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濘心中一驚。


    她甚至直到此時都不知道袁忱是如何發現,又因何說出這句話的!


    她卻隻能反駁,否則一旦應下這聲質疑,等待她的......她根本承受不起。


    柳濘結結巴巴的迴了句:“不,師叔,”


    卻能聽出沒有多少底氣:“這株靈雲見,就是我培育的。”


    周圍人哂笑的目光紛紛落在柳濘身上,他們本以為同輩之中出現了一位自己難以望其項背的存在,剛才還為此大受打擊。


    今日能站在袁忱麵前的,在昆侖外門弟子中都非普通。


    前一位麵露倨傲的女修技藝雖優秀,他們卻不會認為自己追趕不及。


    但柳濘拿出的這株靈雲見,隻是一眼他們便知,究其一生也未必能在短短三月培育出來。


    幸好,柳濘作弊了,


    就說嘛,同輩之中,除了那幾位世家宗門傾盡資源培養的精英弟子,誰培育靈草的手段能超過他們這麽一大截?


    根本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從打擊中重新拾起信心的幾人認真看起麵前這一場好戲。


    柳家作為昆侖宗內的龐然巨擘,很少能看到他們族裏弟子出洋相......


    今日袁忱第一次嘴角笑意消失,


    她依舊背著身,明明背影纖弱,卻無端讓人感覺到一股無言的壓力。


    柳濘捏緊手指,心情忐忑無比。


    “靈雲見作為煉製尋蹤香的主藥,其對靈氣的敏感程度絕對出乎你的預料,”


    袁忱指著柳濘拿出的那株靈雲見,指著藍色脈絡道:“培育出這株的,應該是位主修水屬道法或者水靈根純度頗高的修士,”


    她終於轉過身,對上柳濘驚惶的目光:“可你是丹修,”


    慈善的目光中染上幾許冷漠:“你主修功法乃是木屬性,靈雲見的脈絡該如他們幾人一般是綠色,”


    “這株靈草不是你培育的,是不是?”


    聲音雖依舊柔和,卻如千斤巨錘狠狠砸在柳濘肩頭。


    柳濘連退數步,臉色慘白。


    袁忱就那麽靜靜的看著她,目中滿是失望之色。


    她原本對這位柳家弟子抱有不低的期待,畢竟柳濘在外門中並非無名,沒想到為了勝過另外幾人,居然用這種不光彩的手段。


    袁忱輕歎一聲,最後隻道了一句:“你走吧,”


    “我這兒容不下你。”


    柳濘似乎沒有從震驚和忐忑中恢複過來。


    “不,不是這樣的......”


    “袁師叔......您聽我解釋!”


    袁忱在丹香峰上的地位頗高,若被她逐出一事傳了出去,她柳濘日後還如何能在丹香峰上立足?


    她不是被趕出這座小院,這是徹底斷了她在昆侖外門中的丹道!毀了她的丹途!


    “不!”


    她在丹道上浸淫十年!


    憑什麽落得個這麽個結果!


    她不甘心!


    可麵對袁忱這位築基圓滿修士,她又怎敢造次?


    此刻的柳濘赤紅著雙目,她甚至不敢想象等自己得罪袁忱的消息傳迴柳家,她會等來怎樣的下場。


    柳家的確勢大,但若是風險是得罪一位足夠資深的丹師,那家族絕對會毫不猶豫的舍棄她這位旁係弟子!


    丹香峰不要她......柳家甚至也可能容不下她!


    這一瞬間,柳濘覺得天塌了。


    而導致這一切的源頭,隻是因為她想走捷徑,贏下這場比試。


    驚訝之際,


    薑玉對她尊敬有禮的模樣突然閃過心頭,其蓋因“柳”這個姓氏!


    那位少女麵上乖巧的笑似有魔力,柳濘因其而膨脹起來的內心又於此刻突逢打擊,周圍人滿是嘲弄的目光之下,焦急之中她竟然慌不擇言:


    “袁師叔!我是柳家弟子!”


    “您何必如此相逼!”


