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拉著城陽退到箱子旁邊,迴頭給李承乾使了個眼色,示意該離開了。


    崔明注意到了陸遠的暗示,搶先說道:“哎呀!~今天品味樓迎來天大的喜事,不僅王源開悟,王家二郎也識數。”


    “來來!……崔明鬥膽請各位大人共飲此杯,一起恭賀王家得解困症,從此家中再無癡兒,人人讀書識字,將來家族昌盛,世代永享榮華。”


    這話戳中王源痛處。


    別看他現在春風得意,他家癡兒之名仍在長安城流行。


    要擺脫這惡名,最好的方法無疑是趁著太子和國公都在,把這事宣揚出去,讓全長安城,甚至整個大唐都知道,詛咒王家的惡鬼已經離開,王家孩兒恢複如常。


    王源舉起酒杯:“崔少東家,今天品味樓我王家包了,你通知所有食客,隻需當場賦詩一首,即可在品味樓吃上一頓。”


    崔明朝他豎起大拇指。


    雖然包下品味樓花費不少,但比在王家大擺宴席十天的效果更好,況且賦詩一首,很好地排除了市井九流之輩,保證品味樓的高雅,也能更好的將這事宣揚。


    崔明心道:王源這人心思聰敏,以後認字識數後,更不可小覷。


    想到這,崔明吩咐掌櫃:“你按王將軍的意思去辦。另外,所有詩詞都記錄下來,明天摘優張貼出去,取十名優勝者,每人賞銀十兩,三天之後,推選出最受歡迎的一首,贏得殊榮者,品味樓贈予夜光杯一隻。”


    李泰聞言,哈哈一笑:“崔明啊,你瞞得我好苦啊,原來另一隻夜光杯在你手裏。”


    崔明躬身作揖道:“殿下見諒,小人不知道另一隻在您手上,不然早就給您送去,今日殿下為了學習,舍得夜光杯。小人也不敢私藏,這一對夜光杯也算殊途同歸,同共為王家的喜事發光。”


    這話說得漂亮,又將越王李泰拉到王源這事上,算給王家一個人情。


    王源領悟,拱手道:“崔少東家,多謝了。”


    崔明咧嘴一笑,再次舉杯:“王將客氣了,來……就由我開個頭,為此事賦詞一首,各位給點意見。”


    “王家癡兒終識數,


    喜極而泣淚難收。


    昔日苦思今得解,


    算盤輕敲樂悠悠。


    數海無涯終有岸,


    從此慧根深種留。


    滿城歡騰慶此日,


    笑語盈盈品味樓。”


    “好!——”


    “好詩!!”


    岑夫子第一個拍手稱讚,其它國子監學子也紛紛附和,個個表現得熱情高漲,躍躍欲試。


    孫傑稍加思索,道:“王郎苦鑽研,真章數中見。終得識數理,喜淚滿衣裳。”


    “好!”


    又是一陣喝彩,氣氛開始燃起來了。


    另一個國子監學生出來:“王家癡兒夢初醒,茫茫數海見明星。昔日迷霧今消散,珠盤聲中悟道明。”


    陸遠看著王源激動的神情,不禁問:“他們一個個句句癡兒,你還叫好?”


    王源臉上掠過一抹苦笑,“先生有所不知,王家癡兒之名在長安城早已家喻戶曉,先生或許覺得刺耳,但對我們來說,已經習以為常。”


    “你們?”陸遠指了指王瀚墨:“你看看小墨,他是習以為常嗎?”


    王瀚墨一直沉默,被這麽一說,頭壓得更低了。


    崔明有注意這邊,見陸遠臉色不悅,趕忙上前:“陸郎君有什麽指教?”


    陸遠拉小墨到身邊:“指救不敢當,但一句句諷刺我學生,隻有這種水平的話,我勸你們還是早點閉嘴。”


    這話說得重,場間氣氛瞬間冷了一半。


    有個國子監學生受不了這氣,抱手道:“恕學生無禮,鬥膽請這位郎君賦詩一首,好讓我等開開眼界。”


    陸遠嘴角勾起一抹輕笑。


    他語文水平是一般,更不會吟詩作對,但好歹也是泡在唐詩宋詞裏長大的,作詩不會,文抄公也不會嗎?


    語文課本隨便抄一首不吊打你們?


    能讓你們一個個癡兒傻子的形容自己的學生,簡直不知所謂。


    “王將軍,我送你一首《涼州詞》”陸遠從台麵捧起一碗葡萄酒,朗聲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


    “古來征戰幾人迴。”


    詩聲剛落,國子監的學子們啞口無言,崔明則深吸一口氣。


    好詩!


    此詩不提癡兒術數,換成了出征前的豪言壯語,這與王源身份貼合,輕輕一句醉臥沙場君莫笑,再問一聲征戰幾人迴。


    崔明眼前立馬浮現一群軍士高舉酒杯,邀月痛飲的畫麵。


    最重要的是,葡萄釀與夜光杯巧妙結合,崔明可以想象,這詩傳頌出去,不來一杯葡萄釀,都不好意思說上戰場。


    當然,軍中不可飲酒。


    但不妨礙葡萄釀在人們心目中的形象,到時葡萄釀必定水漲船高,誰擁有這酒的貨源,將會大賺一筆。


    與瞿明不同,王源想到了軍中同僚,每次出征都是新臉孔,每次歸途又幾人?


    詩詞說得豪情灑脫,但真正經曆了,便知道其中悲傷。


    李靖微微頷首,為將者必須心硬如鐵,他早已過了傷春悲秋,到了生死看淡的境界。但好詩,仍像拂過湖麵的軟風,吹起一波皺折。


    一將功成萬骨枯。


    枯骨背後是誰人?


    李承乾乃少年,聽了這詩,立馬感到渾身熱血沸騰,不禁讚歎:“小郎君,以為你算術夠厲害了,想不到文才也是如此之高。”


    城陽正要說理所當然,小兕子搶先道:“嗯呐!~小囊君好膩害噠!~”


    城陽轉過臉,問:“代國公,這迴信小郎君是大學士了吧。”


    李靖點頭,“的確不錯,恕老夫眼拙,我正式向殿下道歉。”


    城陽撇過小臉:“代國公要道歉的人不是我。”


    陸遠板正她的頭:“小丫頭,別這麽沒規矩,國公已經道歉了還不依不饒,這樣就是你不對了。快給國公賠禮。”


    “哦。”城陽應了聲,對著李靖頗為正式地施了一禮:“代國公,城陽無禮,對不起。”


    李靖詫異,城陽公主未免太聽話了吧?


    程咬金道:“這樣看來,你是真的教導殿下。”


    李承乾不想拖下去,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們也該迴宮。”


    崔明這迴不攔了,他要趁這詩未流傳出去之前,盡快入貨葡萄釀,否則,過一天就虧大了,他讓舞姬撤下,躬身道:“太子慢行,崔明就不遠送了。”


    陸遠正想抱著裝金子的箱子,卻被程咬金攔住了前路,抬頭問:“怎麽啦?”


    程咬金:“那個九九歌什麽時候教我?”


    陸遠以為蒙混過去了,想不到這家夥還惦記著,轉過身:“太子殿下,可否讓孫傑來東宮,我找時間教他,以後讓他轉教其他人。”


    李承乾點頭:“孫傑,你可願意?”


    孫傑想不到陸遠要教他算學,這可是天大的機緣啊。


    他忙不迭上前,伏下身子,雙膝跪地,“小人願意。”


    就這樣,


    一隻牛馬在同學們羨慕的目光中,滿心歡喜地跟在陸遠後麵,離開品味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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