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砰砰砰——”


    木板門拍得震天響,裏邊劉嬸趕緊摳孫子嘴裏的糖,提眉吊眼罵他,“誰讓你搶糖了,這小喪門星找上門了!”


    背後劉嬸就叫苗苗小喪門星,把爹克死了可不就是喪門星。


    二胖跺著腳,不肯吐出糖,咬的嘎嘣響順便把劉嬸手咬了一口,劉嬸疼得嘶嘶吸氣。


    “鬆嘴鬆嘴。”


    許思沒了耐心,拍門喊道,“開門,把門打開!!”


    “誒喲,天爺誒,太太您,您您您砸我家門幹啥?”劉嬸把門拉開,裝傻充愣。


    這會子動靜,弄堂裏閑著沒事的左右鄰居,全過來湊熱鬧。


    象牙巷的熱鬧,就屬這許家小囡的最精彩,這不就等到了!


    許思冷笑,“你孫子搶苗苗糖,還把小包扯壞了,出來說道說道。”


    劉嬸看苗苗一眼,心裏暗罵幾句,不就拿幾顆糖吃哭什麽哭!


    “誒呀,小毛頭玩鬧磕磕碰碰拌拌嘴,常有的事咋還這大脾氣哩。”


    許思冷言,“玩鬧是雙方都高興,二胖單方麵搶東西,小時偷針大時偷金,這會子不教好,往後那是殺人放火打劫的做派!”


    劉嬸拍大腿,“誒喲,說啥哩說啥哩,哪還有咒人的。”


    許思說,“你給我家做事,平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但事不過三,不是一次兩次。”


    “啥意思啥意思,這還往上安罪名喲,”劉嬸扯著嗓子喊。


    許思沉下眼,她平日笑著時溫溫柔柔,看不出生起氣讓人咽口水心虛。


    許思說,“不是響聲大就有道理,不然誰拿個大喇叭誰講話第一對。你把二胖叫出來,給我苗苗道歉,平日裏都欺負她啥了說說清爽!”


    二胖躲在門後麵,腦袋探出瞧瞧又縮迴去,遇事膽小如鼠。


    劉嬸咬牙,她要是讓孫子出來道歉,往後弄堂裏誰還敢跟二胖白相,“誰知道是他搶的,說不準是苗苗撒謊。”


    苗苗這會兒不哭了,咬著小牙說,“二胖搶,打苗苗!”


    劉嬸尖聲喊,“胡說八道,沒爹娘教的小東西。”


    “嘴巴閉上,”許思揚聲打斷,本想留點體麵,現在是一點留不了,“人家阿爸是烈,為國貢獻,你欺負他女兒誰都不會放過你。要說沒人教,二胖倒是有人教,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的手腳不幹淨,小的打劫做派!”


    這話說得劉嬸一愣一愣,聽明白後拍著大腿往地下坐。


    “天殺喲,嘴巴不幹不淨,我天天給你們燒飯打掃,伺候閆先生、夫人多少年沒被冤枉過一句,今朝你大帽子一頂頂砸下來,是要我老太婆的命哩。”


    “評評理,大家評評理,”劉嬸踢著腿大哭大喊,二胖從屋裏跑出來,胖墩子流鼻涕,嘴巴旁邊一圈白。


    看熱鬧歸看熱鬧,大多人不想引火燒身,但也有愛管事的說,“講事體講證據哩。”


    許思冷笑,上前往二胖鼓鼓囊囊的口袋裏一撈,抓出五六顆糖和角角錢,“這糖跟錢誰的?”


    二胖癟嘴吧,惡狠狠瞪著許思,“臭婆娘不要你管!!”