    “莫非是不把我柳家放在眼裏?”


    小院內突然一靜。


    袁忱轉過身,她明明是宗門裏有名的溫柔和善,此刻卻有了築基巔峰修士方有的威嚴:


    “柳家,”


    “也不可無緣無故在我麵前造次!”


    “更何況是你一個區區小輩!”


    她一揮大袖,便有兩位丹童從長廊內走出,冷著張臉對柳濘道:“師姐,請速速離去。”


    敢對袁忱師叔不敬?


    殊不知師叔一句話,就能讓她在外門待不下去!


    柳濘漲紅著臉劇烈喘息,她像是猛然從癔症中迴過神來,想起自己剛才對袁忱師叔冷硬甚至含有一分威脅的語氣後麵色又驟然轉為煞白。


    不!


    她本來不是這樣的!


    她怎麽會說出這種話!


    柳濘作為柳氏中從未獲得太多關注的外門弟子,從來都不會過分倨傲。


    都是薑玉所創造的假象!


    從冰玉草、到玉顏花,靈雲見......少女麵上的乖巧恭敬像是一捧沃土,讓她一顆心迅速膨脹,似秋日掛在枝頭過分圓潤的柿子,稍不留神便會墜落地麵,摔成一地汁水!


    也隻有墜地的那一刻,才知道鮮豔晶亮的表皮裏麵早已腐爛流膿。


    被捧著,便得小心有朝一日跌落雲端!


    柳濘沉默了。


    這一刻徹底喪失袁忱師叔傳授丹術的可能的她突然很是疑惑,自己......是否中了薑玉的捧殺之計?


    她顫著眼睫,不敢接受這個事實。


    失魂落魄的從院中離開,那狼狽的模樣與來時頤指氣使的姿態想比,甚至看不出是同一人。


    離開院落的柳濘,或許被影響的不隻是她的身份地位,被動搖的更是她的道心。


    她一退場,那位得到袁忱讚賞的女修立刻拾起自得之意。


    袁忱卻並未看向她,而是指尖亮起一點靈光點向那株長的極好的靈雲見的脈絡,卻見那花盤如被點燃了般飄出一線藍白相間的靈煙,徐徐飄出院外。


    她便捧著這株靈雲見尋香而去。


    院中女修愣愣的看著消失在院角的袁忱,垂在身側的拳頭緩緩捏緊。


    九十七號小院外,


    那位弟子似乎忘記開啟禁製,所以袁忱輕輕推開院門,看到一位少女正伏低身子輕輕撥去一株靈草上沾染的半點泥漬。


    袁忱一眼掃過院中布置,嘴角便忍不住揚起一絲笑意,她問:


    “何秋草和三春陽為何要種在一起?”


    薑絲扭過頭,她麵上有片刻的驚訝,卻在察覺到麵前突然造訪的是位築基師叔後又很快的隱藏好。


    即便她在知曉靈雲見功用後,對袁忱這位築基師叔可能來此早有預料。


    不過演戲而已。


    她施了一禮,並未思索緩緩答道:


    “何秋草在秋日長成,如今雖已是初春,但寒意稍重,若在旁邊種上三春陽便可中和多出的那三分寒氣,其中涼性也不會影響何秋草的藥效。”


    袁忱滿意點頭,卻又問:


    “落山丁和瘴寧花藥效相衝,你卻種植在一處,這又是為何?”


    薑絲扭過頭,看到黃綠一片的靈草後莞爾一笑:“此兩種靈草的確相衝,隻是落山丁的藥味卻能催生瘴寧花的花蕊中生出一顆避瘴珠來,”


    她笑意帶了幾分靦腆,似乎是因為接下來的話有些市儈:“這避瘴珠在市麵上的售價比此兩種靈草加起來都要高,弟子便選擇如此栽種。”


    袁忱麵上笑意更甚,方才被柳濘毀去的好心情重新拾起。


    她正眼看向麵前這位瘦削似柳條的少女,問:“你叫什麽名字?”


    薑絲又施一禮,一字一頓:“薑玉,”


    “弟子名為薑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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