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抱著言鏗修大腿的陳氏,聽到劉氏變了聲調的唿喊聲,當即頭腦發昏,要向後倒去,梓娀趕緊扶住陳氏。言鏗修此時心下也沒了底,剛才不管不顧地一頓板子,下的是十足十的力道,恨不得當場打死,才能解了他的心頭之恨。現在聽到劉氏的華航,也慌慌張張地衝到梓昭身邊查看,一看兒子的樣子,也著起慌來。


    時間迴溯到張如彥當堂宣判錢一凡之時。因為錢一凡和言梓娀的親事,言家對錢家的每次過堂都會派人到衙門盯著,有什麽情況隨時傳達。今日張如彥一宣判錢一凡六年牢獄,一直在衙門裏打轉等消息的家仆立馬就飛奔迴言府。


    家仆跑的忘乎所以,進門的時候和正要出門的言梓昭兩相對撞。家仆的衝勁大,言梓昭猝不及防,被好好地撞了個倒仰。跟著言梓昭的小廝嚇得魂飛魄散,趕緊扶起自家的少爺,對那家仆破口大罵:“混賬東西,眼睛瞎了,也不看看是誰,就瞎衝!”


    家仆也被這撞擊的力道給搞懵了,在小廝的叫罵聲中迴過神來,立馬跪下砰砰砰地磕頭告饒:“大少爺恕罪,小的不是故意的。小的心裏著急給老爺報信,所以沒看的清是誰。大少爺恕罪!”


    小廝也不是仗勢欺人的,看清了家仆的麵容後,就奇道:“咦,你不是老爺派去盯著錢家的官司的強三嗎?”


    言梓昭一聽自己小廝的話,再想到剛才強三說要急著給老爺送消息,就知道是錢氏的官司有新的進展了,立馬將被撞到的事撂在了一邊,急切地問道:“是不是錢家的官司有變化了?如何?”


    強三見大少爺發問,也不敢有所隱瞞,就一五一十地說了。言梓昭聞言,頓時也顧不上疼痛,拔腳就朝陳氏的院子跑去。


    “爹!爹!”梓昭一踏入陳氏的院門,就一路大喊。


    正在裏間說話的言鏗修夫婦兩個,聽到兒子的唿喊聲以為出了什麽大事,急忙快步走到門口。隻見梓昭一瘸一拐地衝過來,滿頭滿臉的汗水:“爹,娘!不好了,錢一凡被判了,六年!”


    言鏗修和陳氏一驚,萬萬沒想到會判的這麽快,而且是六年。還沒等言鏗修開口問什麽,強三跟在後麵來了,強三跪下又將錢氏兩案一說,言鏗修知道,和錢氏的了斷該著手了。


    言鏗修揮退了強三,對梓昭道:“你先進來再說!”


    一家三口進了裏間,梓昭等不及父母說什麽,就著急道:“爹娘,趕緊退婚去吧。別等人家主動上門了。妹妹可等不起啊!”


    陳氏也著急道:“老爺,錢一凡入獄,不是正好的機會嗎?即便女方先提,外人也不會多加詬病。”


    言鏗修思索片刻道:“現在判了,也不一定是定局。要是錢兆亮的那位姻親出手......”


    “爹,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著那位姻親,要是有用,不早就出手了。我看呐,那位所謂的姻親,不過是錢家父子掛在嘴裏撐場麵的,何曾看到他們有什麽明顯的往來?”梓昭這個時候腦子出奇地清醒,他雖然平時混不吝,但是對待唯一的親妹子,那是上心的。錢一凡現在還掛著梓娀未婚夫的名頭,若是不退了親,叫梓娀如何麵對世人?女子的青春又怎麽耽誤得起?


    言鏗修還是有些猶豫不決,他掛心女兒的婚事,但是麵對錯綜複雜的利益網和關係網,他又舍不下那些未來可能帶來巨大利潤的人事關係。陳氏和言鏗修幾十年的夫妻,何嚐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老爺,女兒的一生,我們踏錯一步,可是沒有迴頭路的啊!”陳氏哀求道。


    言鏗修自從當上家主,這麽多年,是越做越有滋味了。獨掌整個言氏的感覺,讓他這麽多年多少是有點飄飄然的。何況這些年,特別是一直壓他一頭的大房沒了後,他更是放開了所有的情緒和欲望,一人之言,掌控全局。所以他特別不喜歡有人在他左右掣肘。現在麵對妻子和兒子的祈求,他心底裏竟然升起一絲的厭煩,他並不喜歡有人來教他怎麽做,即便事涉女兒的幸福。


    見親爹不做聲,梓昭等不得了:“爹,你不好意思出麵,那我去。要是錢家不同意,我打到他家同意!他家不是借了我家的銀子嗎?要是不答應退婚,就還錢,加利息。我就不信了,就錢家現在狀況,還能比死鴨子的嘴硬嗎?”