    劉嬸一把拉住二胖,嚷嚷說,“我上百貨店買的,誰家不能有點糖了。”


    許思把手一伸,給後邊圍著鄰裏看,“誰在百貨看過這糖,出來講講。”


    四四方方的奶糖,上邊印朵花,看著怪精致沒瞧過。


    “沒人買過吧的?滬市沒得買,港市寄來的。”


    前頭小趙買的吃完了,閆崢的朋友說他結婚,寄了幾包港市受歡迎的高檔喜糖來,許思瞅著是奶糖就留著給苗苗吃。


    劉嬸見狀,撒潑說,“拿幾顆糖怎麽了,你又扯誰手腳不幹淨。”


    許思說,“說誰你心裏頭沒數?家裏吃的全有人送來,放鐵皮盒的鈔票去哪了?票去哪了?”


    劉嬸眼珠子亂轉,“我不曉得,一家生活又不止點吃喝。”


    “是啊,所以你買啥東西三五天花十幾塊鈔票,說說清爽,冰箱裏飯菜肉上桌一碟,餘下又送去哪。”


    鐵皮盒裏十幾塊劉嬸當然揣兜裏,平常要是那邊送兩塊肉,她就偷摸拿一塊迴家,自打閆崢住進來,劉家買菜錢都沒花過。


    劉嬸張嘴罵,“瞎講有啥講頭,都是你一張嘴,誣陷人偷東西,一輩子生不出兒子。”


    許思說,“居委會呢?弄堂居委會在哪,我講的出來就是有證據,把居委會叫來手腳不幹淨送你蹲大牢。”


    劉嬸愣住,想到許思平常作風,從不說胡話,看著麵上淡淡實則不好糊弄,心眼賊多,難不成還真有證據。


    她閉閉幹巴巴的嘴巴,沒了聲響。


    有不嫌事大的,挫火說,“真叫居委會啊,我去喊我去喊吳主任來。”


    “不,不準喊,關你啥事,”這裏怎麽撒潑都成,但叫居委會查出來她真要蹲大牢了,“我,我告訴你,你這麽對我,閆先生跟夫人會給我做主的。”


    “哦,那你叫來?”


    動靜這麽大,吳嬢嬢跟徐桂芳都來了。


    吳嬢嬢大喊說,“真厲害啊你,過去當保姆的不曉得你還當大爺呢,對主人家指手畫腳。”


    “我跟你們講哦,剛剛在電話亭我瞧著她打電話,給小姑娘婆婆家告狀,誰都曉得婆媳難處吧,平日裏都是小心翼翼過活,一家才能和樂,就這劉老太婆還攛掇人婆媳關係呢,講話難聽哩。”


    吳大娟是誰,象牙巷包打聽啊,不能小看包打聽,在一眾婦女鄰居之間地位杠杠的,她說的話人都信。


    “誒喲,造孽啊,許家小囡才過去幾天啊,就給人穿小鞋。”


    “缺德哩,缺德。”


    風向一倒,牆頭草往外冒。


    “別說,那天我上劉老太家借東西,那肉吃的。”


    “是啊是啊,瞧著天天從隔壁拎飯盒迴來,難不成都往家裏裝。”


    說實話,這些事住旁邊的人看到不少次,嘴上不說心裏眼紅,這會兒全往下落井下石。


    劉嬸被說得無地自容,頭就差鑽到地裏去,年過六十老臉丟盡,往後弄堂裏抬不起頭做人。


    許思其實沒真要叫居委會,她是在鐵皮盒的鈔票上做了記號,但就算在劉嬸家發現也按不了她。


    人家要說跟自己錢混一起了,買東西可能用自家錢付了,這事就查不了。


    說那通話唬住她罷了。


    徐桂芳站到女兒身旁,“囡囡沒事伐?”


    許思搖搖頭,把苗苗抱起來。


    小趙撥開人群進來,“嫂子,閆哥說把人帶過去說。”


    “嗯,”許思應聲。


    劉嬸聽到,眼睛一亮,她可是夫人的人,閆崢看在夫人麵子上肯定不會為難她!


    想到這,劉嬸一下爬起來,“去,讓大少爺做主。”


    幾人迴去家裏,旁人不敢跟去看,沒滋沒味地各迴各家,趴窗子上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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