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學成召集七八個人到玄天廟廂房開緊急會議。周雷仍然穿著藍士林斜襟衣裳,盤的媽媽鬏,甚至連耳朵上的金墜子都不曾除掉,他腰坎裏係上軍用皮帶,插起短槍,頭戴一頂黑色軍帽,表明是個女兵,這會兒坐在最裏麵。他這身裝束如同舞台上的演員沒有卸妝,同誌們都曉得怎麽迴事,也就見怪不怪了。盛學成征求周雷的意見,說:“潘金山帶領國民黨高周鄉自衛隊逃到高裏莊,周家澤沒有跑得掉的頑固勢力代表人物以及武裝分子肯定不得死心,夜裏要出來搗亂。周雷,你來說說看,哪些人需要喊到這廟裏進行訓誡和警告?”周雷擺著手說:“我看,首先是朱秀福、季上體、錢茂國三個保長要喊得來訓誡警告。至於武裝分子的槍一定要追繳上來,最危險的莫過於這四個人:李方蓮、季上胡、潘金龍和錢三瓜。”


    盛學成隨即作了部署:“張長嶺、吳以高你們二人負責安全保衛工作,把各個莊口通道布置崗哨,確保部隊安全。吳克信,你與周雷、朱容祖帶領偵察班四個戰士,負責追繳李方蓮等四個武裝分子的槍,對他們給予嚴重警告,要他們認清形勢,站到人民的一邊。我、楊排長、李素平、吉長順四人負責對三個保長進行訓誡和警告。”


    天黑前,玄天廟東廂房裏桌案邊端坐著盛學成,他抬著手說:“哪個是朱秀福啊?”朱秀福點頭哈腰地說:“鄙人就是。”“我聽說全莊的事都是你一把大抓,莊上人發生爭執,以及各種民事糾紛,所有的訴訟都是由你一人裁決。你簡直跟過去衙門縣老爺差不多了。”朱秀福分辨說:“我是莊上市麵上的幾個人和季上體、錢茂國他們兩個保長推舉的。我處理案子也是盡量公平的,從不偏袒哪一方。如果說這不合法,今後莊上七個八雜的事,我不再受理就是了。”


    盛學成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說:“朱秀福,你別要表白自己了!你憑借保長的權勢,私設公堂,敲詐老百姓,名目繁多,巧取豪奪。——我這裏就不多說了。今後你如若繼續肆意妄為,為非作歹,我們手裏的槍可就對你講話了!”朱秀福一聽,便跪了下來,兩隻手撐著地,不住地磕頭,說:“我認錯我認錯,今後說什麽也不出來理事了。”


    盛學成揮了手,說:“好了,你爬起來站開去。——哪個是季上體?”矮個子上來說:“我是,我是。”盛學成望了望後邊的一個人,說道:“你就是錢茂國嗎?”錢茂國趨身上前說:“對,我是錢茂國。”盛學成大聲說道:“你們都是周家澤的保長,是偽高周鄉鄉公所任命你們的,因此呢,你們就勾結高周鄉偽鄉長鄭雲官、偽鄉隊副潘金山。他們這幫人盤踞周家澤,盤剝老百姓,魚肉人民,橫行不法。完的糧送到鬼子的沈家埨據點,客觀上已經成了令人不齒的漢奸。現在,我們周莊區人民抗日機關勒令你們三個人規規矩矩,老老實實,蹲在家裏跟普通人一樣,好好種田,不許相互串通,亂說亂動。我在這裏正式向你們三人宣布,抗日戰爭時下已經結束,我們馬上就在周家澤著手進行土地改革,也就是田多的人家要托出田給缺田或沒田的人家。如果你們膽敢從中搗亂破壞,蠱惑人心,製造事端,我們隨時隨地將你們捉拿起來,嚴厲懲辦!”


    朱秀福忙不迭地表白:“我們不搗亂破壞,我們不搗亂破壞。你們著手土地改革就是了。”說完話,還扭捏作態地鞠了一躬。季上體、錢茂國跟在後麵說:“我們不反對土改,聽憑你們發落。”


    西廂房裏,吳克信訓誡道:“李方蓮、季上胡、潘金龍、錢三瓜,你們四個人跟在國民黨高周鄉自衛隊後麵不參加抗日活動,卻協助反動勢力壓迫和剝削周家澤老百姓,站崗放哨,武裝抓人,盤問來往行人。如果你們手上還有血債,那就是個標準的反動派爪牙。現在,我勒令你們都把槍交出來!”