    言鏗修心下計量著退親的得與失,這時守在門外的丫鬟進來稟報,說單姨娘帶著梓星少爺前來找太太說話。


    陳氏捏著帕子揩揩眼淚,對著丫鬟揮手道:“你問問姨娘,是為了什麽事?要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就叫她過後再來。”


    丫鬟應聲出去。陳氏歎口氣迴身坐到言鏗修身邊,正欲開口再說些什麽,那丫鬟又進了來,迴稟道:“太太,單姨娘不肯走,說是有要事。”


    言鏗修不欲此刻就下決斷,在他的心中,親是肯定要退的,但如何保證損失最小才是要仔細考慮的。於是言鏗修就對丫鬟道:“讓姨娘進來。到底是什麽事,這麽著急忙慌的!別真的是什麽大事。”


    陳氏聞言滿臉的失望,她為言家婦多年,熟知這個丈夫的脾性,能力強,見識廣,做什麽事都是一步想三步,步步不遺漏。這脾性,在做生意和鬥倒大房上麵,是無往不利。但是這份心思一旦用在最親近的人身上,誰不會心寒呢?


    陳氏想阻止,但是還未等丫鬟知會的單姨娘直接帶著梓星就闖了進來,一進來就跪下給陳氏磕頭:“太太,不知道妾身犯了什麽錯,你要扣下妾身今冬的藥膳份例。你就算不在乎妾身的身體,也得顧念著點星兒啊!他正當讀書用功的年紀,又是猛長身體的時候,沒上好的藥膳進補,如何去搏好的前程?”


    陳氏聞言驚訝不已,她緊張地看了看言鏗修,對單姨娘嗬斥道:“你胡說八道什麽?我何曾扣了你院子裏的份例?哪年不是多加給你的?”


    單姨娘轉而對言鏗修解釋道:“老爺,妾身沒有瞎說,今早我讓我院裏的韓媽媽去咱家的藥鋪裏取熬製藥膳的材料,往年都是這個時候去取的。誰知道韓媽媽去了三兩個時辰都沒有迴來。我不放心,就打發丫鬟柳香去看看。到了藥鋪,韓媽媽正和掌櫃的吵呢,任韓媽媽怎麽說,掌櫃的就是不肯給。這馮大掌櫃,是夫人你娘家的表兄,他不肯給,難道不是夫人吩咐的嗎?”


    陳氏心裏也泛起了嘀咕,她明明沒有吩咐過的事,馮表兄何故如此?況且,單姨娘這幾年,安分許多,陳氏她自己也不屑對單姨娘過多的打壓。於是陳氏就安撫道:“你且起來,梓星好歹也是言府的少爺,你帶著他跪在這裏算什麽?是打我臉呢,還是折辱你自己的兒子?讓下人們看熱鬧?”


    單姨娘看看低頭不語的兒子,隻得先站起身,神情憤恨。


    陳氏被女兒的婚事鬧得揪心傷神,實在是無力再多煩妾室的事,於是就應付地對單姨娘道:“你且迴去,馮掌櫃那邊,我會著人去問。你是府裏的老人了,你的份例,總歸不會少了你。”


    單姨娘不甘道:“夫人,你是沒聽到馮掌櫃的徒弟說的有多難聽,說韓媽媽年老糊塗,把個妾當作正經主子,還想吃燕窩鹿茸。夫人,妾身是妾,可我原本也是清白人家出身,星兒都這麽大了,還有言家的下人這般侮辱妾身,妾身不服氣。還請老爺太太,給我一個說法。不然我就不走了。”


    “娘,你不要這樣。”梓星聽到單姨娘的話,頓覺沒有麵子,頭垂的更低了,一隻手扯扯單姨娘的袖子,想讓單姨娘別說了。


    言鏗修正好借題發揮,轉移討論梓娀退親的事,於是就將單姨娘的告狀當迴事了:“去,將馮掌櫃和那個小廝叫來。到底怎麽迴事,我親自來問。”


