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嬸娘沒想到,她會直接點名發難,麵皮登時漲紅起來。


    “我什麽意思,你自己心裏沒數啊。”她含混道。


    一隻腳跨出門外,想跑了。


    “來福!”佟嫂子叫道。


    一條大狗躥出去,攔住張嬸娘的去路。


    佟嫂子恢複笑臉:


    “張嬸娘既然覺得人是我按暈的,不如,咱們來打個賭吧。”


    跟隋準待久了,多少會染上點賭癮。


    現在佟嫂子也愛同人打賭。


    “若人是我按暈的,你家往後七日的饅頭包子,我全包了。”


    “若不是,我家按摩一次十五文,往後七日來的客人,費用都你出了,如何?”


    這就相當於,佟家的限時七日免費,是張嬸娘買的單。


    佟嫂子打得一手好算盤。


    張嬸娘一聽要打賭,就先退了幾分。


    她本不樂意的。


    但佟嫂子拿眼覷她:


    “怎麽,張嬸娘,敢說不敢做嗎?”


    “要麽你現在就當著大家的麵,說你是見不得我家好,渾說亂說,編排我。”


    “那便不賭了。”


    張嬸娘也是被架上去了,左右鄰居都盯著,不允不行。


    再就是,她暗暗一尋思,便是自個兒輸了,佟家這門手藝生疏,能來多少客人?


    左右不過百八十文的事,少吃幾頓肉而已。


    可萬一自個兒贏了……


    她一想到,七日裏自己盡可白日到黑間地做饅頭包子,能做多少,佟家就買多少。


    心頭頓時熱乎起來。


    越發覺得,這賭,非打不可。


    “行!”


    張嬸娘熱血衝腦,答應了。


    “那我們得先立個賭契。”


    佟嫂子把隋準那一套學了個十成十。


    結果,賭契剛按下手印,周婆娘便悠悠轉醒了。


    張嬸娘比那小嫂子還關心,立即撲上去:


    “周家的,如何?是不是按得不好,將你疼暈了?”


    周婆娘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


    “你說什麽啊?我是被按得太舒服,睡過去了!”


    張嬸娘頓時如晴天霹靂,呆愣住了。


    小嫂子率先喊出聲來:


    “哎呀,那張嬸娘可不是輸了?”


    大家紛紛捂嘴偷笑,這碎嘴婆子,終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張嬸娘還想抵賴,可賭契還在手上呢。


    她沒辦法,含著淚,扭頭跑出去了。


    周婆娘從小嫂子口中,得知事情原委,笑得不行。


    “那感情好呀,我可得把我娘家爹娘哥嫂都叫來,反正,有人出錢,不按白不按。”


    大家見她醒來瞬身舒坦,又被她這麽一提醒。


    頓時豁然開朗:


    對呀,不按白不按!


    既然佟嫂子那麽自信,不如就試試,這按摩到底有多神?


    一時間,佟家門口排起長龍,人滿為患。


    張嬸娘在隔壁,饅頭都沒心思賣了,嗚嗚哭得很慘。


    隋準放學迴家,聽聞此事,也笑了。


    “娘倒機靈,打一個賭,造了噱頭,引得大家都來一探究竟,宣傳一炮而紅了。”


    “而且,還不花一文錢,有張嬸娘兜底。”


    佟秀有些為難:


    “隻是這般,張嬸娘會不會恨上咱們了?”


    佟嫂子渾不在意:


    “哼,你以為咱們百般忍耐她,她便不恨了?這人一旦眼紅,你做什麽都是錯的。”


    她已經想過了,既然要做買賣,以後少不了是是非非。


    難道她還同在村裏那般,當個縮頭烏龜麽。


    舍得一身剮,銀子一大把。


    衝啊。


    有了佟嫂子的精妙算計,佟家按摩一傳十、十傳百,名聲還真打出去了。


    月底一盤賬,佟嫂子眼睛就亮了。


    居然賺了有2兩多。


    佟大從花柳巷拿迴來的,也不少。


    數一數,也有個700多文。


    銅錢用繩子串起來,沉甸甸的有三串,還有幾塊碎銀子。


    擺在桌上,看著就心裏踏實,看著就心裏歡喜。


    這要擱從前在村裏,可是一年的進項啊。


    佟嫂子美得冒泡了。


    “這還是剛開始,主要靠小橋巷的鄰裏。以後名氣越走越廣,還能賺更多。”隋準道。


    說得佟嫂子,更是做夢都在數錢。


    自家按摩館開張,隋準也沒少在書院裏宣傳。


    學生們長期伏案讀書,肩頸酸痛常有的,他這麽一說,大家躍躍欲試。


    反而楊立世沒那心思。


    因為他不愛讀書。


    “按一按也沒啥,就當幫襯你。但我從小就不愛這些。”他說。


    隋準無所謂:


    “你用得著就去,用不著也別費心。”


    反正自家要做的是長久生意,靠手藝賺錢,不靠幫襯。


    楊立世點點頭,是這麽個理。


    不過,他一迴到家裏,就發現,他用得著。


    他爹坐在堂屋主位,格外地和顏悅色:


    “世兒迴來了?快,青雲來看你了。”


    一個身材高大,臉膛漆黑的男子,正坐在下首,眼如寒星地盯著他。


    楊立世一哆嗦,後退了兩步。


    第二日,隋準沒在書院看到楊立世。


    一問,原來是請假了。


    這倒是稀罕事,楊立世因著有個嚴格的院長爹,素來不敢缺課的。


    不過,隋準也沒往心裏去。


    他忙著呢。


    先前縣試,他憑借點小機靈和三腳貓功夫,尚可蒙混過關。


    但如今要考舉人,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鄉試的主副考官,皆為翰林院大學士,昔日曾是狀元、榜眼、探花。


    都是這個時代一等一的大學霸。


    他雖然有巨人的肩膀可以依靠,但巨人在古代,不正是上述那些學霸?


    他便是班門弄斧,也不能舞到正主跟前。


    且今後還要會試、殿試。


    難不成在聖上麵前,他也靠耍機靈?


    一個不好,那是要砍頭的。


    更令人擔憂的是,淮南府處於一個尷尬的位置。


    由於整個淮南府文風不佳,從先祖皇帝開始,就撤銷了當地的貢院,並入北江府。


    百年來,每逢鄉試,淮南學子隻能跋山涉水,前往北江府考試。


    這是恥辱,亦是磨難。


    淮南學子不但要仰人鼻息,還得麵臨更苛刻的考評。


    故而,淮南府中舉者越來越寥寥。


    隋準可以預見,待到幾個月後的秋闈,將是如何慘烈的廝殺。


    困難重重啊。


    他還是得踏踏實實學,趁這幾個月,積累一些真才實學吧。


    隻是,他沒想到,來自北江府的挑戰,來得這麽快。


    這一日,他才爬上書院的通天階梯。


    便見到,四句碑前麵圍滿了人。


    一個麗冠華服的少年人一聲令下,七八個壯漢舉起大錘。


    將石碑砸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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