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皇宮中的一切不會傳到秦鳶的耳朵裏,搖搖晃晃的馬車讓本就虛弱的她終於暈倒了過去,陷入了沉沉的夢境。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緩緩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的眼前是紅色的繡合歡花床帳。秦鳶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裏,等坐起了身,所有的關節開始刺痛的時候,她才終於記起來:


    自己出宮了,是被寧行舟救出來的。


    “寧行舟……”


    秦鳶念了一遍這個名字,竟然覺得有些荒謬。她搖了搖頭,看著身上的衣服——


    那裏不再是那布滿血痕的粗布麻衣,而是紅色的衣裙,衣襟和裙擺都密密繡著靈動的山茶花。轉頭再看向旁邊,墨狐皮毛的大氅掛在衣架上,好像是特意為她準備的。


    “沒想到,他竟然還很細心。”


    秦鳶拿起墨色的大氅披在身上,緩步走到了窗邊。


    外麵是漫天的飛雪,積攢在地上變成白茫茫的一片。


    雪幕之中,寧行舟身上還是那潔白無瑕的狐裘。他的頭發就那樣隨意地散落在肩頭,鬆鬆斜斜地插著一支玉質的長簪,雅致又冷清。


    寧行舟好像是感受到了秦鳶的視線,他轉過頭來,淺淡的琥珀色眼睛冷意稍減:


    “身體怎麽樣?你已經睡了三天了。”


    秦鳶一時間也有些愣:


    “我已經睡了三天了?那這裏是……”


    寧行舟轉過身來,走到了窗前,與秦鳶麵對麵站著:


    “這裏隻是我的一處別院,幽州路遠,我們在此處歇歇腳。”


    聽到寧行舟的話,秦鳶有些奇怪:


    “我們去幽州做什麽?”


    寧行舟微微垂了垂眸子,卻沒有立刻解答秦鳶的疑惑,反倒是看向了眼前的院落:


    “你看看我這處院子……”


    秦鳶不知道寧行舟為什麽突然把話題轉到這裏,但還是仔細觀察了一番:院子的裝飾錯落有致,一草一木都是精心打理過的。加上緩緩飄落的飛雪,別有一番景致。


    寧行舟看向她,低下頭來時淺色的瞳子看起來像是雪山上的泉水:


    “這處宅子不大,比不上關雎宮富麗堂皇。不過景色不錯,夏有荷花冬有雪,不知道你還滿意嗎?”


    他這個問題讓秦鳶有些疑惑:


    “這是國公你的院子,怎麽倒問我滿不滿意?”


    寧行舟看著秦鳶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


    “因為我想請你做的事……”


    “就是做這宅院的女主人。”


    秦鳶微微一愣。


    她突然想起數年前,眼前的這個人還是個英姿勃發的少年。他握著自己的手,柔聲保證:


    “阿鳶,我這就迴去稟告母親,讓她拿著聘禮去秦府求親。”


    情竇初開時的無疾而終,就算是如今想起,難免會有些心痛。


    而現在,秦鳶也知道了:寧行舟這樣的人,是絕對不會讓事業為情愛讓步的。


    秦鳶抬起頭,認真看向了寧行舟:


    “那鎮北侯沈家小姐呢?禦賜的婚事,你不可能輕易改變的。”


    說到沈家小姐,寧行舟垂了垂眸子——


    他雖然是個武將,但一身清貴優雅卻讓人很容易忽略他的殺伐之氣,又總是克製有禮到讓人挑不出任何過錯。


    特別是每次垂眸的時候,秦鳶都能看到他那微微顫動的睫毛。這樣的人,實在是難以跟“心機”兩個字扯上關聯。


    “鎮北侯家……”


    寧行舟看向遠處的飛雪:


    “沈家三小姐沈鴛自幼養在南方老宅,由祖母看顧。而老夫人又實在不喜這位孫女,就將她扔在了城郊莊子裏。”


    “今年深秋,鎮北侯老夫人去世,沈家這才準備將三姑娘迎迴家。鎮北侯如今鎮守幽州,若是沈小姐要與我完婚,迎親的隊伍就要從幽州將沈小姐接迴京城。”


    聽到這裏,秦鳶立刻明白了寧行舟的意思:


    “你是想要我替代沈家小姐的身份?”


