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城顏府內進幽閉的院落中,那間雅致的會客廳上,顏修謹端坐太師椅中,微笑地看著廳中多位大人,眾人亦在微笑地看著他,彼此難掩愉悅之情,心照不宣地笑著。


    這幾位大人,正是顏修謹的長子顏建明、刑部尚書闞明遠、大理寺卿姚同光及禦前侍衛副統領刁伯功,末尾站了位亭亭玉立的女郎,卻是殿前行走顏如玉。


    “老夫很是欣慰,這麽久以來,我們的心血沒有白費,終於取得了輝煌成績,以後這個朝廷,看誰還敢對我顏家造次?”


    “相爺威武,”姚同光滿臉堆笑,點頭哈腰道:“您才是神龍帝國真正的掌權人。”說著翹起一個大拇哥,極盡諂媚之能事。


    “就是,”闞明遠趕忙也上前道:“相爺曾經輔佐過三位皇上,權傾朝野,是我神龍帝國中流砥柱!”


    顏修謹搖了搖頭,笑道:“莫再編排這些謳歌之詞,我們辦點實事才是真的。”雖然嘴上拒絕著,心中臉上,能看的出來卻是無比受用。


    闞明遠和姚同光哈哈而笑,接連稱是。


    “說起辦點實事,大妮子,你派往魔域沙漠的刺客如何了?”顏修謹撚須問道。


    闞明遠和姚同光不明所以,忙問端的。


    “大妮子,你說說看,到底如何?”


    “是,老太爺。”顏如玉便道:“我們組織了二十人前往魔域沙漠刺殺羊宏盛,可是失手了,隻有四人逃迴。”


    “逃迴來了?對於這樣的失敗者不適合我們顏家,處死!”


    “是!”


    後邊闞、姚二人聽了,倒吸一口涼氣。


    “看來,羊宏盛身邊,仍舊有能人義士,天不絕此人啊!”顏修謹說道:“朝廷滅了羊宏盛,但老天不滅羊宏盛,老夫總感覺預示著什麽。”


    “父親過慮了,”顏建明說道:“羊宏盛就是拔了鉗子的螃蟹,跟鹹魚沒什麽兩樣,翻不了身了。”


    “你不了解羊宏盛,老夫與此人打交道二十年,他不是那麽容易被消滅的。之所以他有今時今日的覆滅,不是我們太強,而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老夫總是感覺此人仍具威脅。”


    他既如此說來,眾人亦不好再講什麽,聽他示意。


    “當年,為了抗衡羊宏盛因占據西域省、大漠省、巴蜀省的勢力太過龐大,老夫曾委曲求全,拉攏滇池省輪迴寺,如今他們正在推舉攝政活佛,十分蹊蹺地,此事提出者竟然是六王爺龍載離,是否六王爺有進入政界的打算呢?”說著,看了眼顏建明。


    “據我的眼線所報,”顏建明道:“六王爺是想偷學輪迴寺的神功,隻有想出此由頭,才能說動皇上,派他前往滇池省監理推舉一事。其他嘛……應該沒有關聯。”


    “是嗎?我照拂的人能當選攝政活佛就罷了,如果被其他人搶了去,實在是得不償失。這個六王爺,添亂!”


    “他一個武癡,不妨事的。”


    “希望如此。”顏修謹坐在太師椅上,撫須看向刁伯功,後者忙頷首低眉。


    “小刁,這迴你作為神龍國特使,在日出國可是風光無限呀,竟然還有神龍艦隊接迴,了不起,了不起。”


    刁伯功苦笑一下,道:“相爺切莫揶揄小人了,小人死也不會想到,向江淮省龔太守請求派官船接小人返迴……朝廷竟會派神龍艦隊出使日出國……”


    “怎麽?那不是很好嗎?壯我國威!”


    “相爺有所不知,神龍艦隊停靠天之碼頭期間,神龍水師中有一位代理管帶是震親王的心腹愛將,卻突然暴斃,身中刀傷而死。我隨震親王返迴大陸之時,震親王憂心忡忡,看來事態比我們看到的要複雜。”


    “小刁不必擔心這些,與我們何幹?”