    強三還在門外聽調,聽到言鏗修的話,立馬就跑了出去叫人。


    陳氏知道今日說服言鏗修退親是無望了,滿臉冷意地看著單姨娘,一言不發地坐迴了主位。言梓昭性子急啊,見到父親似乎不把妹妹的事放在心上,又要開口爭一爭,但是一聽到言鏗修著人去叫馮掌櫃,心下一緊,嘴巴一閉,不敢再出聲了。這邊單姨娘見言鏗修把她的話當迴事,就立馬變了臉色,滿臉欣喜地道:“我就知道老爺心裏是有我們娘倆的,老爺,一會兒你可要好好地說說這馮掌櫃,我和梓星再不濟,也是他眾多東家之一。哪有下人對東家不敬的。”


    陳氏頓時黑了臉:“單姨娘,你不會說話,就少說點;要是會說,就好好說!什麽下人不下人的?馮掌櫃是我娘家表兄,十幾年如一日地替言家照看著櫃上的生意,從未出過一點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何況他也沒有和言家簽賣身契。怎麽到你嘴裏就是下人了?”


    言梓昭見自己娘和單姨娘一來一往地打嘴仗,就縮著身子,慢慢的往外挪步,想要離開。言鏗修正端著茶杯喝茶呢,頭也未抬地沉聲阻道:“你去哪兒?一會兒馮掌櫃來了,正好我也問問你最近的生意管的怎麽樣。”


    梓昭聽到親爹的話,一時表情沒管理的好,本來小心翼翼地臉色,一下子就垮了下去。


    言鏗修放下茶盞,望向梓昭:“什麽表情!是不是沒管得好?”


    梓昭唯唯諾諾地不敢吱聲之際,強三通報馮掌櫃帶著小學徒來了。


    馮掌櫃年逾四十,名爾逸,常年在藥鋪子裏打轉,進來的時候帶進來一股藥香,甘冽清冷,就像他這個人一樣,不苟言笑,一板一眼。這是馮掌櫃的好處,也是長處。所以言氏的所有藥材生意,都由馮掌櫃管理。


    “東家,夫人!”馮爾逸站在當中,對言鏗修夫婦行了禮。


    言鏗修伸出手,示意他坐下說話,馮爾逸也沒多客氣,坐在了右下首。


    陳氏道:“給馮掌櫃上茶!”小丫鬟上了茶後,陳氏又道:“表兄不要每次都這麽多禮。大家都是親戚,隨意點!”


    言鏗修道:“夫人說得對,都是親戚,就是一家人。”


    馮爾逸道:“東家,你找我來,不就是想問為什麽不給單姨娘藥膳份例的事嗎?其實,你不找我,我也是要來找你的。”


    “哦?這是怎麽說的?”言鏗修知道馮爾逸的性子,無事不登三寶殿,來了肯定是不小的事。


    馮爾逸轉過頭朝帶來的學徒招招手,那個學徒就將揣在懷裏的賬冊遞給了馮爾逸。


    “東家,請看!”馮爾逸恭敬地呈給言鏗修。


    言鏗修狐疑地看看馮爾逸:“馮兄,這還未到對賬的日子,你怎麽今日就?”


    “東家,你先看,看了再說!”馮爾逸明顯不願此刻多說什麽,隻一味地讓言鏗修自己看賬本。


    這邊梓昭看到馮爾逸帶來的賬本,當即就知道不好,心虛地擦著汗,不斷地往角落裏縮,務必希望在場的所有人都看不見他。


    言鏗修聽了馮爾逸的話,坐下開始翻看賬本,陳氏在一邊也起了好奇心,拿過一本也開始翻看。


    言鏗修的臉色隨著手上的翻閱動作,是越來越難看,紅了黑,黑了紅,這怒氣已然是具象化了。


    而陳氏,在翻了小半本後,也知道了發生什麽事了,臉上的不可置信、擔憂、憤怒,幾種情緒互相交織,看向梓昭的眼神也充滿了失望。但隨著言鏗修重重地將賬本摔在地上,陳氏心中的所有想法和猜測都化作了對兒子的袒護。


    陳氏扶住言鏗修的手,急切地勸道:“老爺,這其中或許有什麽誤會!”


    不待陳氏說完,言鏗修就大力地甩開了陳氏的手,陳氏隨著言鏗修的力道,跌坐在椅子上,椅把手磕在腰間的疼痛讓她瞬間紅了眼。但此時言鏗修已然是火上頭頂,他也沒心思顧及陳氏是否受傷,指著梓昭大聲責罵道:“孽障!看看你做了什麽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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