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太和殿。


    香爐嫋嫋,群臣肅立。


    高顯端坐於禦座之上,龍袍寬袖垂落,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清瘦,麵色帶著肉眼可見的蒼白。


    能起身,稍微好一點後,他便開始如常上朝。


    政事不可耽擱,人心不能浮動。


    高顯袖中的手指輕輕發顫,卻始終強自撐著。


    殿中靜得出奇,文武百官低頭無語。


    元喜站在禦階一側,正要出聲喊無事退朝。


    卻在此時,謝硯禮一步上前,“臣有本奏。”


    眾人精神一震,紛紛抬眸。


    謝硯禮拱手朗聲道:“臣查到,鄭國公私吞良田,強占百姓屋舍,縱惡奴橫行,更有人因不堪欺辱,被逼殺人。實為國法不容,朝綱不容。”


    此言一出,滿殿嘩然!


    百官麵麵相覷,誰也沒料到謝硯禮竟會當眾彈劾權貴。


    而且還是鄭國公這樣位高權重,與皇族多年結親的老功臣。


    這好像還是謝硯禮第一次當眾彈劾別人……


    殿下的鄭國公臉色“刷”地一白,整個人仿佛從夢中驚醒,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著謝硯禮:“謝世子,你……你說什麽胡話!”


    高顯的眼神也在這一瞬沉了幾分,看向謝硯禮。


    “你所言,可有證據?”


    謝硯禮拱手應道:“證人證物俱在,百姓哭訴,有血有據。”


    高顯冷冷掃了鄭國公一眼,“傳令三司會審,此案即日起徹查。”


    “若屬實——不管是誰,絕不姑息。”


    滿殿靜默,鄭國公渾身僵硬,冷汗濕透脊背。


    侯府。


    謝硯禮和秦九微一起,帶著顧青,一起去了侯府後院中的一處院落。


    李嬤嬤仍由侍女日夜照料,此時正坐在窗邊,神色空洞,手指一下一下摳著木椅的扶手,唇間喃喃著聽不清的語句。


    秦九微與謝硯禮緩步踏入,腳步極輕。


    屋內侍女連忙行禮,輕聲在兩人耳邊迴稟,“今早李嬤嬤喝了藥,狀態比前幾日略好些,但還是不認人。”


    秦九微點頭,低聲吩咐:“繼續按李太醫的方子照看,別嚇到她。”


    謝硯禮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目光落在李嬤嬤身上,透著探尋。


    李嬤嬤的目光掃過他們,沒有任何反應,就像看到兩個陌生人般。


    她繼續自顧自地喃喃低語。


    緊接著,他們身後跟著的顧青走了進來。


    她眼神在接觸到顧青的瞬間,像被灼燒一般猛地睜大。


    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像是看見了什麽可怕的東西,唿吸開始急促,仿佛眼前的顧青是一隻從夢魘中竄出來的鬼影。


    “是你……”她聲音沙啞,“那年夜裏……”


    顧青站在門內,一步未動,隻是靜靜地望著她。


    李嬤嬤渾身都在發抖,“黑衣……是你跳進來的……窗……窗……”


    她喃喃地重複,那夜的景象一寸寸從記憶深處浮現出來,將她整個人吞沒。


    她突然轉身就要逃,卻腿一軟,跌坐在地。


    “不要過來!我什麽都不知道!”


    她聲嘶力竭地喊著,雙手抱頭瑟縮成一團。


    謝硯禮與秦九微對視一眼,知道,她記起來了。


    李太醫早已候在外頭,聽到唿喚,立刻攜藥箱匆匆進來。


    他蹲身在李嬤嬤麵前,指尖搭上她脈門,緊接著就取出銀針數根,手勢迅捷,連落幾針於李嬤嬤胸前與脘腹。


    隨即又從袖中取出一粒朱紅小藥丸,小心撚碎,敷入她舌下。


    不出片刻,李嬤嬤的抽搐與喊叫漸漸平息,整個人仿佛脫力般,昏倒在地。


    謝硯禮揮手,讓人將她扶到榻上。


    李太醫再次落針,這一次針勢不同,直刺醒神要穴。


    不久,李嬤嬤微微顫動著眼瞼,喉嚨裏發出幾聲低啞的呻吟。


    她緩緩睜開眼,神智尚未完全清明,望著屋內眾人,眼中一片茫然。


    “李嬤嬤,你現在,可記起來了嗎?”謝硯禮站在床前,聲音沉穩。


    李嬤嬤臉色發白,整個人像從長久的夢魘中掙脫出來一般,喃喃道。


    “那天晚上夫人難產,生了許久才生下來。”


    “所有的大夫都在救她,我被派去偏屋照看剛出生的小少爺。”


    “那胎本就不穩,小少爺一出生就氣弱如絲,連哭聲都沒有,我害怕極了,強撐著喂了湯藥,擦身保暖,可是到了半夜,他還是沒了氣息。”


    “我不敢動,隻是抱著他,發著抖。”


    她忽地抬起頭,眼中露出驚懼,“就在那時,外頭打著雷,有人從窗外闖了進來,是一個男人,抱著另一個嬰兒……”


    “再然後,我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秦九微靜靜聽著,迴頭看向顧青。


    李嬤嬤說的情形,和顧青說的,完全一樣。


    兩個關鍵人證,所述完全一致,時間、人物、地點都能對上。


    正當眾人神色凝重之時,外頭忽然傳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是侍女的稟報聲。


    “世子爺,少夫人,柳先生醒了!”


    謝硯禮猛然轉身,立刻起身朝外。


    清瀾院偏房,孟擇正倚在床榻上,唇色蒼白,眉頭還帶著些許倦意。


    他睜著眼,看著圍上來的眾人,眼中是一片清明。


    “我沒事。”孟擇朝他們安撫一笑。


    “殿下。”顧青忍不住撲到床前,眼中滿是擔憂。


    孟擇看著他們緊張和期待的神色,輕輕搖了搖頭。


    “我醒了,但還是想不起來。”


    屋內陷入短暫的沉默。


    謝硯禮低下頭,雖然早已預料到失憶不會那麽容易恢複,但心中仍難掩一絲失落。


    “沒關係,慢慢來。”他出聲說道,“人沒事就好。”


    孟擇也抬眸看他。


    他們兩個都不太會表達,但有時候,也不需要那麽多表達,一個眼神就明白了。


    秦九微吩咐侍女去請府醫,須臾後,府醫提著藥箱快步入內,行禮後便上前為孟擇診脈。


    眾人屏息等待。


    謝硯禮站在床邊,眉頭緊鎖。


    片刻後,府醫朝謝硯禮與秦九微拱手道:“世子爺,少夫人,柳先生並無大礙。隻是腦中舊傷未愈,又受情緒衝擊,神思震動,才會昏厥。現下脈息平穩,調養幾日便可無虞。”


    秦九微這才輕輕吐出一口氣,謝硯禮也終於緩下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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