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崽不會是那樣的崽。


    太醫被重樂帝叫進去,在陛下的威壓下,當著千緣的麵撒了小謊,對小殿下說陛下的傷不算嚴重。


    千緣半信半疑,直到天師過來,他看見祖師爺現在的樣子,沒忍住就要真情流露:


    “祖師爺,我對不起你啊唔唔唔……”


    他的話沒說完,就再一次被影衛拖走了。


    千緣看著自家爹嘴硬的樣子,第一次真情實感的生氣。


    他走到重樂帝身邊,拿布條將自己和爹的手綁在了一起。


    “從現在起,爹讓我留在這裏,那我就在這裏,但是爹也不準走,不準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受傷。”


    “我真的生氣了,除非爹跟我道歉,不然我絕對不會再找爹撒嬌的,貼貼也別想。”


    重樂帝張了張嘴,就被小家夥用手指抵住唇:


    “噓!”


    之後的小家夥,就跟守護著寶藏的惡龍一樣,一步步緊盯著他爹,生怕他爹太脆弱,又磕著碰著哪裏不好。


    重樂帝本來還被自家孩子那麽冷的眼神刺到了,但是漸漸的,他感覺小家夥這麽黏著自己,給自己鞍前馬後的樣子也挺好。


    他倒是不知道,影衛們都在說,陛下現在就是提前退休,享受養老生活了。


    不過被小殿下照顧真好啊,像是身邊圍了個作用不大,但超級關心你的短腿小狗,搖著尾巴繞著人的腿忙來忙去,一會兒扯褲腿一會兒倒水,雖然沒有幫上多大忙,而且總是會被短腿炸毛小狗兇,但是也被萌得不行了。


    重樂帝看了看自己被泡得亂七八糟,完全被糟蹋了的好茶,又看看被從厚到薄放在一起,但其實全亂了的折子,再看看端著糕點起身,忘記自己和爹綁著,摔一跤但不忘護住糕點的千緣。


    “這些事,還是讓孤自己來吧……”


    千緣:“我做得不好嗎?宮人每次拿那麽小一個杯盞給你倒茶水,根本不夠喝,你看,我用大壺給你倒的茶水,管夠。而且折子也亂七八糟的,我也給你理好啦。我還要給你拿了鹹口的點心,今天早上就叫禦膳房做的,鹹蛋黃餡和椒鹽餡,肯定很好吃。”


    “我不厲害嗎?好吧,我們還在吵架,爹不會誇我,我知道的。”


    “那還有沒有要我做的?龍崽保證完成任務!”


    重樂帝:……


    重樂帝沉默了一會兒,要是千緣能看到目標時刻的心情變化的話,肯定就能很明顯看見他爹腦袋上冒出來的小愛心。


    “好吧。”


    重樂帝拿過自己的茶杯,不,大茶壺,一隻手端到……捧到千緣麵前:


    “再給我倒點水吧。”


    千緣:“爹喝這麽多水,要小解嗎?我扶你去!”


    重樂帝:“我隻是心口受傷,也不是瘸了,不用那麽扶著我。”


    小家夥都快把重樂帝黏人的毛病給治好了。


    看吧,這個家沒有千緣的付出得散。


    頂梁柱,千緣!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去,沒了法力在身,千緣的身體還是一天比一天差,相較於重樂帝在慢慢康複,千緣的身體與之相反,開始頻繁地生病,難受。


    不過每次醒來的時候,他爹都沒有離開他,而是如他所說地,寸步不離待在他身邊。


    有時千緣睡了很長很長的覺醒過來的時候,也常常看見太醫在給他針灸或者探病,時不時朝著重樂帝搖搖頭,露出惋惜的輕歎。


    重樂帝好像變得更陰鬱了。


    宮裏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出,幹什麽事都是輕手輕腳的,生怕吵醒了他們脆弱的小殿下。


    這個冬天好像過得格外壓抑,格外冷。


    兩年後,又是一年初春,千緣好像經過了一個漫長的冬眠,他揉揉眼睛走到院內,想要曬一曬太陽,卻聽見宮人們在討論:


    “西域兵變了……二王子趁著舊王去世,王庭混亂,異軍突起占了王位,現在甚至要朝著大虞宣戰了。”


    “二王子?是之前我們見過的那個異族?天哪,當時那麽折辱他,想必他肯定對大虞有深仇大恨……”


    “你想這麽多幹什麽?!言多必失!反正有陛下在,西域翻不了天的。”


    “可是,就怕到時候那家夥來找我們算賬……我當時還不給那小子冷飯吃呢。”


    千緣聽到這裏,心裏一緊。


    當時澤金走了之後,他爹跟他說過澤金是迴家了,加上那時情況太混亂,千緣自己也自顧不暇,所以沒有去追問,但等之後,千緣還是寫了好幾封信托人帶給澤金,但全部都石沉大海。


    他還以為是澤金迴家之後也在忙,才沒有給他迴信,卻沒想到也許澤金討厭他。


    也許之前那些相處,都是他偽裝出來的模樣,是委曲求全的辦法。


    也許他早就在自己沒察覺到的地方,傷害了澤金。


    一個那麽有野心,那麽驕傲的人,怎麽甘願被別人踩進地裏,當做塵埃?


    千緣有些慚愧,有些落寞。


    原來他們不是一路人。


    千緣很想對澤金說聲對不起,但是也許,他們這輩子都沒辦法見麵了。


    千緣被外麵的一陣冷風刮到,就忍不住開始咳嗽,守候在此地的影衛迅速出現,讓他迴屋裏去。


    “我想在外麵。”


    千緣笑了笑:“我好久都沒出來唿吸新鮮空氣啦。”


    影衛看著他眼巴巴望著自己的樣子,心軟了,但是動作還是很強硬的。


    直到影衛抓住了千緣的手腕。


    他心裏一驚。


    太瘦了。


    怎麽突然瘦了那麽多。


    因為千緣總在睡覺,偶爾下地也是裹著厚厚的狐裘,被重樂帝裹得裏三層外三層,所以如今他碰到了小殿下的手腕,才驚覺,小殿下的生的病,受的苦,比尋常人家的孩子還要多。


    不是說貴人的命格都是大富大貴之人嗎?怎麽老天爺不善待他們的小殿下呢?


    “影衛哥哥……”


    千緣話還沒說完,就被影衛一下子抱起來,輕功一點送入殿內,像是放什麽易碎品一樣,極其認真嚴肅的,輕手輕腳地將他放迴床上。


    “殿下且蓋好被子等著,我去叫太醫。”


    千緣欲言又止。


    他睜開眼就是太醫太醫,這麽熟了其實也不用見什麽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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