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小心水。”


    兩人分開來些許,又走近相挨著。


    對,對,就是這句。


    魏嬿婉靜靜等待著下文,進忠卻沒了動靜,不再言語。


    說詞兒啊!說詞兒啊哥們兒!你倒是說詞兒啊!哥們兒!


    耳邊突然沒了什麽聲音,嬿婉仿佛聽不見轟隆的雷雨聲。她隻是等待著,等待著熟悉的語句出現。


    四下裏靜靜的,除了雷電與風雨聽不見進忠的聲音。就在嬿婉準備放棄,就這樣走迴花房然後等著六年後乾隆十一年的時候再去刷進忠劇情時,她再次聽到熟悉的聲音:


    “嬿婉,在花房被人欺負了吧?”


    魏嬿婉的心一下子又活過來了。


    如聽仙樂耳暫明啊。


    她做出怯懦狀:“沒、沒有…”


    “沒有?那這風裏來雨裏去的苦差事,會輪得到你?可惜了,那麽漂亮的一張臉沒在了小小的花房裏。”


    魏嬿婉乖乖應答:“進忠公公,我隻是一個最卑賤的宮女…但是很久沒有人跟我說這麽暖心的話了。”進忠離得更近了些,兩人雙臂相貼,進忠能清晰的感受到魏嬿婉身上的涼意。


    進忠低下頭,緩緩說到:“卑賤不卑賤得看是誰,自從王欽作孽,宮裏就止了宮女和太監的婚配。可暗地裏,哪個宮女和太監不相互找個慰藉。”說著進忠慢慢停了腳步,將未舉傘的左手搭上魏嬿婉與他相貼的小臂。


    魏嬿婉與他分開些,兩人相對站著,嬿婉低著頭視線正好能看見進忠的微微起伏的胸膛。她將自己的後頸特意顯露在進忠眼前,上麵斑駁的被毆打出來的痕跡吸引著進忠的目光。兩人就這樣麵對麵,電閃雷鳴之下卻還能聽見彼此的唿吸聲,在雨夜裏交錯著。


    魏嬿婉稍往後退了小步,沉默著轉身離開。


    進忠隻愣了一瞬又舉著傘緊跟上來:“我師父李玉,一路靠的是嫻貴妃爬到現在的位置。嬿婉,你這張臉,敢不敢賭一把。我若幫你把事情辦成了,你在皇上跟前做我向上爬的梯子;若是不成,你跟了我。諒來以後,也無人敢再欺負了你去,如何?”


    賭成了我跟你,賭輸了你跟我,進忠,你這算盤,你都不虧啊。


    嬿婉假意糾結,眼神飄忽著連看了進忠好幾眼之後,神色堅定的後退一步,猛地跪了下來:“進忠公公,求您疼我,讓我賭一迴吧。”


    進忠並未言語,隻是將傘徹底傾向了她。


    嬿婉抬頭直直的看向進忠,兩人對視良久,相對無言,卻似乎都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


    走到半途時,嬿婉忽又停住,轉身又想向進忠跪下,被他眼疾手快的撈住:“怎麽了?”


    “進忠公公,救救我吧,她們都欺負我,我不想在花房待了,我快…我快死了…進忠公公,你救救我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好,明兒你就別去花房了,我找個好地兒調你過去。哪處妃嬪宮中合適…純妃如何?純妃為人和善些,又有子嗣,皇上去的也勤。”


    魏嬿婉搖頭:“我就是被純妃娘娘和海貴人趕出鍾粹宮的,進忠公公,我不敢再去了~嗚嗚~”


    “哦?怎麽說。”


    “海貴人,海貴人說我和嫻…冷宮裏的庶人長得像,她說我勾引皇上,不安分,就和純妃娘娘把我貶到花房來了。奴婢…奴婢不敢勾引皇上,奴婢隻是在禦花園遇到皇上問詢大阿哥的功課時迴了幾句,並沒有勾引皇上。進忠公公,奴婢當時沒有勾引皇上。”


    “哦~除了純妃,那就是…”


    進忠頓了頓,才道:“你方才說,海貴人說你像烏拉那拉庶人…”說著還膽大包天的虛捏著嬿婉的下巴左右移著細細觀賞:“不像。”


    你如此青春靚麗、天生麗質,烏拉那拉庶人連你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


    “既然有這樣一出淵源,你…去貴妃和…皇後宮中為最好。”


    “奴婢怎有這樣大的本事入了兩位貴人的眼。”


    “這你不用擔心。”進忠邊走邊盤算著:“明日正午過後,你再去長春宮送花,能不能留在那兒就看你自個兒的本事了。”


    “是,多謝公公相助。”


    “隻要你,不要忘了我們的賭約就好。”


    “奴婢明白。”


    “好了,到了,嬿婉。”進忠送到花房門前。


    嬿婉迴道:“公公慢走,小心足下。”進忠迴以微笑,頷首應下。


    眼見著進忠的身影在雨中愈走愈遠,魏嬿婉才揚起笑臉。


    上天還是偏袒於她的。


    本以為時間不對,劇情到不了。沒想到…還是成了。不過現在才是乾隆五年吔,嬿婉才十四,進忠就能像六年後她二十歲時那樣對她一見鍾情?


    那也挺刑的。


    不過也更能說明海狗的畜生,去年魏嬿婉被貶去花房時,她才十三,就比大阿哥大一歲。


    但是一切都過去了,曾經嬿婉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作為下層人鬥不過當主子的主角團賤人。現在她有了好幫手們,能更好的揮刀向上。


    至於進忠,說老實話,今晚的事,她有百分之百賭的成分。


    她在賭,賭既定事件發生的必然性。


    賭世界規則下命定的交錯不需要準確的時間,隻需要正確的兩個人。


    事實證明,她賭對了。


    相似的雨夜,相似的場景。不同的是相遇的心境與時間。她汲汲營營步步算計,不似當時那般小心委屈、無路可走。他或許還是相同的?一見鍾情?色心大起?


    無所謂,也沒必要深究。她終歸不是真正的魏嬿婉,她無意於男女之情,尤其是在這樣的時代,這樣的封建的枷鎖似的時代,這樣的吃人皇宮。


    任何一個有平權思想的女性,都不會選擇在吃女人的時代,在這個無論任何階級裏男性都能壓迫女性的社會中將自己放到低人一等的位置。


    她不想因為情愛成為任何人的附屬。即使這個人對她動了真情。


    何況進忠按照命定喜歡的是魏嬿婉,是那個可以和他糾纏一輩子,解不了糾葛有愛有恨的魏嬿婉,還需要進忠出謀劃策、引導惡意的魏嬿婉。


    可她不是,她是異世界的靈魂,她是在這裏可以怒發衝冠而造反的魏嬿婉;是一個在這世界裏已經惡毒無比,心機深沉,壞如蛇蠍的魏嬿婉。她沒有懵懂的行惡,她是主動的、謀劃的、惡劣的出擊的魏嬿婉;像雌鷹一般強壯、像野狼一般倨傲、像毒蛇一般滿腹毒液的魏嬿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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