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的空氣異常清新,帶著一絲草木的芬芳,然而這份寧靜並沒有撫平我內心的焦躁。四周空曠得令人發毛,仿佛這裏從未被人踏足。更詭異的是,沒有任何參照物來判斷方位,天上的太陽也靜止不動,懸掛在正中,像一顆死寂的燈泡。


    我伸手摸了摸口袋,那張黑色卡片還在,但沒有任何重量,像是某種幻象的殘留。我試圖丟掉它,卻發現我的手像被凍住一般,卡片仿佛粘連在掌心。更奇怪的是,鑰匙的灼熱感從手心逐漸擴散到全身,似乎在催促我向前走。


    沒有道路,但我的腳下卻在不知不覺間形成了一條小徑。腳步聲輕得不可察覺,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不存在的土地上。四周的景象開始變幻,田野被一道無形的屏障切割,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深不可測的森林。


    森林的樹木高聳入雲,葉子密得像是一片綠色的穹頂,遮住了所有的光線。四周的氣溫驟然下降,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腐敗的氣味,像是掩埋了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的耳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不,是無數個聲音疊加在一起,像一場嗡嗡作響的交響樂。它們從四麵八方湧來,時高時低,時近時遠,但我聽不清它們在說什麽。


    “是誰?”我試探著開口,聲音被吞沒在這片無聲的黑暗中。沒有迴答,隻有腳下的土地微微震動,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地下蠢蠢欲動。


    繼續往前走,樹木的間隙間開始出現些微亮光。我撥開厚重的樹枝,眼前豁然開朗,一座奇異的建築映入眼簾。那是一棟沒有窗戶的房子,外牆由深灰色的石磚砌成,像是從土地中自然生長出來。房子的形狀很奇怪,像是一個完美的立方體,毫無瑕疵。


    我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個詞語:“盲點。”


    推開房子的門,裏麵的空間讓我產生了一種強烈的失衡感。房間的牆壁和地板上鋪滿了鏡子,每一麵鏡子都映照著無數個我,像是無限延伸的分身。但這些“我”卻不完全相同,有些穿著奇怪的衣服,有些臉上掛著無法辨別的表情。


    我試圖走近其中一麵鏡子,仔細觀察,卻發現鏡子中的我正在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動著,而我自己明明站著不動。


    “這就是你的盲點。”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房間深處響起,我猛地轉過頭,發現一個身影緩緩從陰影中走出來。他和之前的風衣男人有些相似,但身形更加瘦削,麵容也顯得更為蒼白,像是被什麽東西抽走了生命力。


    “你又是誰?”我警惕地問。


    “我不是誰,而是你沒有看見的部分。”他說話的語氣平淡,但每一個字都像敲在我的心髒上,“你活在自己的鏡像中,卻從未意識到這些鏡子背後有什麽。”


    “鏡子背後?”我皺起眉頭,看向那些鏡子,但無論怎麽看,裏麵都隻有我自己的影像。


    “你以為這些隻是反射嗎?”他冷笑了一聲,輕輕揮動手指。一麵鏡子忽然發出輕微的震動,隨即緩緩裂開,露出背後隱藏的東西。


    我屏住了唿吸。


    鏡子後麵是一片深不見底的虛空,而虛空中懸浮著一組數據流。那些數據像是失控的電波,不斷閃爍、跳動,每一次波動都會帶來一陣刺耳的嗡鳴。


    “這是什麽?”我盯著那些數據,頭皮發麻。


    “這就是你存在的證明。”他說,聲音中透著一種無法言喻的嘲諷,“你以為你是完整的個體,但實際上,你隻是這些數據的投影。每一個決定、每一個行動,都不過是預設的程序運行結果。”


    “不可能!”我後退了一步,聲音顫抖,“我是自由的,我有自己的意誌!這些……這些不是真的!”


    他搖了搖頭,仿佛在嘲笑我的天真:“你所謂的自由意誌,不過是程序的假象罷了。你知道404嗎?‘不存在’這個概念,其實是你最接近真相的時候。”


    我不願相信他說的話,但那些跳動的數據流讓我無法否認它的存在。我的腦海裏突然迴憶起之前風衣男人的話,所有的畫麵都像電影一樣閃過:站台上的攝像頭、黑色卡片上的“404”、鑰匙的灼熱感……它們似乎都在指向某個更深層的謎團。


    “如果我隻是數據,那你呢?”我盯著他的臉,試圖找到破綻,“你和我又有什麽不同?”


    他沉默了片刻,隨即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我隻是盲點的守護者,一個為你存在而存在的影子。如果你能走出這片盲點,你或許能找到真正的答案。”


    “真正的答案?”我盯著他,拳頭緊握,“到底是什麽?”


    他沒有迴答,而是向後退了一步,融入了黑暗中。他消失後,所有的鏡子開始崩裂,房間震動得像要坍塌。我下意識地跑向出口,但耳邊的嗡鳴聲越來越大,像是整個世界都要被撕裂。


    就在我快要窒息的時候,那張黑色卡片突然從口袋裏飛了出來,懸浮在空中,發出一道刺眼的光芒。光芒穿透了所有的鏡子,照亮了房間深處隱藏的一扇門。


    我沒有猶豫,衝向那扇門,用盡全力將它推開。門後是一條狹長的走廊,兩側的牆壁上布滿了無數個小型屏幕。每個屏幕裏都在播放著不同的畫麵,而那些畫麵全都是我的人生。


    從童年到現在,每一個記憶碎片都被完整地記錄下來,像是某種監控設備的錄像。我走在走廊裏,試圖找出這些畫麵背後的真相,但越往前走,畫麵越模糊,最終變成了一片雪花點。


    走廊的盡頭,一麵巨大的鏡子擋住了我的去路。


    鏡子裏的人影不再是我,而是一張空白的臉。那張臉緩緩轉向我,伸出一隻手,似乎想要和我隔著鏡子握手。我的心髒瘋狂跳動,卻無法拒絕那隻手的召喚。


    當我的手指觸碰到鏡麵的瞬間,整個世界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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