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家人都在京城當中,各有各的差事。過年是最忙碌的時候,哪能得團圓呢。我呀,還是陪著姑娘在家裏最好了。”紫鵑可從沒有想過“團圓”這一事,他們生來就是奴婢,哪裏配像主子們那樣,闔家團圓呢!


    “那我們是一樣的。我爹在揚州,我在京城,也是不得團圓。”黛玉隨意說,倒是沒什麽傷感的。


    上個月匆忙見了父親一麵,已經足夠讓她驚喜了,所以這年不年的,團不團圓,於她而言,真不打緊。


    黛玉過了年也才不過八歲,四歲那年弟弟沒了,過了一年多母親也沒了,剩下她和父親兩個。


    她原先身體不好,到了冬季連門都不出。尤其是在年節前後,更是會大病一場......


    這種情況,家裏麵哪裏還有什麽心思過年呢。


    他們家過年,還真是從來沒什麽熱鬧的,所以黛玉對過年的期待一向不大。


    “姑娘,老祖宗幾次三番讓人來,請你去那邊府裏一同過年,那邊姐妹弟兄都在一處玩樂,過年時候肯定熱鬧。你怎麽就給推拒了呢?”紫鵑甚是不解。


    黛玉年紀不大,如今在京城之中,隻有榮國府一家親戚,在外人看來,黛玉正應當去賈府過年。


    自上次黛玉去榮國府迴來之後,賈母每隔三兩天就讓人過來一次,三春也過來一次,無非就是說讓黛玉迴去榮國府居住,再不濟也是過去一同過年。


    黛玉卻都給推拒了。


    她現在對賈府那真是敬而遠之了。


    “咱們自家過年就不自在嗎?到了那邊還要受人家拘束,還以為咱們是去打秋風的,沒得受人家白眼去。”黛玉悠悠說道。


    “那薛家大姑娘至今還住在梨香院呢,前幾天二姑娘她們過來的時候,我聽四姑娘的丫頭說如今薛姑娘和襲人好的跟什麽似的,天天在一起給寶玉做針線呢。”雪雁托著一個燉盅過來,到黛玉跟前將燉盅放下。


    “人家的事情,我們管他做甚。你們往後也少去打聽這些,沒得汙了耳朵。”黛玉甚是不屑二人的作為,家裏又不是沒有專門做針線的,還能讓一個借居在家裏的姑娘給公子哥兒做針線,竟然還能傳到他們府裏來,真真是,歎為觀止!


    “姑娘,說不定就是人家故意傳出來的呢?自從姑娘離了那府裏麵之後,我們去送東西的時候,還真聽了不少趣事。”聽夏也跟著說,


    “最有名的當屬薛姑娘脖子裏忽然掛了一個金鎖,上頭有八個字,她那丫鬟說這八個字聽起來和寶二爺那塊玉石上的字是一對兒,還說當初送金鎖給姑娘的和尚道士說了,這鎖要找一個有玉的來配。這不明擺著想要攀上寶玉......”


    “快別說了,這也是能胡說的。聽過就算了,往後一樣也別往咱們家裏說。”黛玉製止道。


    “姑娘,也就你善良,給他們留著臉麵,可在那府裏頭,她們哪還有什麽臉麵?誰還看不出來他們家的心思,老太太明裏暗裏趕了幾次,人家就當作聽不懂。”


    “你又知道了?”黛玉掃了聽夏一眼,“行了,不說她們了。雪雁把燕窩盛出來吧。”


    幾人笑嘻嘻地閉了嘴,雪雁盛了燕窩,慢慢攪動著,讓滾熱的燕窩稍微涼一點好入口。


    可雪雁手上做著事,嘴巴也沒有停,


    “姑娘,幸好咱們沒有在那府裏麵久居,咱們去的時候那一大箱的燕窩,足夠姑娘吃幾年的,偏就有那眼皮子淺的,今天也來要明天也來求。咱們住在別人家斷然沒有拒絕主家的道理,咱們的好燕窩真是舍了不少出去。”雪雁一提起這個就氣憤不已,偏生姑娘還說都是小事,不值當為這個生氣。


    因為雪雁管著這些燕窩的進出,最是清楚不過。


    “雪雁就別念叨了,咱們如今已經迴來,這事情再也不要提了。”黛玉雖然為人大方,可也不是個對誰都散財的,但這個人她還真不好拒絕,就連原嬤嬤得知以後,也說真沒想到她竟然是這樣的人,索性直接給送去了一盒子,說夠他們娘倆兒吃兩個月的了,這才臊得他們院子裏沒有再直接上門求燕窩。


    本來最簡便的是將事情捅到賈母跟前,讓他們沒臉,但是黛玉卻不許,瞧著他們孤兒寡母的可憐的很,給他們留點顏麵,一點子東西,就當自己替母親照料一下侄兒的遺孀罷了。


    燕窩稍微涼了一些,正好入口,雪雁捧起來遞給黛玉。


    “今天這燕窩做的是什麽新奇花樣?味道這般新鮮。”黛玉接了過來,卻見裏麵淺褐色的湯汁,聞起來還是甜香之中帶著一絲樟香味兒。


    黛玉嚐了一口,口感清甜,迴味甘醇,和平常吃的燕窩很是不同。


    “我每日吃燕窩,這一年來,天下所有燕窩的吃法兒,我怕是都吃個遍了吧,這種法子燉出來的燕窩,竟然還是第一次嚐到,還真是新奇。”黛玉又吃了幾口。這幾日她覺得嗓子稍微有些不適,偶爾會幹咳一聲,這燕窩入喉之後,她覺得嗓子裏麵那微微的不適,竟然神奇的立即消失了。


    “這是用陳皮燉的燕窩。咱們家一直沒有經年的好陳皮,昨天去街上碰巧遇到一個從嶺南那邊過來的商人,帶著五十年的老陳皮來賣。這樣的好東西竟然無人識得,我可撿了一個大漏。”原紅蕖走了過來,她今天總算是有空能夠親手為黛玉燉煮燕窩。


    正巧昨天得了好陳皮,這幾天黛玉有些咳嗽,於是便燉了一碗陳皮燕窩。


    黛玉吃起來十分新鮮,吃過之後嗓子的不適也完全好了,於是便點了幾人,明天一早去榮國府送年節禮物。


    “嬤嬤,明天你也要去嗎?”


    “我就不去了,我在家裏陪你。”


    “那鳳姐姐呢,我聽說她年底太忙,出不了門,但是幾乎每天都派人來請你過去幫忙理事。你就不去看一看她......”


    “他們家上上下下那麽多人,哪裏還需要請外援。咱們家就你一個,我要是放你一個人在家,再把你給累壞了,那我可要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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