    “總之,”刁伯功說道:“小人有些害怕,本來作為特使去日出國抓拿仲孫立成未遂,如今又使神龍水師折損代理管帶,小人擔心震親王會怪罪在小人身上。”


    “無稽之談。”顏修謹道:“你這麽害怕,不如老夫給你一個新職務,去巴蜀省錦鄉做個禦馬營的總旗,暫避風頭。要說起來,這可是個肥缺,不枉你跟老夫這麽多年,為顏家立下汗馬功勞。”


    巴蜀省錦鄉的馬匹,是神龍國內馬匹最為精良的,與奧古斯特的純血馬並列世上名馬。神龍國特設禦馬營,專門為皇家養馬,歸朝廷直屬。


    “謝過相爺。”刁伯功這才稍覺心安。


    “去了錦鄉好好養馬。”那邊姚同光打趣道:“娶個老婆,生個兒子,再為兒子娶個老婆,哈哈哈哈……”引得眾人一陣大笑。


    便在此時,顏府管家來報,說道:“顧大人來了。”引領顧文忠進入廳內。


    顧文忠身穿便裝,環視一周,紛向眾人問候。


    “樞密使首揆!”姚同光嗓門粗大,又叫道:“顧大人真是角兒,每次都是最後一個登場!”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闞明遠笑夠說道:“相爺這個廳堂,很像個小朝廷啊!”


    眾人琢磨此話,都覺得很有道理,剛剛成立的樞密院,共有五位樞密使,現下在此處即有四位樞密使,包括首席樞密使顧文忠。


    “好了,”顏修謹站起身來,離開太師椅,說道:“今日邀請大家來此,不為別事,就是一起吃頓飯、喝頓酒,大家自己人,要多多聯絡感情,還有很多事情,等待著我們去做呢。”說著,向管家詢問宴席準備如何,得到確切迴複後,命他前麵帶路,帶大家入席。


    眾人無不稱謝,跟著管家而去,後邊顏如玉卻向顏修謹說道:“老太爺,羊黨覆滅,很多地方需要我們人手增援,是否將清源村的兩人調派至其他重要位置?”


    “清源村?是按照皇後的要求,刺殺村長一家嗎?”


    “是,但吳瑕仍舊沒有動向,我安排了兩個人在村中監視,發現吳瑕立即處死,但她一直沒有出現。這兩個人暗中已在村民家裏翻遍,也未能找到吳瑕,是否調他們迴來,安排其他任務?”


    顏修謹想了想道:“做事不可掉以輕心,再小的事情,都會演變成傾覆我們的因果,讓他們繼續用心查探。”


    “是,老太爺。”


    顏如玉跟隨眾人出了會客廳,看向遠處清龍山方向,想著此吳瑕如此狡猾,到底會躲藏在哪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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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遠在清龍山頂眺望龍城的吳瑕,卻在想著心事,這裏就是和龍在天分開的地方,一轉眼已經分開四個月了,她已經在此清泉洞內生活一個多月了,她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龍在天,她的天哥。


    她覺得在此等候沒個盡頭,住在山洞對懷中的胎兒也沒甚好處,不是長久之計,再說,來刺殺自己一家的歹人應該早已離開村子了吧。言念及此,心意已決,吳瑕決定溜迴村中,雖然自己家房子被燒毀了,但她可以去結拜姐姐家裏投靠,狄大娘子家是遠近聞名的富戶,當可幫襯自己。


    說走就走,趁著夜色正濃,懷揣著龍紋匕首,吳瑕下了山來,向清源村走去。


    吳瑕雖然懷孕,但卻孕期較早,所以身子不重,腳步輕盈,也是避免引起歹人注意。剛到村口,看到前邊有兩個農夫扛著農具進村,當是下地幹活返家途中。此時清源村中,因朝廷為村民們打了數口井,有了水源,村民們也開始了久違的金橘種植。


    但聽這兩個人邊走路,邊說著話。


    其中一人道:“你有沒有發現,最近咱們村子總是發生怪事。昨晚我家進了賊人,奇怪的是,什麽東西都沒被偷,這賊人也是不長眼,像我家這麽窮的,有什麽好偷的呢?”


    另一人問道:“沒有東西被偷,你是怎麽知道進去賊人的?”


