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脅信和手指被送到耿府的時候,耿府真當忙亂不堪。因為在耿老太太和吳氏出門後不久,吳氏的二兒子耿天楊被發現死在了自己的書房中,身首異處,滿地血流。發現屍體的,是一個小丫鬟,她每日負責耿天楊的書房掃撒。小丫鬟一進門,就被被嚇得當場暈厥,待醒過來後,因深受刺激,已然神誌不清了。


    耿天偉小腿受傷,行動不便,強撐著拐杖到了現場,在屍體邊上發現了一枚箭鏃,是耿家的秘密刀場出品,專供北元的。耿天偉悄悄將這枚箭鏃握在手裏,在眾人的哭泣聲中,對耿茂使了一個眼色。耿茂見兒子行動不便,便走至耿天偉身邊,耿天偉背著人,側著身將手中的箭鏃給耿茂看了一眼,耿茂眸光驟然縮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聞訊而來的耿盛,見到兒子的慘狀,嚇得魂飛魄散,大喊一聲,也暈倒在地。被眾人七手八腳地掐人中喚醒後,他猛地撲向耿茂,滿臉悲憤,眼淚鼻涕糊滿整張臉:“老四!這到底怎麽迴事,怎麽迴事?你們到底在謀劃什麽?”


    耿茂和耿天偉聽見耿盛這般說,心下一動,飛快地交換了一下眼神,知道耿盛對他們一直所做的事,可能是知曉的。耿茂被耿盛死死的抓著,掙脫不得,耿天偉急忙唿喚李約前來將二人分開。


    耿盛被李約禁錮著,彎腰弓背,大口大口地喘氣,眼中的恨意,恨不得將耿茂父子撕碎。耿天偉見耿盛如此態度,沉聲開口:“其他人都出去,今日之日若有一個字跑出府外,全部打死!”


    “你什麽意思?”耿天楊的夫人,在丫鬟懷中悠悠轉醒,便聽到耿天偉如此說話,上前抓住耿天偉的衣領,哀聲哭嚎,“這個時候為什麽不報官?快去報官啊!”


    耿天楊的夫人馬氏,和耿盛先後腳到達現場,一進來就倒在了丫鬟的身上。


    耿天偉麵無表情地將嫂子的手扯開,猛地一推,馬氏就摔倒在地。在耿盛和馬氏不敢置信的眼神中,聲調低沉,帶著不容挑戰的威嚴對李約道:“清場!”


    李約接到命令,一把將耿盛推開,一手粗魯地拉著馬氏,一手提溜著馬氏的丫鬟,退出了門外。在馬氏的叫罵聲中,李約複又進來,將門一關,人站在門口,跟個門神一樣,虎視眈眈盯著全場。


    耿盛這時候也不再哭嚎,目光遊離不定地看著耿茂父子,聲音帶著驚疑:“你們這是幹什麽?造反嗎?我可是有爵位在身......”


    耿盛還未說完,李約蹭地一聲抽出長劍,架在了耿盛的脖子上。耿盛就此不敢多言,隻是目光驚懼地看著麵前的弟弟和侄子。


    耿茂找了張椅子坐下,漠然地看著自己的大哥,不再言語。這幾年耿天偉接手耿家的方方麵麵後,都做的很好,幾次重大決策都證明了耿天偉的領導能力。所以此時此刻,耿茂不會搶在兒子前頭,去彰顯當家人的存在。加上耿天楊屍身邊上的那個箭鏃,耿茂知道這是林先生給他們的下馬威,是警告,亦是懲戒。


    耿天偉拄著拐杖上前走了幾步,目光直視,言語間也沒了往日的恭敬和低下,下巴微抬,目光淩冽,帶著上位者主宰者的傲然,直唿耿盛的名字:“耿盛,一個男爵很了不起嗎?是能當飯吃,還是能帶領耿氏家族晉升半寸?”


    耿盛被耿天偉這忤逆之言氣的頭頂冒煙,他指著耿天偉,手指不停地哆嗦:“你,你這個孽障!你,放肆!老四,老四,你教的好兒子 ......”


    耿天偉從容地抬手,將耿盛的手撫下,眼底的冰冷一閃而逝:“請教大伯父,剛才你問我們父子兩個在謀劃什麽,那你覺得我們在謀劃什麽?為什麽會覺得我們在謀劃呢?”


