有些單薄。


    她此時正無意識的揪著秀帕,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惶惶不安,原本的端莊與賢淑已褪去,隻剩下蒼白與忐忑。


    她想不通丞相府一事是何人透露給靈妃的,也害怕陛下方才離開時那看透一切的眼神。


    在陛下看來,自己已經成為靈妃得知消息的主導者,她無法爭辯,甚至拿不出證明自己清白的證據。


    此事根本不是她所為,她能有什麽證據?就連陛下都從未開口質問過她一句,她若是慌忙去自證清白,豈不是顯得她更為可疑。


    此事無解,就像是刻意為她設的局,加之上迴陳嬪之事她被東太後收迴尚宮局的宮權,現在的她就像是被架空了般,令她十分沒有安全感。


    今日又遭遇陛下對她的誤解,這叫她越來越不安,仿佛這後宮之事都在悄無聲息的脫離她掌控般,從前她做的努力似乎都在離她遠去……


    “娘娘,您無須太過擔憂了,陛下今日也並未問責於您,想來此事定是靈妃自己想法子私下打聽到的,丞相府勢大,靈妃想要得知些消息未必沒有法子,”秀禾輕聲勸慰著。


    她覺得娘娘是太過憂慮了,按照丞相府的勢力,靈妃那邊隻要起了疑心,那肯定能打聽出來消息。


    賢妃也明白秀禾說的意思,但是她的心始終有些不安,在清靈殿時薑嬪那別有深意的笑,時不時便會在她腦中浮現。


    越是迴想起,她便覺得此事與薑嬪脫不開幹係,可薑嬪當真是有那麽大的本事嗎……


    賢妃越想便越覺得頭痛,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她吩咐秀禾:“再傳信給父親,叫他快些調查薑嬪,要仔細的查不放過任何線索。”


    那薑嬪實在是深不可測。


    與鍾粹宮一派緊張與不安的氛圍不同,臨安宮的暖閣便是輕鬆又自在。


    此時的薑月饒一襲月白色寢衣坐在貴妃榻上看著賬本,燭火在旁邊木窗上印出她窈窕剪影,佳人如花嬌。


    佳柔為她輕輕捏著肩,輕聲詢問著:“眼下天色也不早了,陛下應當也快來了,娘娘是否要準備一下?”


    薑月饒頭都未抬,隻出聲吩咐:“去將詩經拿過來。”


    她今夜要做成一件事。


    旁邊的珍珠在應下後很快就將詩經取來放到矮桌上。


    這時,殿簾被人掀開,一道高大的玄色身影走了進來。


    佳柔與守在旁邊的珍珠見狀自覺垂頭退去角落,將空間留給二人。


    “陛下,今日月朗星疏可是個好夜晚?”薑月饒抬頭看向進來的男人,水眸中滿是柔情與繾綣。


    她並未起身相迎,雖說對方免去了她的行禮,但若是周全眼下也該起身的,但她並未這麽做,許多事都要借由時機潛移默化的做出改變才是。


    眼下她懷著身孕,便是最好的機會。


    聞人凜照舊先去了炭盆前烤了烤手,王德全上前為他將大氅取下。


    “今夜萬裏無雲且月光皎皎,的確是個好天氣。”


    他緩步走到貴妃榻前,抬手便將佳人攬入懷中,還用大掌輕貼了貼對方柔軟的小腹。


    “寶寶今日可乖?”


    距離年關隻有半個來月了,如今饒饒的身孕已到三月。


    薑月饒依偎進男人懷中,月白色的寢衣單薄而輕柔,她能感覺到男人衣料沾染的冬日寒涼。


    她輕聲迴答:“寶寶一直都很乖的,陛下且無須擔憂。”


    聞人凜聞言親了親懷中之人的發頂,用放在對方小腹的大手輕輕摩挲著。


    “寶寶還算是體諒你,”


    他一向淡漠的語氣中透出幾分溫和來,隨即他又注意到桌上放著詩經。


    薑月饒看向男人,言語間透出滿滿柔情:“嬪妾閑來無事,便想從詩經中找找有沒有什麽合適寶寶的乳名。”


    皇嗣的名字理應由天子取。


    聞人凜心底一動,他將矮桌上的詩經拿起,放到懷中之人跟前,沉聲說道:“寶寶的名字朕早已有所思量。”


    薑月饒眼神一亮,她將身子轉過正對著男人:“嬪妾願聞其詳。”


    “國風由是正,王化自雍熙,這裏的‘熙’同‘熹’,不論是皇子還是公主,這都是朕的第一個孩子,都當得起聞人熹這個名字。”


    天子帶著期盼與希望的言語緩緩說出,這是他親自選中的孩子,也是他期待的孩子。


    這句話也是變相在告訴薑月饒,靈妃腹中的孩兒是不能來到這世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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