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撫大人,我這位同鄉,此言差矣。”隋準道。


    聲音鏗鏘有力。


    “據我所知,這位同鄉佟三,已有十幾年未曾歸鄉,對耕田種地,顯然已經生疏。”


    “他對肥料的了解,又怎能取信?”


    佟三不屑地哼了一聲。


    “隋準,你莫要攀扯旁的,我隻問你,是不是有人用了肥料,燒掉禾苗?”


    “是不是有人在配置肥料的過程中,被炸傷?”


    兩個問題直指核心。


    隋準怎麽想,無人得知。


    但佟秀和關泓一,肉眼可見地陷入驚慌。


    佟三雖然不懂農事,但他對粑粑村發生的事,了如指掌。


    他所說的兩樁事故,確有發生。


    先是劉嬸半夜偷拌肥料被炸,後又有幾個其他村子的人,偷師粑粑村的配方。


    結果拌出來的肥料,將禾苗全燒了。


    為此,還有人去粑粑村鬧過。


    這些,都被佟三掌握在手裏,成為他攻擊隋準的利箭。


    眾人落在隋準的身上,也如利刃般。


    尤其是巡撫。


    而隋準,卻隻是微微一笑。


    “佟三所言,確有其事。”


    啥子!


    巡撫差點跳起來。


    他真的挨騙了,挨騙慘了!


    丁知府的臉頓時得意洋洋起來,這個隋準,還算識相嘛。


    可是,隋準話鋒一轉,就打他的臉了:


    “不過,他說的所謂燒掉莊稼,引起爆炸,皆是肥料配比不對造成。”


    “我曾在我的家鄉粑粑村,由族長組織教學,凡是參與者,無一例外,都種出了好莊稼。”


    “反倒是那些不參與,自行偷師,胡亂去配的,把莊稼都燒壞了。”


    “這是否說明,我的重要性?”


    隋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巡撫大人,這肥料,沒有在下去配,不行啊。”


    現場又陷入僵持。


    巡撫的小心思重新活動起來,舍不得放了隋準這個大功勞。


    但丁知府咬得很緊,也堅決不肯讓隋準走。


    開玩笑,隋準就這麽走了,鄭寒之還如何定罪?


    他今天鬧這一出,歸根到底,端是看隋準如何招供。


    丁知府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之前本末倒置,應該早點審問這個隋準的。


    便是打死,也要讓他先招了。


    可如今,兩方人馬隻能幹瞪眼,任時間在僵持匯總流失……


    眼看夜已經深了。


    佟三見形勢不妙,又在丁知府耳邊出主意:


    “大人,如今你已經是騎虎難下,還有幾個時辰,天就要亮了,學政大人就要到了!這隋準,決不可放走,否則不單學政大人問責,今後關山月必定十倍反撲,大人又如何應對?”


    丁知府煩得很,這些他自然也知道。


    可是巡撫在此,他能怎麽辦?


    “如今孰輕孰重,大人還不明白?耽誤農事是小事,但誣陷朝廷命官……”


    佟三的聲音,漸漸地低不可聞。


    丁知府的心,也跟著低下去:


    “事已至此,本官該如何?”


    佟三徐徐誘導:


    “大人,其實……巡撫區區幾個人,能耐你何?不如強行將隋準處決了,先將咱們這邊錘成死案。便是巡撫後續追究,大人亦有理可循,小罪罷了……”


    他這一分析,丁知府的思路豁然開朗。


    沒錯,隋準就算研究出那勞什子肥料,又如何?


    他犯了重罪,身為父母官,自己便有權力處決他。


    也就是說,隻要罪名確鑿,一切問題便迎刃而解。


    “當下最要緊的,便是讓隋準認罪了。”


    佟三在一旁,一言挑破。


    丁知府的眼神,逐漸堅定起來。


    “巡撫大人。”


    他慢條斯理地開口,身上的氣勢,又迴來了。


    “大人身為欽差大臣,應知不能越權管事,為何又插手我淮南府的刑科?”


    說完,他使了個眼色。


    眾多官兵突然湧出來,將巡撫等人圍得水泄不通。


    巡撫有些冒汗了,厲喝:


    “丁知府,你這是何意?你敢傷著欽差大臣?”


    丁知府卻搖搖頭。


    “大人,下官也是為了你好。”


    “這隋準犯了科舉舞弊大罪,係聖上明令禁止的,大人貿然維護他,豈不是有包庇的嫌疑?”


    他往前走了兩步,倨傲地看著,被困如同籠中之虎的巡撫。


    露出一抹淡笑。


    “大人,你還是莫要牽扯其中了。就勞你在這兒看著吧。”


    接著,他拍了拍手。


    一個衙役走上前,亮出一副木棍。


    五根木棍由繩索連起來,看著很簡單。


    但久居官場之人,見了皆頭皮發麻。


    “夾棍!”


    最先喊出聲的是官齡最久的鄭縣令。


    他滿臉不可置信:


    “知府大人,這如何使得?”


    “唯有強盜,亦或是犯了人命的重犯,方可使用夾棍。大人對隋準施用此刑,與屈打成招有甚區別!”


    丁知府卻冷笑:


    “科舉舞弊,欺瞞聖上,比殺人劫掠更甚,如何用不得?”


    “你也莫嚷嚷,下一個,就是你!”


    說著,衙役強行掰過隋準的手,就要給他上夾棍。


    佟秀當即慘叫出聲來:


    “不要!娘子!”


    巡撫的心也揪緊了,這該死的丁知府,居然當眾不給他臉麵,還在他眼皮底下,重刑拷打人?


    可他和他的侍衛,都被圍得緊緊的。


    侍衛們光是保護他,還成。


    若再救一個人,就有些吃力。


    一籌莫展之下,被押在一旁的關山月,大喝一聲:


    “來人!”


    “丁知府意圖謀害欽差大臣,快快保護巡撫大人!”


    丁知府:?


    一瞬間,從另一個方向湧出另一隊官兵,把丁知府給圍了一層。


    隋準自然也被圍住了。


    不知道是誰,踢了衙役一腳。


    他悶哼一聲,帶著他的夾棍,滾到一旁。


    丁知府大怒:


    “關山月,你這是要造反!”


    押著關山月的官兵,早已被解決了。


    可算是師出有名了,淮南同知關大人,整了整衣襟。


    漠然道:


    “知府大人,下官可不敢。倒是你,使刀弄槍囚禁欽差大臣,你要造反?”


    兩方人馬刀尖對刀尖,形勢瞬間變得危急。


    時間,又在其中流逝些許。


    天邊已經微微亮白。


    佟三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再有一刻鍾,城門就要開了,學政就可以進來了!


    “大人,你偷偷派個弓箭手,直接將隋準給解決了。”


    他附在丁知府耳邊,再次出主意。


    “還有,大人趕緊派人去,阻止城門守將。”


    “隋準死之前,城門……”


    “絕對不能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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