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時語音把休息室重要的東西都搬完以後,渾身都被雨澆透了,身上穿的睡衣往下滴水,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她精疲力盡地走出休息室,正打算偷偷地迴樓下的下人房洗澡換衣服,結果一走出休息室,差點撞上一道黑影。


    這大半夜的,時語音差點沒驚叫出聲!


    再定睛一看,那人坐著輪椅,她撫著胸口,顫聲道:“少爺!”


    “你在這裏做什麽?”車禦離的五官隱在走廊昏黃的燈光,顯得愈發深刻。


    時語音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來的,看到了多少。


    其實她做這些事,自己都很難解釋動機。


    更別說,她帶著對車禦離的一絲同情才做的這些事,如果讓這個驕傲的男人知道了,大概他發作得會比窗外的風雨更猛烈。


    時語音在倉促中找了個借口:“我,我睡不著,所以來休息室幹點活。”


    車禦離深沉的目光掃了休息室一眼。


    地板還是濕的,桌椅櫥櫃也都沒有變動,一片狼藉中,隻是他的東西被搬離了窗邊。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時語音說的“幹活”就是個借口。


    一陣風吹來,時語音搓了搓自己的胳膊,雖然現在還沒到秋天,但是渾身濕透還有風,她身上還是忍不住打起了寒顫。


    車禦離沒有追究時語音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去換套衣服,渾身都是水,像什麽樣子。”


    時語音巴不得,連忙應了一聲,跑走了。


    車禦離的目光從時語音的背影上收迴來,沉沉地打量過那一排運動用品,幽邃的眼底閃過一絲暗芒。


    ……


    時語音第二天醒來,就發現自己渾身沒有力氣。


    大概是淋雨受涼了,她察覺到自己的體溫有點高。


    然而,車禦離身邊離不得人,隻有在他辦公的時候,時語音才能走開一會兒。


    她想趁那時候再去吃點退燒藥。


    從起床到洗漱穿衣,這幾天磨合下來還算相安無事,車大少也不像前陣子一樣總是懷疑她對他“心懷不軌”了。


    車禦離坐在餐桌前,等時語音端來他的早餐。


    廚娘做了做了養身粥、蝦餃、叉燒包、燒麥,還有幾碟小菜。


    餐盤很重,時語音端得頗為吃力。


    就在快把餐盤放到桌上時,意外忽然發生了,時語音的手一軟,餐盤整個傾斜了,那鍋熱熱的養身粥朝著車禦離的方向傾倒而去!


    一想到車禦離的行動不便,時語音什麽也沒想,下意識地就用兩隻手去接那個火熱的砂鍋。


    幸好她擋了一會兒,車禦離反應很快地向後滑出幾米,可時語音已經什麽感想都沒有了。


    灼燙刺痛的感覺,她覺得自己好像被扔到火場裏,明明隻是雙手被燙了,但她整個人像是被扼住了,連尖叫聲都發不出來!


    車禦離眉頭一皺原本要發火,但是目光一觸及時語音,他眉峰一蹙,罵人的話變成了一句——


    “你還不快把手鬆開?!”


    時語音水潤的大眼睛因為痛楚而溢滿了眼淚,緊緊咬著下唇,臉色蒼白到幾乎透明。


    像是聽到了車禦離的提醒,她才反應過來,手一鬆,砂鍋掉在地板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但時語音已經顧不得這個了,本能促使她飛快地衝到水龍頭下麵,用冰冷的水衝刷著自己的雙手,過了一會兒,時語音才戰戰兢兢地迴到餐廳。


    “對不起少爺,我做錯事了。”時語音站在車禦離麵前,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低著頭,雙手因為燙傷而僵硬地放在身體兩側,平平地翹著,像一隻笨拙的企鵝。


    車禦離目光掃過她的雙手,就見她的掌心泛著異常的赤紅色,沒來由地內心一陣煩躁,動作粗暴地扯過時語音的手,罵道:“你怎麽這麽笨?!那麽燙的砂鍋就用手去接,你怎麽不去撈油鍋?!”


    時語音被他突如其來的罵語給罵懵了。


    她搞砸了車禦離的早餐,倒不是沒想過他會罵自己。


    但她怎麽從車禦離兇巴巴的話裏,聽出來一種別扭的關心呢?


    時語音心思通透,臉皮又薄,麵上浮現出一絲紅暈。


    車禦離看見她的模樣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麽,他麵上波瀾不驚剛想說點別的:“……你的手怎麽這麽燙?”


    手心燙還可以說是被砂鍋燙傷了,怎麽手背的溫度也這麽高?


    “是……是嗎?”時語音懵懵懂懂地,抬起另一隻手貼了貼自己的額頭,不確定道,“我好像發燒了……”


    車禦離的腦海中閃過昨夜的畫麵。


    他智計卓絕心思深沉,時語音昨天冒雨也要收好自己的東西,他不會看不出是她這樣做是為了什麽。


    這個小護工,表麵上看著溫吞斯文,時常挨自己的訓,沒想到她不但沒有懷恨在心,反而背地裏為他做了這樣的事。


    車禦離不需要他人的同情,但他不至於分不清好意還是壞心。


    車禦離疏離的眉眼間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然而一張口卻依然是冷言冷語:“車家沒人了嗎?你一個發燒的人還往我跟前湊,不怕傳染給我?!趕緊下去,今天不需要你伺候了。”


    “哦。”


    時語音蔫蔫地答應了。


    她燒得厲害,分辨不出車禦離深層的情緒,隻知道自己被他嫌棄了。


    內心不知為何湧起一陣委屈,離去前看車禦離的那一眼,眼眶紅紅的,像一隻被主人拋棄的小兔子。


    時語音迴到自己那間小小的臥室,頭疼欲裂,手上偏還重重地灼痛著。她強撐著最後一絲清醒,逼自己吃了兩片退燒藥下去,然後就重重地躺到床上。


    昏睡過去之前,她知道自己的燙傷應該上藥的,但是身體的虛弱和車禦離給她的打擊讓時語音很是消沉,於是渾渾噩噩地便睡了過去。


    這一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直到時語音被一陣幹渴喚醒,她艱難地撐開眼皮,想爬起來喝點水,誰知,就在自己的床前看到一個人影。


    她昏睡到此時已經是黃昏時分,在微弱的亮光中,時語音看不清對方的長相,下意識地就心跳漏跳一拍,開口叫道:“少爺?”


    語氣虛弱,帶一點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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