    李方蓮睜著眼睛說:“我們沒有槍啊!”周雷拍著桌子吼道:“李方蓮,你還在狡猾!我們攻打周家澤的時候,明明看到你腰挎盒子槍,那時你多有威風啊!現在你竟然說沒槍。我看你要與我們為對,把槍留在身邊,圖謀叛亂,今日你是絕對不能迴家過夜了!”李方蓮瞅著周雷望了幾眼,心裏嘀咕,新四軍裏的女人一般是鴨屁股,也有打辮子的,盤鬏卻不曾見到過,他不敢再細看,裝出一副可憐模樣,帶著哭腔說:“姑奶奶呀,我是說我的身上沒放槍,我的槍放在家裏。”


    吳克信揮著手說:“好,我們馬上派四個人跟你迴去拿。……季上胡呢?”季上胡說:“我的槍在家裏,我拿給你們。”“潘金龍,你呢?”潘金龍狡猾地說:“槍我是有的,那是我當民兵領的槍,眼下可以拿給你們。”“錢三瓜呢?”錢三瓜馬上說有。吳克信敲著桌子說:“錢三瓜呀,錢三瓜,你的妻子遭到鬼子的強奸,聽說還生了個孩子,取名叫鬼子。你說說看,你這蒙受到多大的恥辱啊!可你不站在人民一邊,卻要跟在反動派後麵鬼混,助紂為虐。你為反動派賣命,圖的是什麽呢?錢三瓜,你想過了沒有?”錢三瓜低垂著頭說:“我今後不再與他們來往,在家裏好好種田。”


    周雷站起身揮著手說:“李方蓮,走,我們這就跟你迴去拿槍。你別要耍花招,否則,我們的槍口立即打死你!聽到了沒有?”李方蓮點頭哈腰地說:“是是,姑奶奶呀,我不耍花招。”


    周雷率領三個戰士跟著李方蓮迴家拿槍,從莊東南角過橋,到了他小河南的家裏。李方蓮無可奈何地進了房間,把盒子槍交給了周雷。周雷冷峻地說:“李方蓮,從今往後,你別再要為反動派賣命。你如果掀風作浪,橫行無忌,那你肯定沒有好下場。再說,你也要為你的妻子兒女著想。你知道嗎?”李方蓮畢恭畢敬地說:“長官姑奶奶,你說的話我全知道了。”


    周雷四人從李方蓮家裏出來,朱容祖說:“潘金龍這小子的家要不要去望一下?說不定他家裏有槍。”周雷揚著手說:“我們這就上他家裏,即使拿不到他的槍,也要再教育他一下。”


    周雷在一個草屋門前停了下來,問道:“這是潘金龍的家嗎?”潘金龍的父親潘阿五說:“是的,大姐,你們找他有什麽事?”周雷嚴肅地說:“我們是來收繳他的槍。”潘阿五驚愕地說:“他剛才拿槍出去了。我問他拿槍做什麽,他也不告訴我。”周雷問道:“大叔,他拿的什麽樣的槍?”潘阿五說:“是個短槍,他家叔伯哥哥金山給他的槍。我再三叮囑他,拿了短槍出去千萬不能惹事,規規矩矩地在家裏種田不曉得有多好。可他晃了晃身子說我老子是個膽小鬼。他一出了門,我就不曉得他奔到哪裏去呢。”周雷平靜地說:“大叔,你告訴你家金龍,千千萬萬不能為他家反動派哥哥潘金山之流的人奔走效勞,一定要站在人民的一邊,否則的話,絕對沒有好下場。”潘阿五連連點頭:“大姐呀,這次等他迴家,我一定勸他學好走正道。”


    周雷迴到駐地,向盛學成、吳克信二人作了匯報,惋惜地說:“潘金龍他明明拿了潘金山的一支短槍,卻對我們說他的槍是當民兵的槍。我們想到他家裏望望的,可惜晚了一腳,讓他溜到家裏把短槍拿走了。”吳克信說:“是有個人溜向東橋口,好幾個戰士叫他站住,他就是不聽,賣命地死溜,一眨眼的功夫,他人影子就不見了。”盛學成堅定地說:“潘金龍他今日頑抗,但我們總有一天會抓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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