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準高大,這些莊稼人在他麵前,跟一個個蘿卜似的,壓根不敢吭聲。


    隻好幽怨地望著排後頭的人:


    誰讓你們買塊豆腐還矯情,走來走去,把這胡攪蠻纏的放進來了!


    隋準才不管他們的眼神官司呢,這會子已經站在攤子前麵,還貼心地長臂一攔,把後頭沽湧沽湧的人擋在後麵,讓佟秀獨享一個臂彎空間。


    “秀兒,你瞅瞅要買多少?”


    他理直氣壯地說。


    佟秀那點子委屈早已煙消雲散,抿著嘴,大眼睛彎成兩個小月亮:


    “來兩塊豆腐。”他雀躍地對王麻子道。


    不料,王麻子看也不看他:


    “不賣!”


    佟秀滿心喜悅,卻冷不防吃了個排頭。


    不論是誰,傻也傻住了。


    “為什麽呀。”他下意識問。


    王麻子嘩地把豆腐蓋上,激起的粉塵差點撲到佟秀臉上:


    “佟大廢了,有些人可就癢了。破鞋老娘和娘們兒子共用一個男人,不知羞恥!我家豆腐幹幹淨淨,豈是你們這種髒人配吃的!”


    一番極其肮髒的言論,如同一道打雷,劈得佟秀大腦一片空白。


    周遭的人,也悉悉索索交頭接耳。


    從他們零星的話語中,佟秀今天所遭遇的一切不對勁,終於有了答案。


    原來,現在村子裏都流傳著,佟嫂子假借給兒子娶媳婦的名頭,堂而皇之在家裏養野男人。


    還有人說,佟秀娘裏娘氣,也是個離不開男人的,母子倆共侍一夫呢。


    甚至有人像藏在佟家床底下似的,說得活靈活現:


    佟嫂子關上院門如何如何風騷,不愧是個再嫁的破鞋;佟秀跟女人一般好用,掛在男人身上風情得很,難怪當初迷得黑瘦子欲罷不能;而那廢了的佟大,天天被迫看自家婆娘和兒子與人活春宮,頭頂發綠,已是氣中風了……


    有了這般可怕的傳言,誰還敢跟佟家沾上?


    別說僅點頭之交那些,就是平日裏還有幾分交情的,也退避三舍。


    閉門不見都是輕的。


    難怪劉嬸死活不肯借騾子,她家最小的女孩正在議親呢,可不敢沾了這些壞名聲。


    佟秀天天在家裏和地裏轉悠,忙得不可開交,哪裏想到會有這些惡毒的非議?


    此時猛地一聽,隻覺得大腦充血,口不能言。


    而那王麻子甩臉子走了,他婆娘倒趕出來,拿著一把大掃把,將地上的髒水雞糞,都往佟秀二人腳邊掃。


    “讓一讓!讓一讓啊!”他婆娘扯起個嗓子喊。


    “真髒,我掃掃,該出去的都出去哈,沒得汙了我的地!”


    可是她才掃了兩下,掃把就被一隻大腳踩住了。


    她抬頭一看,一米九大漢如黑麵羅刹。


    “你說誰髒呢?”隋準問。


    語氣平靜得可怕。


    王婆娘嚇得上下牙格楞格楞直打架,直覺想往後退。


    可隋準輕輕一捏她的掃把頭,她便走不開半步,像個小醜一般拚命拔掃把頭。


    “我看,是你的嘴挺髒的。”隋準說。


    然後冷不丁一鬆手,恰逢那婆娘正使出吃奶的力氣奪掃把,頓時自己摔了個大跟頭,頭撞在牆根,掛彩了。


    王麻子聽見自家婆娘哭嚎,舉著柴刀,跑出來。


    “狗娘養的,竟敢……”


    嘩啦!


    他還未來得及近隋準的身,豆腐攤子便長翅膀了似的飛起來,那木板狠狠地拍在他臉上,幾乎能聽到鼻骨裂開的聲音。


    兩板熱乎豆腐被砸得稀爛,和著鮮紅鼻血,糊了他滿臉滿身。


    隋準優雅地收迴大長腿。


    並順手撿起柴刀,瀟灑地往肩上一甩,款款往院門口走。


    如此大高個兒,還提著刀,見神殺神見佛殺佛的氣勢,誰不怕啊。


    買豆腐的人恨不得蹦三尺遠,一個個往角落裏擠成一團。


    隋準院門前,啪地把門合上。


    “好了。”


    他大馬金刀往那兒一站,春風拂麵地環視眾人:


    “汙蔑一個勤儉持家的婦女,和一個老實巴交的少年,跟一個正直磊落的青年。”


    隋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有些什麽不清白,這叫造黃謠,你們懂嗎?”


    人群中有人嘟囔:


    “我隻是來買豆腐的,關我什麽事啊。”


    隋準往聲音來源處一瞟,立即有一大票人縮了頭。


    “看見別人被造黃謠,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那麽當有一天黃謠落到自己頭上,也不會有人為你伸張正義。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知否?”


    村民們訕訕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膽大的潑皮,趁人不備,想爬上牆頭開溜。


    結果隋準隨手一揮,那柴刀擦著對方的臉而過,深深沒入青磚牆中。


    潑皮當場嚇尿了。


    人群鴉雀無聲。


    隋準嘴角翹起,笑容危險:


    “現在,哪個來告訴我,那些無中生有的混賬話,是誰傳出來的?”


    沒人敢吱聲。


    隋準見狀,把刀抽出來,點了點王麻子的方向:


    “就從你開始。”


    王麻子被拍得鼻血長流,天靈蓋嗡嗡響。


    這會子剛迴過神來,正和他那磕破頭的婆娘,抱團擦血呢。


    被隋準以刀點名,他立刻感到鼻梁劇烈疼痛起來。


    “關我什麽事?我告訴你,別以為這事就這麽完了,你闖進我家,打傷我夫妻,簡直……”


    砰!


    一聲巨響打斷了他的話。


    放在院門口的一口大水缸,裂成幾塊,水嘩啦流了滿地。


    隋準根本沒在聽他說什麽,舉起柴刀,碰冷乓啷,把院子裏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個遍。


    期間,佟秀和其他人一樣,被他的瘋勁嚇呆,虛虛地攔了一下:


    “娘子,會不會太過……”


    隋準隻用一個眼神,就阻止了他:


    “秀兒,你要知道,對待這些胡編亂造、惡毒無比的謠言,一定要快準狠地斬草除根,誰傳謠你就打誰的嘴,誰造謠的就讓他不得好死。否則,三人成虎,大家便以為是真的,徒傷你自己。”


    這話,既是說給佟秀,也是說給村民們聽。


    在場無不驚懼,生怕給隋準打死了。


    王麻子更是張著個嘴,合都合不上,就這麽看著自家院子轉眼如風雲殘卷,變得稀巴爛。


    他婆娘早就腿軟了,嚇得大哭道:


    “好漢饒命!我們也是聽說的!我們再也不跟著瞎說了,求求你不要打死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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