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兩銀子!朱老漢,你日子不過了哇?”


    看著朱老漢拿出來的1兩銀子,大家震驚了。


    誰不知道朱老漢啊,粑粑村墊底的窮戶,身上一個銅板都掏不出來的。


    家裏孩子多,婆娘又是個藥罐子。


    哪哪兒都要用錢。


    逼得他前陣子,將自家的祖田都給賣了。


    這1兩銀子,估摸著就是從那上頭來的。


    “朱老漢,人張屠戶和族長兒子有錢,白給隋準使不心疼。你湊什麽熱鬧?”有心善的勸。


    “就是就是,這點錢你不留著給你婆娘治治,在這充什麽大頭呢。”


    大家眾說紛紜。


    可朱老漢隻是拘謹地笑笑:


    “佟大家看得起俺老漢,隋準也幫過我,我隻是略表支持。”


    他這話是很實誠的。


    往年沒錢沒糧,他一家幾口都喝西北風了,隻有佟嫂子願意借他點兒。


    所以佟家被砸,他也鼓起勇氣去說了幾句。


    後麵雖然挨了打,但沒過多久,隋準又提著厚禮上門謝他。


    看到他家中艱難,孩子大了連條褲子都沒有,隋準便隨口說,鎮上有個茶樓的掌櫃,正好想找個機靈的小夥計。


    若朱老漢不心疼孩子吃苦,可以送去試試。


    這對朱老漢來說,簡直是雪中送炭。


    多少莊稼人想討份鎮上的活計,沒那門路根本討不到,隋準就這麽說給就給了。


    朱家欠了佟家天大的人情。


    不過,這還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朱老漢一直藏在心裏,沒跟人說過。


    那日,他帶著他家大兒,同隋準一道上茶樓給掌櫃的相看。


    他看到隋準麵對那滿身富貴、穿金戴銀的掌櫃,居然不卑不亢、談笑風生。


    仿佛隋準不是一個粗布麻衣、鞋底還有泥的莊稼漢,而是同那掌櫃一樣,是個大老爺、貴公子似的。


    朱老漢被震撼到了。


    從那一刻起,他深深認識到,隋準絕非池中之物。


    此人今後,必定大有出息。


    他要趕在大腿還沒粗起來的時候,抱緊了,否則以後就沒他的位置了。


    朱老漢之後,大家該下注的都下得差不多了。


    隻除了一個人。


    “嬸子,話頭都是你起的,難道你不賭一把?”隋準笑吟吟。


    劉嬸心裏七上八下。


    她當然想賭啊!


    白給的銀子,為什麽不要?


    況且這銀子是佟家的,她越來越見不得佟家好。


    可是她家的錢,都捏在男人手裏。


    “嬸子可以寫欠條。”隋準循循勸誘。


    “不拘是錢銀,豬啊,雞啊,騾子也是可以的。”


    “反正你押什麽,我輸了,我就賠什麽給你。”


    劉嬸眼睛一亮。


    果真?她尋思要一頭母騾子,跟自己公的配對,好多多下崽賣錢。


    想很久了!


    真是瞌睡就有人遞枕頭,她眉開眼笑:


    “那我押我家騾子,還有我家的豬。”


    那大肥豬養了一年呢,本要年底賣錢的。


    可這會兒押上了,再等幾個月,就能白得另一頭大肥豬,豈不賺翻了!


    劉嬸笑得見眉不見眼,喜滋滋地在對賭協議上按了手印。


    自此,該下注的人都下了。


    族長拿起協議,吹幹上頭的手印。


    這事便這麽定下了。


    大榕樹底下散了,隋準繼續趕騾車,佟秀坐在車上,兩人繼續往鎮上去。


    佟秀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說:


    “娘子,你為何……”


    他不是不相信隋準,可涉及一大筆錢的事,他總覺得心驚肉跳。


    “沒事。”


    隋準揉揉他蓬蓬的小腦袋:


    “搏一搏,騾車變牛車!”


    佟秀隻能按下重重憂慮。


    兩人到了鎮上,先把佟秀送到裁縫鋪子裏。


    他傷著這段時間,跟掌櫃的告了假,如今該銷假迴去上工了。


    送完佟秀,隋準便自己到書肆去。


    他是要讀書的人了,該置辦點裝備了。


    書肆的物價,他之前聽佟秀提過一些,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一進去,他就讓掌櫃給拿最便宜的紙和筆。


    這種窮書生,掌櫃見得多了,也沒流露出什麽表情,直接給他包了起來。


    隋準又指著牆上的書:


    “掌櫃的,這書有沒有手抄本?”


    掌櫃的以為他是囊中羞澀,要尋些便宜的,便說:


    “有的,不過手抄本的價格不一,抄得好的貴些,抄得不好的就便宜。”


    說著,他給隋準拿了一本最便宜的。


    隋準打開一看,經常有寫錯塗改、暈墨不說,那字跡感人得很,也就比他的雞扒屎強些。


    “我不要這個,我要貴的。”隋準說。


    看掌櫃的麵帶詫異,他又強調了一遍:


    “我要字寫得好的。”


    掌櫃嘀咕著這人窮還講究,轉身給他拿出了好幾本。


    裏頭的字跡,有的勁痩有風骨,有的飄逸顯風流,還有的端正看得清。


    隋準選了看得清的。


    “掌櫃的,我就要這個。”他誠懇地看著掌櫃:“你把這個抄書的人介紹給我好嗎?”


    掌櫃黑臉。


    說半天,不是買書,是要找人?


    要不是看在他買了一些筆紙的份上,掌櫃現在就把他轟出去了。


    “這學生每月初一、十五來一趟,你自己候著去吧。”掌櫃沒好氣地說。


    初一,不就明天?


    隋準高高興興地謝了掌櫃,夾著他的便宜貨出門揚長而去。


    第二日,隋準早早就來書肆蹲著。


    他獨有一種本事,在什麽樣的地方就是什麽樣的人,十分具有迷惑性。


    在裁縫鋪子裏像個賣衣服的,在澡堂裏像個跑堂的,在書肆裏像個會讀書的。


    一個上午下來,幫掌櫃的賣出幾套積灰的書。


    最貴的那遝宣和紙,也被他賣出去了。


    掌櫃的大變臉,熱情邀請他到櫃台後頭喝茶。


    隋準就這麽喝一喝,賣一賣。


    終於等到了那個學生。


    那人穿著長衫,遠看是個體麵的書生,但湊近一看,他那長衫已經破了幾個洞,袖口還有不少汙漬。


    他神情落魄地將幾本書放到櫃台上:


    “掌櫃的,這次的書也抄好了。”


    掌櫃點點頭,一手拿書,一手把銅板放在櫃台上,然後轉到另一頭去整理書籍。


    這是把說話的機會留給隋準。


    “周公子,小弟有一事相求。”


    隋準湊上去,說了自己的需求。


    周向麵露驚愕:


    “你說你要同我學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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