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


    街麵上除了深一腳淺一腳的打更人,幾乎看不到有其他人的行跡。


    京城之中,最是熱鬧繁華的夜市,也不見有燈籠亮起。


    撲簌簌的雪花打在人身上,似乎是有重量一樣,若是打在臉上,竟然感覺有生生的疼痛。


    “這竟然不是下雪,像是在下刀子了......”黛玉裹得嚴嚴實實,她站在屋簷下,伸手接了一片雪花。


    那雪花邊緣尖銳,雖然飄落在黛玉白白嫩嫩的小手上,轉瞬就消融了,但還是在她手心裏留下了一片紅色的印記,像是被尖銳的東西輕輕劃過一般。


    黛玉感覺有些冰,還有一點點疼,她縮迴了手,愣愣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直到那條紅印消失。


    她現在已經沒有了初見大雪時候那種興奮感,看著似乎怎麽也下不完的雪,心裏麵縈繞著說不出的煩惱。


    “嬤嬤,”她跑迴屋子,看到原紅蕖正在伏案作畫。


    聽到林黛玉的聲音,原紅蕖抬起頭,卻見到小姑娘眼睛裏麵氤氳著水氣,心裏一緊,忙走過去,將她拉到暖爐旁坐下。


    “這是怎麽了,不能出去玩,不開心了?”


    原紅蕖拿帕子給黛玉拭去眼角的淚滴,關切問道。


    黛玉搖了搖頭,一雙眼睛像是會說話一樣,裏麵滿是擔心和驚恐。


    原紅蕖一下子就了解了,


    “你放心吧,我昨天出去打聽過了,就咱們這邊的雪下得大,越往南邊雪越小,也不會像咱們這兒這麽冷。”


    “真的嗎?嬤嬤你不要哄我,我擔心的緊。”黛玉不敢多說,怕被有心人聽到,她知道就算她什麽都不說,嬤嬤也知道她的意思。


    “黛玉隻管放心,我確定無事的。”原紅蕖拉她到書案前,讓她做一些別的事情,散散心,免得總是擔心著還在途中的林如海。


    黛玉來到書案前,果然一眼就被原紅蕖所畫的東西給吸引了。


    “嬤嬤,你畫的這個是什麽,看著好生奇怪。”


    “這個是滑雪板,這個就是前兩天聞霜說的那種雪橇,又叫做雪爬犁。”原紅蕖指著畫上的東西。


    “有了這兩樣東西,就可以在雪上行走,芳丫他們再去西城是不是就不用那樣艱難了?”黛玉果然是冰雪聰明,隻聽了名字就知道具體用途了。


    “對嘍,咱們讓人連夜打出來,等明天去西城就容易多了,他們也就沒借口不去西城了。”原紅蕖說著。


    “嬤嬤,我不吃那些點心糖果了,吃些白米青菜就行。將省下來的東西都送到西城去吧,讓他們多吃一點東西,身上也能暖和一些......”黛玉十分動容地開口。


    “我的小姑娘哎,再怎麽樣也不需要從你的嘴裏省東西!”原紅蕖笑著,刮了一下黛玉的小鼻子。


    黛玉俏皮的哼了一下,“嬤嬤,那也是我的一份心意!金子銀子什麽的,又不能吃不能喝的,還是得要糧食才行。我平時吃得飽穿得暖,又有屋子住,也不怕冷,少吃點也沒什麽。我聽說他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就靠人擠人來取暖,那怎麽能行呢?嬤嬤,咱們家裏麵多餘的被褥棉襖,也要給他們送過去才是......”


    “已經在做了。”原紅蕖說道,小姑娘這樣善良,她怎麽會拖小姑娘的後腿呢!


    前兩天芳丫家的事情,黛玉也聽說了。


    黛玉聽說的隻是西城不好去,雪很厚,壓塌了很多房屋。


    而原紅蕖知道的卻是詳細的版本。


    林家派人去西城幫芳丫給她家人收殮,結果到了之後發現,過了一夜那雪又厚了一層,他們雖然做了準備,但是從中午到傍晚,也沒辦法將芳丫家人的屍首從雪地裏頭給刨出來,好不容易見到刨到近處,卻發現那雪已經被凍得結結實實,非得用鎬子才能刨開一點點。


    如果這樣的話,還不如就先讓屍首還凍在雪地,等雪稍微化一些再來收屍。


    不止是他們這一處地方,西城大部分人家都是這樣的情況。


    因此他們忙乎了一天,無功而返。


    前去西城的領頭人還和原紅蕖說了一件事,如今西城的房屋大半都已經倒塌,他們去的時候,還親眼目睹了一戶人家房子被雪壓垮的情況,他們還幫忙救了一迴人。


    因為大半房屋都已經被壓塌,所以這些人連個遮風的地方都沒有,他們迴來的時候,身後跟了好些從西城過來的災民想要到內城來。


    結果到了內城邊,就被趕了出去。


    如果不是住在內城或者有公文說明,現在外城人員一律不準進入內城,否則等同盜賊處理。


    如今這些人都在內城外頭的城樓邊上擠著,一晚上估計會凍死不少。


    原紅蕖昨天迴來的也晚,聽了迴話後,想要出去找人,發覺外頭已經宵禁了。


    林家外院有顯王府的人,原紅蕖是知道的。


    就在如救火,但如今看來榮國府那兄弟倆還沒有出動,隻能再勞駕一次顯王爺了。


    原紅蕖讓顯王府的人送信去顯王府,希望顯王府能夠伸出援手。


    同時她也在家裏,將所有的爐灶都用起來,煮起了薑絲粥。


    蒸饅頭需要發麵,是來不及了,隻能烙煎餅。


    等顯王府送了牌子過來,林家隻留下了一架馬車,其他所有的馬車都裝上了熱粥煎餅,往城門口去。


    原紅蕖昨晚上也跟著一起過去,聽說城門口大概有一百多人,結果到了之後她才發覺,這裏豈止隻有一百來人,怕是三四百人都有的。


    林家去的人,一半給災民們分發食物,另外一半則遠遠地,就地給他們把雪鏟開,露出地麵,四周圍都還是高高的雪堆,勉強可以擋風,然後在中間將從林家帶來的煤炭和木頭燃著。


    林家第一個雪坑挖好,隻聽得內城馬聲嘶嘶,原來顯王府竟然也出動了人手過來。


    人多力量大,總算是將這三四百人給安置了下來......


    原紅蕖本來對賈家寄予厚望,自家不想出這個風頭,沒想到又是一天過去了,賈家那邊沒有一點動靜,官府還沒有應對的方針下來,看來還是要他們自己去做了。


    “咱們家裏麵多餘的糧食還有棉襖棉被,都已經收拾出來,如果沒有意外,咱們明天一早就往西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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