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緣愣了一下。


    也許是他上一世遭受的苦難太多,千緣並沒有多少意料之外的崩潰。


    他隻是睜開眼,問係統:“這個世界,是你們安排的嗎?”


    係統迴答:“劇情是我們編寫的,但是人物是隨機的,你的運氣其實很不錯了,很多人都想抽到邪神這個身份呢,可惜概率很低,大概也是你非要用幼崽身份亂來,才碰巧抽中的。”


    “也隻有邪神這個身份能夠這麽快收集到這麽多的情感值了吧。”


    不是。


    不是的。


    千緣很想反駁,這些情感值不是因為邪神的身份,這些情感值是他們關心千緣,愛千緣產生的。


    可是千緣沒有底氣。


    他有一點點後悔。


    後悔自己不應該轉生,不應該接受係統的任務。


    但他又很慶幸能夠遇到周謹澤,遇到基地的其他人。


    即使這個想法很自私,但是這是千緣第一次感受到溫暖和愛。


    他有了家,也有了愛人,他還和周謹澤結了婚,他以為……


    千緣看上去好像快哭了,可這一次,他沒有掉一滴眼淚。


    因為千緣來不及哭。


    病痛讓他虛弱,但他的意誌卻千錘百煉,堅定不移。


    千緣消失在混沌的前一秒,伸出手輕撫了一下愛人的頭頂。


    周謹澤似有察覺,但等他瘋狂趕迴去的時候,千緣已經不見了。


    千緣以人類之身迴到混沌,隻是來問混沌之母一句話:


    “可以告訴我,該怎麽阻止這個世界的毀滅嗎?”


    “求求你了,母親。”


    這麽會撒嬌的章魚苗,哪怕是混沌,都會忍不住心軟的。


    霧氣中的陣陣囈語傳到千緣的耳朵裏,千緣點點頭:“我明白了。”


    他轉身要走,霧氣卻摸了摸他的腦袋。


    不管如何,千緣都是混沌之母最愛的孩子。


    千緣剛才都沒哭,現在倒是快憋不住了。


    他從來沒有感受到一絲母愛,直到現在……


    “主人人人人——!”


    撒吉的聲音由遠及近,風一般衝過來,又因為慣性撞進更深處的雲層裏,打碎了千緣的心軟。


    千緣看著尾巴搖成螺旋槳的三頭犬,還有總是看不出情緒的青連夜,他們來到千緣麵前,對千緣道:


    “不管主人做什麽,就讓我們追隨您吧。”


    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


    千緣感動之餘還有些猶豫:“可是,到時候會消失的……”


    撒吉打斷千緣的話:“那也沒有關係,我們的使命就是陪在主人身側,我就是主人的狗!”


    青連夜瞥他一眼,辯解:“我不是狗……”


    千緣被逗笑了。


    他伸出手:“那好吧。那我們一起去尋找新世界。”


    混沌告訴他,世界凋零,不可逆轉。但千緣的能力能夠跨越維度,那千緣完全可以帶著這個世界的人們去尋找一個不同時間維度,但是安全的平行世界存活下來。


    能不能成功,就得看千緣了。


    千緣帶著一人一狗,開始不斷遷越。


    期間他看到了,在其他世界裏成功召喚出能溝通的怪物,成為邪惡科學家的薄玉川;還看到了,成為收容基地首領的謝眠;因為太無聊而燃燒世界的大反派三頭犬撒吉……


    不同的走向,熟悉的靈魂,千緣兜兜轉轉,終於見到了最想見的那張麵孔。


    ……


    “周隊!”


    “周隊!你太厲害了,居然打敗了三連冠,咱們隊伍裏也有戰神了!”


    一群年輕又有朝氣的隊員圍住二十歲的周謹澤,他們身上有戰鬥後的灰塵和傷口,雖然狼狽但一點也不恐懼,全是獲得勝利後的興奮。


    就像一群贏得戰利品的強大狼群,戰爭止息,但湧動的血液仍然留著野性的餘溫。


    周謹澤被眾星捧月圍在人群裏,不驕不躁,隻是默默收拾著自己的物品,撩起衣擺擦汗。


    千緣躲在角落裏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個維度的愛人。


    這個年輕的周謹澤沒有遭遇國破家亡的危機,也沒有遇到怪物汙染,忍著遺憾調離隊伍的委屈,他少經曆了許多痛苦與磋磨,顯得更加意氣風發,閃閃發光。


    也許是千緣的目光太過熱切直白,讓周謹澤察覺到了,他銳利的眼神掃過:“誰?”


    千緣一下子縮迴牆角。


    遲鈍的邪神大人剛剛被一個人類的眼神嚇了一跳。


    那是周謹澤麵對敵人時,警惕又冷漠的眼神。


    所以這個周謹澤到底是不一樣的,不是他的周謹澤,沒有溫溫柔柔叫過他阿崽,沒有給他買過小蛋糕,沒有愛他,沒有吻他。


    這不是他的周謹澤。


    千緣像一下子失去了目標似的。


    他一口氣遷越了太多世界,也有些累了,可能就是想歇一歇吧。


    千緣放任著自己自暴自棄的想法,他現在有那麽一點點,不,其實是很想很想周謹澤了。


    可是千緣都沒有跟周謹澤告別,如果他迴去,周謹澤不會罵他,但也一定會狠狠念千緣一頓,把千緣念到一邊哭一邊撒嬌認錯。


    千緣剛這麽想,就看見麵前突然停留了一雙軍靴。


    他順著錚亮的軍靴往上看,掃過兩條又長又直的腿,勁瘦有力的腰,挺闊的胸膛,與來人的冰冷麵孔對視。


    周謹澤抬起槍警惕地看著他,還沒開口,麵前看樣子十八九歲的少年眼淚唰地一下就流了下來。


    “你怎麽可以拿槍對著我……”


    千緣一邊哭一邊控訴周謹澤的惡行:“我要告你的狀,我要跟謝眠、薄玉川、林玦、研究員叔叔……說,你欺負我!!!”


    千緣跟倒豆子一樣點著人名,看樣子恨不得立刻告訴所有人,周謹澤今天拿槍對著他了。


    周謹澤看著麵前的告狀精:……


    他聽到千緣說了幾個熟悉的名字,還以為是誰家小孩誤闖了訓練基地,就把槍收了起來。


    可是麵前的千緣隻顧著掉眼淚,看上去比女孩子還嬌氣,周謹澤有些無奈,卻一點氣都生不起來。


    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少年,穿著亮閃閃的一身衣服,臉也好看得不行,比起人類更像落難的天使,可憐巴巴坐在基地牆角,等著被誰發現。


    哭起來也可憐得要命,眼睛都紅了,還在不停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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