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江灘上,冬至不行船。


    雖然還沒到冬至,江麵因為這一場大雪,也徹底不能再行船隻。


    林如海他們今日午間,便棄舟登岸,換乘了馬車繼續往揚州去。


    好在林如海他們是往南行,一路上雖然嚴寒,到底還是越行越暖和。


    從京城到揚州,兩千多裏路,他們圖個舒坦,乘船的話,走大運河順風順水小半個月,要是遇到惡劣天氣,一兩個月也是常事。


    從陸地上走,就別想著舒坦了,一路上換馬不換人,累的話就在馬車裏麵眯一會兒,日夜兼程總算是用了十天功夫,趕迴了揚州城。


    等到了揚州城,藍樅才忽然想起來,他答應原先生給姑娘找護衛的事,好像給忘記了。


    這一路雖然不算太平,好在也算將老爺安全帶迴了揚州,藍樅顧不上歇息,趕緊寫了信,讓人送往去給妹妹藍素,希望妹妹接到信能快一些去京城。


    京城中的原紅蕖,雖然沒有忘記此事,不過因現在的情況,情有可原。


    雖然藍樅走的時候說,藍素五天內就能夠到京城裏來,但是遇到這樣的情況,便是一個月藍素到不了京城,她也不覺得奇怪。


    冬月十九,京城降下百年難得一見大雪,大雪連降三日。京城之中,無數房舍被大雪壓垮,西城的平民居所,幾乎家家戶戶都有在雪災中喪生的人。


    三日之後,天稍晴,人們奔走街市,補充家中所需,小一些的糧店幾乎被搶購一空,大的糧行見狀,匆匆漲價。


    城內積雪深三尺,城外積雪更是不知道有多厚。


    京城裏麵糧店的糧食大都是從城外運來的,如今這道路情況,單單是人行都是問題,車馬就更別想了。


    雖然隨著積雪的消融,情況會稍微好一些,但是誰也不敢保證,這雪還會不會繼續下。


    因為天隻晴了半日,冷颼颼的風吹了半天,到了晚上,又開始下起了大雪。


    西城一片嚎哭,本以為老天爺給一點活路,這下是又將他們的念想給斷了。


    下雪之前天氣晴好,誰也不會想到,第二日就是那樣的大雪,一連三天的雪虐風饕。


    平民人家日子本來就過得緊巴,冬季貓冬時節,恨不得一天隻吃一頓飯,不餓死也就罷了。


    如今連這一餐也成了奢望。


    沒有米沒有柴,家裏房子也塌了,連個遮風擋雪的地方也沒有了......


    老天爺,你要我們怎麽活?


    還給不給窮人一點兒活路!


    這還是天子腳下呢!


    原紅蕖本也不知道這些,林家當家人不在,他們是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


    因為她的倉鼠性格,林家儲存的糧食和冬菜,至少足夠府裏麵上上下下吃三個月的。


    就算是不夠,她還有空間,空間地下室裏麵還有滿滿當當一倉庫的物資,原紅蕖半點兒也不擔心。


    還是家裏一個粗使婢女芳丫,迴家一趟,之後原紅蕖才知道西城的情況。


    芳丫家住在西城,家裏麵有父母祖母還有一個幼弟,大雪第四天,她家裏頭輾轉給她捎了一個信,讓她一定要盡快迴家一趟。


    這樣的天氣如果不是十萬火急的事,她家裏麵也不會喊她迴去。


    芳丫接了口信,就去告了假,要迴家去看看。


    原先半個時辰的路程,芳丫走了兩個時辰才才迴到家。


    這還是因為內城道路上的積雪已經清理了一些,要不然三個時辰她也迴不了家。


    西城一片狼藉,幾乎找不出來一戶完整的房屋,芳丫好不容易找到自己家,卻見她家房倒屋塌,大雪已經將房屋殘骸完全遮蓋,她站在門口處喊了幾聲爹娘,但沒有任何迴應。


    叫了好一會兒,他們家對門的鄰居打開門,見到芳丫如釋重負一般,忙讓芳丫去了他們家。


    芳丫在鄰居家裏看到了她的弟弟,還知道了因為房屋倒塌,她家裏麵人在睡夢中被倒塌的房屋砸死,隻有她弟弟幸免於難。


    如今天寒地凍,不能成行,她父母爺奶的屍首尚且還在他們家那破屋子的雪地裏頭埋著,隻能等天晴雪融,才能發喪......


    眼見天色已晚,西城也沒有落腳的地方,芳丫抱著弟弟,手腳並用,硬生生趕在宵禁之前,迴到了林家。


    無端端帶了個五六歲的小男孩迴到府裏麵,芳丫肯定是要跟管事嬤嬤報備的。


    管事嬤嬤不敢做主,一層層上報,最後這事情就報到了原紅蕖這裏。


    因那小孩兒也有五六歲,口齒清晰,原紅蕖便留著他,讓他在二門處了個傳話的小廝。


    芳丫得了結果,跑到皎雲苑,給黛玉和原紅蕖磕頭謝恩。


    黛玉這才又得知芳丫的父母爺奶都還暴屍雪地,無法安葬。她於心不忍,扯著原紅蕖,讓明天找人去將芳丫的親人好生下葬了。


    原紅蕖一時也為了難,替人安葬不難,難的是西城它不好過去呀!


    即便是過去了,想要運出屍首估計也是難上加難。


    雖然她沒有去過西城,但是從這幾天下雪的情況來看,就知道那裏如今的大致情況。


    其實死去的人目前無法下葬,天寒地凍,暫時也不會引起什麽瘟疫,這個還算是小事。


    怕的是那麽多人房屋倒塌,大雪還沒有停,接下來的日子他們要怎麽過?


    西城那邊人數可不算少,聽芳丫說官府至今沒有任何應對措施,任由西城百姓自生自滅。


    古代時候,多少暴民是因為天災原因才形成的。


    原紅蕖思來想去,問過芳丫之後,決定去一趟榮國府。


    至於給芳丫親人下葬這件事,她也派了幾個人跟著芳丫一起迴去看看再說。


    榮慶堂小廳裏,室內暖意融融,賈母正歪在榻上,兩個小丫頭拿了美人拳給她捶著腿。


    “老祖宗,原先生來了,說要見您。”鴛鴦進來,輕聲說。


    賈母一下就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她怎麽這時候來了,可是黛玉有什麽不妥?快快扶我起來。”


    鴛鴦忙上前去扶起賈母,賈母剛坐好,原紅蕖已和王熙鳳一起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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