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太醫說的話的幼崽,正巧與重千厥目光相接。


    於是重千厥居然在崽的眼神裏看出了注視嘴硬大冤種的意思:


    “都說啦,你就是我爹爹,你那麽喜歡我,還每天都要和我一起睡覺呢,唉,怎麽就不願意承認呢。”


    “爹真的好幼稚,比我見過的人最幼稚的人還要幼稚。”


    重千厥按了按幼崽的腦袋:


    “又在說胡話,我之前從未見過你,你母親是誰,之前住在哪裏?”


    幼崽看著重千厥的臉色,這時才發現了更多的不對勁。


    爹好像沒有生氣,也沒有說謊。


    幼崽急了。


    他指了指窗外,整個皇宮最大的建築,又急切混亂地解釋:


    “就是和爹住在一起的呀,皇帝爹,我們一起睡大大的龍床,爹爹說龍崽就該睡龍床,爹爹還可喜歡摸我的鱗片了,爹還要我很喜歡很喜歡爹……”


    “叔叔伯伯也在,太醫,天師,寧夫子,長修,影衛哥哥……”


    崽生怕爹不信,生怕爹忘記他,眼淚一直在眼眶裏委屈得打轉:


    “就是爹爹呀,重樂帝,重千厥。”


    重千厥在幼崽顛三倒四的語句裏拚湊出了一個可能的真相。


    崽也許是從未來來的。


    登基這種事暫且不說,幼崽嘴裏念的那幾個人名重千厥倒是知道,而且熟悉得很,這都是他藏在朝廷裏,無人知道的暗線。


    而他可以確信,這些人也根本沒見過幼崽,幼崽卻能夠如此篤定的說出他們的名字,好像還對他們很熟悉的樣子……


    而且還有幼崽剛才對著太醫說的話……


    一時間不得不讓人感受到了因為巨大曆史變動而帶來的不可置信和壓迫感。


    這確實是不能為外人所知道的秘密。


    也許小家夥當真是從未來而來的,但是他到現在的時間來見自己,是為了什麽?


    還有,重千厥根本不相信他成為了幼崽口中描述的那個人。


    一個重視兒女情長,十足的孩子奴,膩人行為多到讓他覺得有些倒胃口的家夥。


    這樣子還當什麽帝王?


    他懷疑幼崽對他的描述是在私報私仇,趁機抹黑他。


    他才不會做這樣被無用情感左右的人。


    重千厥剛這樣篤定地想,就看見幼崽說著說著,還是有點懷疑自己了。


    “好吧,如果你不是爹爹的話,那我就先走了,我要去找爹爹。”


    幼崽歎了口氣,從椅子上跳下來,臨走的時候還沒忘記摸摸自己癟癟的肚子,對著旁邊的宮人撒嬌:


    “伯伯,這些糕點可以讓我帶一點走嗎?我好餓了,我隻吃幾塊,吃飽一點才有力氣出去找爹爹。”


    小家夥個子不高,扒在桌子上剛好露出一雙霧蒙蒙的藍色眼睛,央求地望著他,差點沒把宮人萌個仰倒。


    但是不管怎麽可愛,怎麽乖巧,宮人也不敢不看五皇子的臉色,隻能將腦袋低下去,裝自己聽不見也看不見。


    幼崽眼珠子滴溜溜轉,望向誰,重千厥的視線就如影隨形,看得所有人都低下了腦袋不理千緣。


    本來被幼崽離開的動作弄得鬱結的重千厥這才覺得愉快了一點。


    他壓住眼底浮現上來的情緒,看著幼崽不得不又迴到他身邊,不著痕跡地貼著他的大腿。


    “重千厥,賞崽一點飯吃吧,謝謝,崽給你拜拜。”


    重千厥看著直唿自己大名的幼崽,感覺自己好像被孝到了,但又不確定。


    他的嘴角抿了起來:“不是叫我爹嗎?怎麽又不叫了。”


    幼崽理直氣壯叉起胖腰:“不是你說,你不是我爹爹的嗎?”


    重千厥:“那你就要去找爹?”


    “這麽個小孩走什麽走,你這小不點也不怕走在路上被人拆了骨頭吃掉。”


    重千厥的眼神漸漸冷凝下來:


    “你若是跟著我,日後我對你定要比''他''好。”


    幼崽本來想反駁,但他實在是太餓了,重千厥更是精明無比,早看出了這一點。當美味佳肴如同流水一般被端上來的時候,小家夥就開始沒出息的咽口水了。


    他看著幼崽眼裏迸發出來的光芒,像是眼中藏著被揉碎的星星,那情緒無形感染了身邊的所有人,連重千厥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完全沒有意識到他的行徑跟那些靠著糖果誘拐幼崽的大人一模一樣。


    他在下意識地挽留幼崽,試圖用這種方法將幼崽留在身邊。


    重千厥早就吩咐下去,叫人煮的都是柔軟好吞咽的食物,這樣幼崽的嘴巴可以少受一點罪,但是幼崽遇到好吃的就有點收不住,寧願一邊忍著疼都要再多嚼幾口。


    重千厥看著幼崽眼角的淚花,還以為他是被好吃哭了。


    崽這副樣子,讓重千厥誤以為之後的自己對崽不算好。


    不然怎麽會把小家夥餓成這個樣子?


    難道他堂堂五皇子,還是未來的帝王,會供不起一隻幼崽的衣食起居?


    但是,幼崽明明還那麽喜歡未來的他。


    重千厥握緊了手裏的茶杯,隨著力道加重,茶杯一下四分五裂,但是就算他發泄出來,也不明白,自己現在產生的感情叫做嫉妒。


    憑什麽未來的他就可以得到這麽愛他的親人?這樣隻為他而活,跋山涉水都要來找他的幼崽……難道他就不想要嗎?憑什麽現在的他不可以擁有?


    重千厥才不會為別人的感受妥協,哪怕是未來的自己。


    隻要他覺得好的東西,他就要搶過來,留下來。


    幼崽也是。


    幼崽痛並快樂著,但他畢竟隻是一個脆弱且不知輕重的孩子,在毫無帶娃經驗的重千厥的眼皮子底下,崽就這麽吃到積食了。


    嘴巴裏的傷口也一直不見好,又紅又腫的,似乎是吃了一點辣椒的緣故。


    太醫剛剛才離開,又任勞任怨折返迴來,給孩子開藥抓藥,旁邊的重千厥看著孩子一直在發出不舒服的哼哼,還喊著要找爸爸,眼裏的慌亂就怎麽也止不住。


    “五殿下……”太醫還沒說完話,重千厥就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緊張地問:


    “怎麽了?到底有沒有生命危險?嘖,我應該多叫些人過來,對了,這裏還有許多我母親留下來的珍稀藥材……將那根人參給崽煮上吧,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將幼崽救活過來!”


    太醫:……


    “不必,開了兩副消火去熱,促進消化的藥喝了就好,等會兒若還是肚子脹,再喂點山楂什麽的,哦,對了,殿下不必把全京城的山楂給包了哈。”


    重千厥:……


    直到確認小家夥就是暫時的嘴巴痛沒食欲之後,他才發現是自己太失態了。


    他從來不會做出這種情感大於理智的舉動,可為什麽,偏偏今天頻繁為幼崽破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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