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唿啦”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把正準備再喚他起床的襲人嚇了一跳。


    “哎呦,二爺你既然醒了,就趕緊起來吧。”晴雯見寶玉剛醒過來,呆呆愣愣的,不由得有些著急了。


    “二爺,二門那邊都過來問幾次了,還說今天二老爺要去學堂裏麵考校你們的功課。”


    寶玉這副傻樣子,怕是要挨板子了。


    晴雯心中暗道。


    “寶玉,寶玉......是不是夜裏涼著了,再不然去和學堂告個假,今兒就不去也成。”襲人也看著不對勁兒,二爺這樣子,要是二老爺去考校,肯定過不了關。


    寶玉聽得聲音,直愣著轉動腦袋,左右看了看,身旁的襲人和晴雯都正關切地望著他。


    他忽而掀被下床,


    “起吧,我沒事。”


    他覺得自己似乎是做了什麽夢,剛才想要迴憶夢到了什麽,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老爺今天要考校功課,他是必然不能缺的。


    晴雯和襲人這才算是鬆了一口氣,喚著外頭的小丫頭端水進來,她們兩人又給寶玉穿衣,洗漱。


    等忙完這一遭,寶玉匆忙去給老太太請了個安,吃了兩口點心,急匆匆往二門去了。


    溶月院的黛玉倒是一夜好眠,清早起來小臉兒白裏透著紅潤。


    紫鵑拿了放在暖爐上,烘熱的衣服過來給黛玉穿上。


    瞧著黛玉小仙女兒一般的模樣,紫鵑心裏頭覺得自己真是好運氣,能伺候林姑娘。


    林姑娘為人大氣,脾氣又和氣,小小年紀舉手投足都是一派大家風範。


    這樣的姑娘,誰人不愛呢!


    紫鵑給黛玉係上衣帶,又蹲下身給她整理一下衣角,正要起身,聽到黛玉問道,


    “紫鵑,我嬤嬤呢?”


    以往早晨黛玉穿衣洗漱的時候,原紅蕖多半都會過來查看一遍,今天早上她都收拾好了,還沒有見到原嬤嬤,心裏頭便覺得有些奇怪。


    “姑娘,璉二奶奶一早上就過來請原嬤嬤過去,說是有要緊的事情,請原嬤嬤幫忙。”


    黛玉小嘴嘟了一下,覺得有一些失落,


    鳳姐姐怎麽又把嬤嬤搶走了?


    嬤嬤是她的!


    “我先去練拳,等嬤嬤迴來再吃飯。”


    黛玉心裏頭有一些不暢快,出了房門,便覺得外頭的空氣清清冷冷。


    她深吸了一口氣,覺得滿心都是清冷的氣息,清涼而舒適,緩緩唿出,眼前白氣蒙蒙,那一絲不暢快也隨之消失殆盡。


    黛玉走到院子一邊的秋千架後麵,擺起了架勢。


    這八段錦如今她已經打得極為熟練,根本不用思考下一式是什麽,身體直接就能夠做出動作。


    林黛玉打了三遍八段錦,身體覺得熱乎乎的。


    她剛一收勢,便聽到一陣掌聲,接著原嬤嬤柔和的聲音傳到耳邊:


    “黛玉今天早上這八段錦打得分外好,就像是穿過花叢的蝴蝶一般,我看得眼睛都要直了。”


    雖然原紅蕖說得有些誇張,黛玉也忍不住開心,她幾乎是蹦跳著來到原紅蕖身旁,


    “嬤嬤,我等你一起吃早飯呢!”


    “走吧,我今天可是起了一個大早,做了一樣新鮮的糕點給你。”原紅蕖牽了黛玉的手。


    小黛玉很自然地將手放在原紅蕖手掌心,然後整個人也貼了過去:


    “嬤嬤,我起來沒有見到你,不太開心,有新鮮的糕點也不行。”


    小姑娘撒著嬌,軟糯的話語裏麵還帶著點埋怨。


    原紅蕖牽著熱乎乎、軟綿綿的小手笑著,


    “你鳳姐姐說,今天家裏頭要來一個道婆,怕是會驚擾了你們,特地讓我過去說了一遍。”


    “嬤嬤,這樣的小事哪兒值得您跑一趟過去,她派個人過來說一聲也就罷了。她家的人她就不舍得使喚,非得要你親自去,這大清早還怪冷的,就不知道心疼人!”黛玉邊走邊說,又是不滿又是心疼的。


    原紅蕖聽得窩心,又心疼黛玉為自己還氣一場,笑道:


    “黛玉別惱了。如果是尋常事,她也不會找了我去。聽說是請了寶玉寄名的幹娘過來,寶玉昨晚做了個夢,今兒讓她來解夢的。”


    “嬤嬤呀。”兩人跨進飯廳,黛玉聽了這話,停下了步子,裝著老氣橫秋的語氣,


    “做夢嗎,這有什麽,誰還不做夢似的。偏就他寶貴,做個夢還要人來解。也是,人家生來就和別人不一樣,比別人多了一塊玉。”


    原紅蕖一聽這話,忍不住笑出聲兒來,寶玉“銜玉而生”這一茬,在黛玉這邊是過不去了。


    自從寶玉有一次巴巴地解了玉讓黛玉看,黛玉根本不屑一顧之後,寶玉失落了。


    原紅蕖就覺得,自從那一次之後,黛玉隻要逮到機會就會揶揄寶玉那塊“通靈寶玉”幾句,恨得寶玉都不想再戴著了。


    但是他家裏頭從上至下,但凡見他不戴那通靈寶玉,都是如臨大敵,說那是他的命根子。


    寶玉如今也習慣了,隻是覺得老戴著那一塊玉,有點羞恥。


    原先又是瓔珞,又是珠寶,裝飾那一塊通靈寶玉,如今隻簡簡單單一根紅繩係了,塞在衣內,生怕別人給看到。


    而且他再也不會主動跟別人提起他的通靈寶玉了。


    黛玉揶揄這一句之後,心情也明朗起來了,歡歡喜喜地坐在飯桌前,看原嬤嬤今早給自己準備了什麽新鮮吃食。


    香桃見到兩人過來時,就吩咐廚房將早飯擺了上來。


    除了尋常的小菜粥點之外,有兩樣倒是第一次出現在飯桌上。


    先是一盞金黃的炒飯,裏麵的米飯粒粒分明,蛋花像是一顆顆桂花一般和飯粒混合,讓人看著就食指大動。


    再是一疊方方正正的小糕點,白色的糕點上麵帶著點點金黃。


    這糕點也是第一次見,黛玉吃了一小塊,外頭焦香酥脆,裏麵綿軟彈牙。


    糕點不像是平常吃的那些細膩軟香,而是有著豐富的口感層次,細品之下,裏麵似乎還有火腿粒,還有一種說不出的鮮味。


    黛玉吃了兩塊,隻覺得滿口鹹香,仍舊嚐不出來究竟是什麽。


    “這個是蘿卜糕。”原紅蕖說道,夾開一塊糕點,給黛玉看裏頭的蘿卜絲。


    黛玉平時最受不了蘿卜的味道,聽原紅蕖說這是蘿卜糕,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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