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東省檢察院。


    春節將至,但反貪局偵查一處卻無比忙碌。


    林城的礦難、梁煒的貪腐。


    導致近期漢東省,集中爆出大量腐敗案件。


    作為處長的陳海,桌上堆放了半人多高的資料。


    以至於接到母親的電話,他嚇得猛然起身,其他人都看不見他。


    “……好,我馬上趕過來,你別著急,爸當年可是扛過炸藥包的,身體素質沒那麽差,放心吧!至於姐那邊……還是我來說吧!”


    掛斷電話,陳海立馬翻找車鑰匙。


    可惜東西實在是太雜亂了,越著急反而越找不到。


    “陸亦可!”


    “到!”


    “我爸出事了,我得去一趟省人民醫院,有事給我打電話!”


    “要不要我陪你去呀?”


    “別想著偷懶,抓緊時間工作,春節還想不想放假了?”


    “好吧,那你慢點兒!”


    陸亦可幽幽一聲歎息。


    好多天沒見趙瑞龍那個壞種,居然還有點想念他。


    為了春節能相約見一麵,還得繼續加油幹啊!


    不過看到眼前的一摞摞資料,陸亦可就火大。


    “他媽的梁煒!”


    “短短三個多月,居然拉攏腐蝕這麽多人!”


    “當初死皮賴臉追求的時候,就惹人煩。”


    “沒想到如今進去了,還給老娘添堵!”


    越想越氣憤的陸亦可,決定化憤怒為力量,必須要讓梁煒牢底坐穿。


    而匆匆下樓的陳海。


    一邊往院外走,一邊打給姐姐陳陽。


    “喂,姐,你現在忙嗎?”


    “馬上年底了,你說呢?”


    一聽姐那沒好氣的反問聲,陳陽就深感無力。


    當年漢東大學裏,所有人都知道姐姐陳陽和祁同偉熱戀。


    農村來的祁同偉,第一雙迴力鞋,就是姐姐陳陽攢錢給他買的。


    兩人山盟海誓,約定終生。


    可結果呢?


    本該為人師表的梁璐,瘋狂的愛上了祁同偉。


    不顧禁忌的大膽追求不成,就惡毒的拆散他倆。


    利用她父親梁群峰的職權,在畢業的時候,將陳陽分到燕京,祁同偉分到岩台山。


    祁同偉不甘心在岩台山,那個偏遠司法所碌碌終生。


    為了能和姐姐團聚,主動申請去當緝毒警,與毒販殊死相搏。


    可結果呢?


    就算他身中三彈,成了緝毒英雄,也沒能調往燕京。


    反倒是侯亮平。


    分配到經濟偵查處,才工作一年兩個月,寸功未立。


    就因為一句兩地分居,不利於和鍾小艾的感情,便被鍾正國調去了燕京。


    父親陳岩石卻說絕不為了兒女私情,動用權力幫祁同偉調動。


    為了這件事,姐姐陳陽和父母大吵一架。


    在姐姐陳陽看來,父親就是畏懼強權。


    怕幫了祁同偉,就得罪了梁群峰父女倆。


    好好的一對戀人,就這麽被父親拆散。


    母親不僅不幫忙,反而勸姐姐理解。


    終身幸福都被搞沒了,這還怎麽理解?


    所以……


    姐姐陳陽,從那之後就再也沒有迴過漢東。


    “喂,小海,喂,你能聽見嗎?”


    “姐,我能聽見,我給你打電話,主要是一好一壞兩件事。”


    “那你趕緊說好事兒,最近煩得很,說個好事兒,讓我開心一下。”


    陳海來到路邊,招手攔下出租車。


    “好事就是梁家倒了……”


    陳陽插話道:“就這事兒嗎?全國體製內的人,應該都已經聽說了吧?”


    “當爹的搞了三十多年政法工作,結果子女卻大白天的,公然在醫院裏送紅包,還一送就一人十萬。”


    “這事兒我早就聽說了,我不少同事說想不通,但我覺得梁璐那瘋女子,是真能幹出這沒腦子的事。”


    “而你拖到現在才給我說這件事,是因為他倆的案子,已經差不多證據確鑿,準備進入公訴階段了吧?”


    陳海坐上車,關上車門。


    “師傅,麻煩你送我去省人民醫院,快點兒,謝謝!”


    說完後,陳海這才迴答姐姐。


    “不是,是因為祁同偉和梁璐鬧離婚了,真要離了,你倆的機會不就來了嗎?”


    本以為這個消息,會讓姐姐高興。


    然而……


    “他離婚是他的事,我跟他早就沒緣分了!”


    “還是說另一件壞事吧,我剛才都聽見了,你要去醫院,是哪個老頑固生病了嗎?要真是這樣,那應該是好事兒呀!”