    先一人道:“因為我發現家裏地上有多個腳印。就是昨天白天下雨,外麵地上泥濘,踩進屋來的泥巴腳印,那腳印明顯是皮靴踩的,我家人都穿草鞋,哪裏來的皮靴呢,一定是賊人。”


    後一人道:“這偷東西的賊人也是個富有人,還能穿皮靴。”


    “所以我說村子總是發生怪事。”


    “嗯,其實我也發現過怪事,就是總被人跟著,最近村子裏時常出沒這些形跡可疑的人呀。”


    “說不好,我們現在就被人跟著呢……”


    二人一路走一路說,嘮嘮叨叨,沒完沒了。


    他們這個小村莊,原本很少有外人來到,即使出現一個外人,也會引起大家注意。


    其實,吳瑕是認得這二人的,但卻不想上前搭話,自從吳村長家被燒,村民們都以為村長父女二人被燒死了,何必招惹更多麻煩,她便轉過一個彎,望狄大娘子家而去。


    她黑燈瞎火,一路潛行,剛到狄家門前,先看到狄家正屋亮出燭光,繼而突然發現地上一個榆樹倒影,稀疏的枝葉間赫然有個人形影子,吳瑕被嚇得渾身冷汗直冒,也不敲門進屋,忙轉過到院牆另一側,立即俯身趴在圍牆下,應該樹上人不會發覺。此一側圍牆根有一個狗洞,吳瑕裝著膽子,憑借自己身子嬌小,竟從狗洞鑽了進去,她沒想到自己真個能鑽過,本是試探一番,其實十分輕鬆。


    吳瑕看院外的榆樹上一團黑影,當是有人在那裏監視周圍環境,自己壯著膽子,趁其不備,立即向狄家正屋快速跑去,到了門前,直接開門進屋,然後立即又關上了門。


    她不知道樹上人是否發覺了自己,忙湊到門縫上去看視外麵,好一會看著沒有任何動向,這才稍覺放心,轉過身來,卻看到狄建昌和狄大娘子坐在炕頭上,驚奇地看著自己。


    “小妹……你……你是人……是鬼?”狄大娘子瞪大了眼睛,看著她問道。


    狄家養的大黃狗認得吳瑕,搖擺著尾巴竄上去,在吳瑕腳邊蹭來蹭去,十分親昵。


    “姐姐,我沒死,我一直躲藏著……”兩個好姐妹相見,抱頭痛哭。


    狄建昌心思縝密,讓她們不要哭出聲來,一來防範隔牆有耳,二來莫要吵醒裏屋睡覺的女兒,又去準備幹糧給吳瑕吃。


    於是,吳瑕邊吃著東西,狄大娘子邊向她說知吳村長已經入土為安,讓她不必掛懷。吳瑕感激不盡,便又向他們訴說著自己最近一段時間的經曆,包括自己懷了孕。


    大黃狗伏在門口,眼睛一直看著吳瑕,好似也在聽她的講訴。


    “是躲在清龍山上嗎?”狄大娘子聽她說完,疑惑地看著狄建昌,又道:“你姐夫組織村民們上山尋找過,整個山都找遍了,也不見你的蹤跡。”


    原來,老村長死後,村民們便選舉狄建昌為村長,帶領大家多方找尋吳瑕下落未果。


    吳瑕如實說道:“我躲在一個山洞中,此山洞十分隱蔽,輕易找不到,即使找到了也有毒蟲阻撓進入的人,我也不知道毒蟲為什麽不攻擊我。”


    狄大娘子道:“小妹不知,現下村中仍有神秘人物到處探查往來人員,而且會趁著半夜三更,神不知鬼不覺進入村民們家中,其實就是找你的藏身之處。你可知你得罪了誰嗎?”


    吳瑕想著刺殺龍在天的人經天哥分析是來自日出國,但他們為何要殺死自己一家實在想不透,連連搖頭。


    “有風言風語,說是顏皇後派來的人,專門對你斬盡殺絕!”


    “啊!”吳瑕驚唿出聲。


    “不是做姐姐的不幫你,你留在這裏,實在危險。”


    吳瑕入村以來,所見所聞,果然處處兇險,時時危機,莫不如清泉洞內安全。


    狄建昌亦問她道:“你現在有什麽想法呢?”


    “我還是迴山洞裏躲藏著吧。”


    “也好,我會時常帶些幹糧、棉衣棉被到山頂,放在山路盡頭,你留意找找。”狄建昌說道。


    計議已定,當下吹燈拔蠟,三個人坐在炕上,挨到清早,雄雞打鳴。


    狄建昌準備馬車到地裏幹農活,車上原本放置了兩大桶肥料,要用在地裏的,此時又抬上去一個大木箱,好讓吳瑕躲避。


    狄大娘子已經顯懷,不便下地幹活,去了反而引起歹人猜忌。她便叫過吳瑕,好言安撫,勸她不要再涉險下山,最後道:“小妹,活下去,把孩子生下來!”


    吳瑕淚流滿麵,點了點頭,翻身進了馬車上的大木箱,蓋好蓋子。


    狄建昌一甩馬鞭,駕車就要出院子,後麵大黃狗不住的狂吠,叫聲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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