    耿盛雙目瞪圓,自知剛才的脫口而出是惹了禍事了。耿茂和耿天偉接手耿家後,耿家一天比一天好父子兩個會鑽營也會經營,刀場的生意是蒸蒸日上。耿盛一開始不服氣啊,就暗地裏關注這耿茂父子,想要看看他們到底是怎麽弄的,能將耿家刀場起死迴生。這一關注,就慢慢地拚湊出了耿氏複興的原因:勾搭漢王,和北元曖昧。這隨便一條,來日太子登基,都是滅九族的大罪。他想勸阻,可是他知道耿家已經上了賊船,即便想下,也沒法安全落地;再一個,耿家以前是表麵風光,底子薄弱,自從耿茂父子上了賊船,家裏的生活檔次日新月異,富貴的生活讓耿盛不舍得脫離。猶豫著猶豫著,耿盛甚至耿府上下都綴在耿茂父子後麵過了近十年的優渥生活。


    “我,我......”耿盛結巴起來,脖子上的劍鋒已經刺痛了肌膚,他冷汗直流,看看麵含殺氣的侄子,看看冷漠無聲的四弟,再看到身首異處的兒子,剛才的衝勁,一下子就散了。


    耿天偉眼色森然,仿佛一個不順,就會下令讓李約割開耿盛的脖子:“大伯,耿府上下,能有這麽多年的富貴生活,全是我們父子嘔心曆旭,籌謀而來。你們大房,二房,三房,坐享其成這麽多年,有什麽資格對我們父子多加置喙?你不會真的以為一個息烽男爵的稱唿,能給你們帶來這仆從滿屋,金玉滿堂的生活吧!”


    耿盛被耿天偉堵得說不出話來,隻能大喘氣地瞪著他。


    耿天偉側身,不再看向耿盛,而是麵向死去的堂兄道:“大伯,記住了,堂兄是天不假年,暴病而亡。你要約束好你房裏的眾人,若是外麵有一個不一樣的字傳到我耳朵裏,那......李約!”


    被點到名的李約手持長劍,在耿天偉的話音中手腕極速一翻,耿盛的發髻就散落下來。耿盛隻覺得頭頂一涼,眼前就被花白的發絲遮住了視線。他以為李約要殺了他,發出驚恐的一聲後,再也支撐不住,跌坐在地上。


    “啪啪啪!”一陣急切的拍門聲響起,打斷了耿天偉的神威,也解救了魂飛魄散的耿盛。


    耿天偉示意李約收劍去開門,衝進來的是他的嫡母覃氏。


    覃氏滿臉驚慌,完全沒有往日的端莊優雅,進門就喊:“老爺不好了!”話剛落音就看到了兇殺現場,當即一聲尖叫,人就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李約!”耿天偉急忙出聲。


    李約一把抄住覃氏,才沒讓她栽地上。


    “這裏也不是說話的地兒,你帶幾個心腹將這裏收拾一下,堂兄的屍體,先停放在祠堂。爹,我腿腳不便,你受累扶著母親去你房裏吧!”


    等耿茂耿天偉還有覃氏離開後,李約也不管呆若木雞的耿盛,直接叫人清理案犯現場。血氣衝天的兇殺現場,在李約的指揮下,不到一個時辰,恢複原狀。滿地的血跡,在清水的衝刷下,逐漸稀釋直至無影無蹤,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耿茂的房裏,覃氏慢慢轉醒。她驚恐地坐起身,發現身邊沒有一個侍女或者老媽子,隻有耿茂和耿天偉站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她。


    “母親!你醒了?”教導維護之恩,耿天偉還是很尊重覃氏的。


    覃氏驚魂未定:“死,死人,是誰?是誰?”


    耿茂將老妻半摟住:“沒事,沒事。你冷靜點!”


    “怎麽沒事,怎麽沒事?都是血,都是血!”覃氏推拒著丈夫的懷抱,言語間盡是害怕。


    耿天偉半跪在覃氏的身邊,極力安撫著:“母親,母親!你聽我說,相信我,真的沒事。我會處理好的,你相信我!”


    覃氏看著麵前的庶子,逐漸安靜下來,雖然身子仍舊在哆嗦,但還是勉強以正常的聲音問道:“是誰死了?那個沒頭的人是誰?”


    耿茂沉聲道:“是天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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