    陳海臉色暗沉。


    “是爸昏迷不醒,被送拉去醫院急救了。”


    “謔,新鮮呀!他一天到晚那麽精神抖擻的,居然也能昏迷不醒?什麽情況?”


    “據說是他幫經營困難的大風廠拉生意,結果很多人得知後,就都去哭喊著找他幫忙,連漢東電視台都去采訪報道,他可能是氣急攻心,就昏迷不醒了。”


    “活該!!”


    陳陽怒罵道:


    “他不是那麽愛惜自己的名聲嗎?”


    “他不是那麽公正廉明、大公無私嗎?”


    “當年趾高氣揚的說,幫祁同偉調任工作,是徇私枉法。”


    “怎麽現在幫大風廠拉生意,就不知道這是徇私枉法了?”


    “他就是假清高假正經,說什麽大公無私為人民,還不就是在乎臉麵?”


    “大風廠是他親自主持改製的,所以動用人情關係,也要幫忙拉生意!”


    “我嘛,可能真是他路邊撿來的野種,並不是親閨女,所以我的終身大事,就一點兒也不重要!”


    隔著手機,陳海都能感受到姐姐的憤怒。


    “那你確定不迴來?”


    “當然,就算他死了,我也不會迴漢東!”


    “好吧,那你忙吧,迴頭要有新消息,我再給你電話。”


    “不用,死了都別通知我!”


    話音剛落,電話就被掛斷了。


    陳海痛苦的閉上雙眼。


    其實不僅姐姐對父母有意見。


    當兒子的陳海,也很不滿。


    這老兩口不聲不響,居然就把單位分的福利房賣了,還把錢捐了。


    花養老金,搬到養老院去住。


    就算跟親女兒決裂了。


    不是還有兒子嗎?


    兒子還要結婚生孩子。


    家裏多一套房產,不好嗎?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倆是孤寡老人!


    做父母做到這份上,也真是世間少有。


    “賣房子捐錢的時候不說一聲,如今被氣病住院了,倒是想起我了!”


    “而且那個狗屁大風廠,就讓它自生自滅不行嗎?為什麽要幫忙推銷啊?”


    “一把老骨頭了,幫大風廠到處打電話求人,也真是一點兒也不嫌丟人!”


    陳海越想越生氣。


    來到醫院病房。


    隻見母親王馥真一臉愁容。


    而父親陳岩石,仰臥病床上,正輸液吸氧。


    “海子!!”


    王馥真輕喚了一聲,眼中淚光翻湧。


    “到底怎麽迴事?”


    “醫生說他情緒過於緊張激動,導致腦供血不足……”


    “我沒問這個,我想知道今天到底發生什麽了,你從頭到尾,給我說一遍!”


    聽完父親的講述後,陳海訕笑不已。


    “完了,你這下徹底完了!”


    “愛惜名聲一輩子,今天是徹底完了!”


    “大家看到了賬本和青花瓷裝的盆栽,肯定會瘋傳,你根本就不是大公無私!”


    “大家必然認定,你隻會幫大風廠,而且大風廠暗地裏,一定給了你很多好處!”


    陳岩石激動不已。


    “我沒有!”


    “你說沒有就沒有?大家都親眼看到了,你還想抵賴?”


    陳海厲聲反問,陳岩石頓時氣得臉色鐵青。


    王馥真連忙勸道:“海子你別怪你爸了,他也是迫不得已啊!”


    陳海冷哼道:“什麽迫不得已?我看他就是太在乎麵子,大風廠是他的政績工程,怕破產倒閉,他丟不起那個臉!”


    “而且那些來哭喊著跪求幫忙的,不來則已,一來就來一堆,偏偏漢東電視台也很快派人來采訪報道,這未免也太巧了吧?”


    王馥真如夢初醒。


    “你的意思是,這是有人故意安排的?誰呀?是誰要害咱家老陳啊?咋那麽狠心呀?”


    陳海怒不可遏。


    “什麽叫害?這明明就是他自找的,誰讓他要徇私枉法,幫大風廠推銷?”


    “知不知道他這麽一托人情打招唿,各個單位不得不給他麵子,層層攤派任務?”


    “我們反貪局最近案子都忙不完,老季還讓大家盡量幫忙推銷,別說其他人了,我聽說這事,我都氣得不行!”


    王馥真一臉苦楚。


    “我勸了他,可他不聽啊!你是不知道,他當時接到鍾書紀電話,一聽說大風廠工資都發不起了,他急得……”


    “你剛才說什麽?是鍾書紀給他打的電話?”


    “對呀,要不是鍾書紀有指示,他能這麽積極嗎?”


    陳海愕然轉身。


    “你不是自詡清高,不畏強權嗎?”


    “怎麽鍾書紀一個電話,他就能豁出老臉不要?”


    “要我說,這就是報應,報應啊!你以後就長住醫院別迴去了,實在是太丟人現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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