    寧行舟點頭:


    “沒錯,沈鴛十年來一直住在老宅,別說是皇宮大內,就連鎮北候府都無人知道沈鴛現在的長相。”


    “而你……”


    說到這裏,寧行舟看向了秦鳶:


    “你的身型不過是比沈鴛清瘦一些,容貌上也有相像之處,不會惹人生疑。”


    秦鳶皺了皺眉頭:這位沈小姐怎麽會同意這樣的事情。


    似乎是猜到了秦鳶的疑惑,寧行舟解釋:


    “悔婚這件事情,就是沈小姐主動跟我提出的。”


    秦鳶有些吃驚:


    “什麽?”


    她有些讚歎這位沈小姐的膽色,竟然敢抵抗禦賜的婚事。


    寧行舟神色不變:


    “沈小姐無拘無束,又精於商賈之術,她不想將自己囚禁於深宅之中。所以,她才向我提出了這樣的請求。”


    “我就按照沈小姐的意思暗中將她送往了西北,並且幫助她開了一間酒樓。”


    秦鳶能明白沈小姐的心思,自己曾經也想像父親一樣,心懷天下,做一個青史留名的女官。可惜,竟然漸漸忘了自己的追求。


    不過現在她已經醒悟,情愛對於如今的自己來說,都是飄忽的塵埃。


    她與寧行舟也隻是相互利用而已,再冷酷無情的關係,難道還能比得過趙承稷那些人對自己的重創嗎:


    “好,我就按照你說的做。”


    寧行舟似乎沒有想到秦鳶會答應得這樣快,他剛才還淡然的神色中閃過了幾分驚愕,失落的情緒一閃而過,竟然讓他也有些摸不清頭緒:


    “婚期在四個月之後,我們於京城舉行婚儀。皇後娘娘可給了梁國公府很大的顏麵,會親自前來觀禮。”


    聽到這個,秦鳶輕聲一笑:


    “到時候,我恐怕要嚇這位皇後娘娘一跳呢。隻希望她別因為做了太多虧心事,以為見到了秦鳶的鬼魂來索命才好。”


    而此時,外麵響起的敲門聲。寧行舟轉過身去開門,他的侍衛走進來,在寧行舟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什麽。


    秦鳶知道自己畢竟現在還是個外人,於是自覺走到了廊下,迴避他們。


    沒過多久,關門聲就又傳到秦鳶的耳朵裏。寧行舟緩步走過來,站在風雪之中,看向廊下的秦鳶:


    “看來在此之前,你還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做。”


    秦鳶詢問:


    “是什麽?”


    寧行舟解釋:


    “鎮北候府情況特殊,沈鴛姑娘一直被父母厭棄,又不被府中的下人重視。因為我多年一直沒有提起完婚之事,幽州便有傳言,說我不喜沈鴛姑娘。”


    “所以剛才侍衛打聽到,鎮北侯夫婦並沒有準備迎接你。那些拜高踩低的勢利小人難免在婚前給你難堪,若想順利大婚,還是要多加警惕才好。”


    這時候,雪下的突然大了起來,讓秦鳶有些看不清寧行舟的神清:


    “我明白,沈小姐雖然在鎮北侯府並無權勢,我暫時伸展不開手腳。”


    “不過倒是讓鎮北侯府的那些惡仆受點兒小小的教訓,免得他們有膽子阻礙大婚。”


    說到這裏,秦鳶看向了寧行舟,輕聲一笑:


    “若想改變我在沈府的地位,還要大婚後歸寧時,你們梁國公府給我足足的麵子才好。”


    “否則,沈家那些人永遠都不會重視一個不受寵的小姐。”


    看著秦鳶的眼睛,寧行舟頓了一下,然後點頭:


    “這是自然。”


    寧行舟的眼眸中出現了疏離的笑意:


    “你剛剛說起皇後……”


    “我留在趙承稷身邊的探子傳來消息,皇後最近在宮中很是得意,那位新晉位的榮妃娘娘也對她馬首是瞻。”


    秦鳶輕笑一聲:


    “榮妃?顧姣果然是聖眷優榮,這麽快就已經晉升妃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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